作者:韩金书
“这心里不痛快的时候,就懒怠见人,也不想人多了在跟前说话,闹得头疼难受。就只想和贴心懂事的人坐在一起,清清静静的说说话,心里也舒坦些。”
宁翘想,宸妃这样往她身上贴金,这是想做什呢?
她是贴心懂事的人吗?
宁翘道:“妾这张嘴一贯是没什么章法的,人也笨拙,只晓得伺候我们主子爷的本分,从不晓得其他的。娘娘若是想要妾陪着说话贴心愉快,妾只怕自个儿都不敢保证。有时候妾自个儿都不相信妾这张嘴。”
宸妃倒是笑了。
眉目流转间,越发觉得有意思了:“哪有你这样贬低自己的?你不知道,本宫是一瞧见你来,本宫就觉得身心舒畅了。这么同你说吧,听见你在冰场上,太医贺喜你有孕的时候,本宫心里一下子就通泰了。”
宁翘就不跟宸妃绕弯子了:“妾不大明白娘娘的意思。”
宸妃笑道:“你有孕了,不就是当初礼王福晋给你的那张生子秘方的功劳么?可见这样古旧的东西还是有大用处的。”
宸妃哀容顿起,“八阿哥去后,本宫这心里头难过极了。总也没法子真正振作起来。本宫想,这关雎宫终日哀伤弥绕,皇上瞧着也是伤心,不若再添一个孩子,那样本宫和皇上都会高兴的。宁庶福晋,你说是不是?”
这意思已经是很明显了。
宸妃是冲着那张生子秘方来的。
宁翘自己私底下也盘过,她有孕,未必是生子秘方的效用。但谁又知道不是生子秘方的效用呢?这就是个说不清的事情。
毕竟礼王福晋是当着众人的面给她的。
不需要的人自然想一想也就过了。不惦记这些东西。
可就怕有心人惦记着。
宸妃就是那个有心人。
宁翘自己后来也学会了看女真小字,现在她是满文格外的精通,蒙文也是不错的,漠南蒙古和漠北蒙古以前的那些事,好些记档的书册宁翘都能看了。
只不过这一段的文字种类太多了,宁翘从前都没有接触过,这会儿还在慢慢的啃,学的是不快的,也很杂,但都能知道一点点。
女真小字是能看懂的,还不大会写。
礼王福晋给的生子秘方后来不用多尔衮帮忙,宁翘也能看懂了。
她好奇这方子的来历,还怕这是个野路子来的方子,自己还去查了这方子的来历。
那会儿权当是打发时间的消遣,没想到还真叫她查出来不少的东西。
礼王福晋李佳氏是正红旗人。
这李佳氏的起源大概是两个,一个是满洲李佳氏,另一个便是蒙古李佳氏。
细分起来,八旗里头全有李佳氏的出身,但尊贵且年头久远的,那就没几个了。
礼王福晋所在的正红旗的李佳氏,原是世居长白山地方,是与叶赫部有亲的。后来并入八旗,归顺后金,之后编设佐领。
礼王福晋是族中富户之女,很早就嫁给了礼亲王代善。
因年纪小生子身体有损,一度病入膏肓差点活不下去了,就是这生子秘方里的养身方子救了她,才有了后头的礼亲王嫡福晋。
这生子秘方是李佳氏族中先祖传来的,是女真旧部先祖之物,哪怕是叶赫部并入八旗,这东西也一直收在李佳氏这里。
女真旧部虽归顺后金并入八旗,但他们族中的那些古物旧物,珍贵的物件,还在各个后人手里头留着。
有些也不曾被人掠夺的。
可现在,宸妃起了心思,想要宁翘手里的生子秘方。
要是寻常的东西,给了也就给了。宁翘只管拿了纸笔默给宸妃就是了。
可这是女真叶赫李佳氏旧部之物。这样珍贵的东西,决计是不能轻易给出去的。
今日她拿了这东西换取自由,来日她如何面对礼王福晋?
那不是自个儿把自个儿的前路给断了么?
以后谁还敢真心与她相交?还做什么八旗福晋夫人们的领头人呢,只怕什么都不用谈了。外头府里这几年的经营都白费了。
向上走,也没法走了。
宁翘道:“娘娘还这样年轻,与皇上又素来恩爱,娘娘和皇上都身强体健的,有孕生子那是迟早的事情。妾想着,实在也不必外力所驱的。”
宸妃微微笑道:“可本宫觉得,锦上添花未必是不好的。既有这个法子,总得用一用,法子用多了,多了几条路,这走着走着,就能快些到。”
“宁氏,你若将此物献给本宫,本宫有孕,你是头号功臣。本宫会立刻禀明皇上,给你实封的庶福晋。将来你若生了阿哥,睿王府的侧福晋,也会有你一个的。只要本宫进言,你的前程自是谁也夺不走的。”
宁翘望着宸妃幽若深潭的眼眸,反言之,若不遵从,那这前程是想拿走就拿走了?
第66章 蜜枣
宁翘笑道:“妾是受益人。倒也不是这生子秘方的持有人。从前是礼王福晋想着妾怕是不能生了,才将这生子秘方送到妾手上的。谁知后来是被奸人所害。这也不是妾专属所有之物,娘娘若是想要,不若将礼王福晋请来宫中,或者妾为娘娘走一趟礼王府,将娘娘心意与礼王福晋表明,娘娘觉得可好?”
宁翘不愿答应,也不敢答应。
宸妃非是天真纯良之辈。这东西要是从她这里给出去了,若是宸妃因此有什么损伤,那她就要摊上大事了。
这是女真小字写成的生子秘方,宸妃这里应当没有人能看懂的。若是找了个专门的人来看,谁知道他们会不会借此机会陷害宁翘呢?
防人之心不可无,宁翘不能把这个被人拿捏的机会给出去。
恰好此时,外头的人进来禀报说,刑罚结束了。宸妃的意思是,叫安颜回去,也不必上药了,好不好的,看她自己的造化。
屋内安静了一会儿,宸妃不说话,宁翘也不主动开口。
过了一会儿,宸妃微微笑道:“你还有身子,这跑来跑去的难免叫你颠簸。怎么叫你为了本宫的事情这样劳累呢?便是睿王爷听见了也是不妥当的。”
“睿王出京办差,去了都尔弼城少说也要两三个月才能回来。你就住在宫中养胎吧,本宫替睿王爷好好照顾你,等睿王回来,再送你回府去。”
宁翘看向宸妃,宸妃微微笑着,眼底却一点笑意也无,语气温柔,手段强硬。
这是得不到想要的东西,就要把她软禁在宫中。
宁翘打算再试一试:“那生子秘方是女真小字所写,当初礼王福晋给妾的时候,娘娘也是在场的,看见的人不少,妾是不认得这女真小字的,是我们府上王爷认得,也是王爷说给妾听的。不若娘娘放妾回府,妾取了原件来呈送娘娘?毕竟这默出来的满文字句,总比不上原本文字的风味。”
宸妃含笑道:“当真不必劳动你了。你就在宫中好好的养胎。等睿王爷什么时候回来了,本宫再什么时候送你回府。”
宸妃想着,哪有那么麻烦呢?
宁氏想骗她把人放回去,她岂会轻易上当?
那样的东西,还需要宁氏亲自回去取吗?她把人扣在宫中,话传回了睿王府,那府上的福晋和侧福晋是摆明了不管这事的,一帮子奴才为了护住主子,不就得拿真东西来换了?
宁翘看宸妃真的没有放她的意思,一点余地都没有,这心忽然就落定下来了。
说要等到多尔衮回来才放她出宫,那她倒是要看看,宸妃能留她多久。
若宸妃这样强留她,叫宫里的几位知道了,还这样无动于衷的话,那这宫里的几位就真的没救了。
这时候的权衡博弈,怕是没有宁翘所想的那样简单。她的分量,可能比她自个儿想象的还要更重一些。
先看看如何再说。宫外知道了消息,佟佳氏和礼王福晋那边未必会无动于衷的。宁翘按捺心绪,总有办法和对策的。
午膳时分,宫里的膳食茶点,自然是精致得很。宸妃这里的供应,那自然是更好的了。
宸妃悠然用膳,宁翘却从进宫至现在都没有用关雎宫奉上来的一口茶水。糕点也没有用。送上来的膳食,更是一口未动。
宸妃望着宁翘笑道:“你的胃口不好吗?还是本宫这里的膳食,不和你的口味?”
宁翘道:“娘娘这里的膳食自然是极好的。”
宸妃道:“那你为何不用?”
“你这样戒备,那还要如何在宫中住下去呢?”
宁翘微笑道:“让娘娘见笑了。只是,有个人曾与妾说过,在这里有孕生子,是一件很艰难的事情。妾深以为然,不得已要万分小心些。娘娘见谅。”
宁翘这样说,宸妃也没了胃口,她面上的气定神闲淡了许多:“这人的话一针见血。只是你觉得,本宫这里也有让你戒备小心的理由吗?”
“本宫只要拿到想要的东西,即刻就能放你离去,你也会得到你想要的东西。你若有事,睿王迟早也是会回来的,本宫害你,本宫有何好处呢?”
宁翘道:“若是能够叫娘娘与我们王爷反目成仇,妾想,会有很多人乐意在关雎宫做些什么事情,让娘娘背上害妾的名声的。”
宸妃面色一僵,不必宁翘再多说什么,她就想到了八阿哥惨死之事。
她那样自信自己对关雎宫的掌控,甚至自信科尔沁博尔济吉特氏对宫中的掌控,结果八阿哥就是在她的眼皮子底下被人给害了。
事后宫中清洗,她费了很大的力气,甚至皇上那里也是动了雷霆之怒的,依旧是没有得到什么有用的线索。
哪怕是现在,即便是没有让人看出来过,但宸妃的心里依旧是有些疑神疑鬼的,总觉得身边的人不可信,害怕暗中会有人又在什么时候算计了她。
宸妃没了胃口,干脆叫人将膳食茶点都撤下去了。
这个宁氏确实是很厉害的,就这么短短几句话,若换做别人,是怎么都不敢说出来的,偏她说出来了。还成功的让自己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局面。
可好不容易都把人带到宫里来了,宸妃不想这么轻易就把人放走,好像她是怕了宁氏似的。
宸妃眼看着陷入自己的思绪中了,宁翘也就不说话了,她安安静静的坐着,等着看是谁先来宫中接她。
却没想到头一个来关雎宫的,竟是庄妃。
宸妃的态度很冷淡,连起身都不曾起一下,还是庄妃给宸行礼,宸妃懒懒抬手,叫庄妃坐下。
“不是带着九阿哥在姑姑那里玩么。”
宸妃道,“怎么有空过来了?”
庄妃还是那样一副温润似水的模样:“是玩了一会儿,九阿哥困了,就送回永福宫歇着去了。听说姐姐这里请了宁庶福晋进宫说话,我便来看一看。”
庄妃与宁翘笑了笑,才讶异道,“怎么坐着叙话,也不上些茶水点心呢?”
宸妃淡淡笑道:“宁氏有了身子,这心里头警惕着呢。我这关雎宫里不干不净的,人家怎么敢用我这里的茶水点心呢?”
“姐姐怎么这样说?”庄妃笑道,“姐姐的关雎宫是最好的,若这里的不干不净的,那别处岂不是没脸见人了?”
“宁庶福晋年纪小,又是头回有孕,这些时日出了这样多的事情,她小心谨慎些也是有的。姐姐宽宏大度,便体谅些吧。”
庄妃又望着宁翘笑道:“关雎宫小厨房里的蜜枣茶是连皇上都称赞不已的。宁庶福晋来一趟,就也跟着尝尝吧,这蜜枣茶冬日里饮了最是暖身的。我亲自去小厨房给宁庶福晋调配一盏来。姐姐也说过我调配的火候是刚刚好的。”
庄妃努力释放善意,宁翘便笑道:“有劳庄妃娘娘了。”
她道:“烟雨,你同庄妃娘娘一同去吧。娘娘是贵人,不好劳累了。”
烟雨知道这是让她去盯着防着人家做手脚的,忙答应一声,跟着去了。
庄妃含笑,也不曾拒绝。
等烟雨回来时,将端来的蜜枣茶摆在宁翘跟前,对着宁翘轻轻点了点头后,宁翘便端起来小小的饮了一口。
烟雨既瞧过了,那肯定就是无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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