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秦灵书
“驱虫。”郑雪吟将那?燃烧着滚滚浓雾的艾草使劲往贺兰珏跟前招呼,“这山里蚊虫就是多,叮得人浑身都是包,我听人说,烧艾草能驱虫。”
贺兰珏没?再说话,转身回屋中,顺带将门掩上了。
郑雪吟看得清清楚楚,那?张俊秀的脸氤氲在白雾间,眼角干燥,愣是一滴泪都没?有。
烟熏计划,失败。
第?二日,郑雪吟与苏解铃入山中摘野菜,途中,形似辣椒的爆红果?实吸引了她?的注意。
郑雪吟鼓动苏解铃,苏解铃尝了口,当?即被辣得眼泪汪汪。
当?晚,四人所用膳食中,无不被添加了这种小?辣椒。苏解铃一边流泪,一边往嘴里扒饭。
好吃,太?好吃了。
辣哭也要吃。
郑雪吟自己也是涕泪横流,辣出个?大红脸,唯独贺兰珏冰雕雪砌似的,笔直端坐着,从始至终脸色未有一丝变化?。
这货太?能扛辣了吧。
郑雪吟都快怀疑他是辣椒成精了。
辣哭计划,失败。
第?三日,郑雪吟偷偷溜下了山,将城中书局时下最流行?的虐心话本一扫而空,等到月上枝头,摸到贺兰珏的窗外,推开他的窗扇,悄悄将话本塞进他屋中。
月光倾泻如霜,勾勒出少年挺拔的身姿。
郑雪吟的手僵在半空。
贺兰珏浑身镀着一层银光,只?隐约看到个?轮廓,他探出指尖,抽走郑雪吟手里的话本:“给我的?”
“嗯,我见?你整日修炼,实在无趣得紧,给你看些好东西。”幸而月色掩去郑雪吟做坏事被当?场抓包的尴尬。
贺兰珏随手翻了两页,锁起眉头:“有空琢磨这些无用的,不如多花些心思在修炼上。”
“这怎么是无用的,你别瞧不上它,须知这大俗大雅的东西,都有它存在的道理。你做圣子时只?读圣贤书,进了明心剑宗,又困在漱心台,一门心思扑在修炼上,定是没?有看过?这些好东西,你要是看过?了,就不会这么说。”
“你怎知我没?有看过??”贺兰珏冰玉相击般的声音从窗的那?头飘出,“这些书我几岁时就看过?了。”
郑雪吟砸吧了下嘴:“原来圣子也会看些不正经的东西。”
“不是你说大俗大雅都有存在的道理?”
郑雪吟:“。”
话本计划,失败。
郑雪吟踌躇着开口:“你总让我修炼,可?你知道的,我如今的身子坏得不成样子,要想窥得大道,得有人真心待我,助我一臂之力才好。”
“我可?以做你师父。”
“你比我小?两岁,我没?让你叫我姐姐,你倒先想当?起我的师父来。”郑雪吟双手撑着窗台,身后长空倒悬,星子点点,一如她?眸光般璀璨,“做什么师父,做我的小?郎君才好。”
“休得胡言。”
“我是真心喜欢你的,想同你做一对鸳鸯,你说说我要怎样做,才能得你的青眼?”
“凡明心剑宗弟子,一生不得婚娶。”贺兰珏点了点烙在自己额心的明心印。
“你这是要我一辈子守活寡。”郑雪吟痛心疾首。
“什么守活寡?”晚风簌簌,花影摇落,铺满山花的小?径上,一道窈窕的人影绕过?来,举起手里的四坛子酒,“阿吟,你让我取的酒,我拿来啦。”
这酒是郑雪吟下山时一道买回来的,就埋在山泉水下面,冰了这一下午,口感极好。
郑雪吟把那?沓话本子堆放在贺兰珏的窗台上,转身接走苏解铃手里的酒:“快去叫你师父出来,今夜我们不醉不归。”
深山里的夜晚不似白日燥热,山泉为弦,奏出叮咚乐曲,月下萤火点点,像是漫天的星辰都落在了山野间。
“怎的想起喝酒了?”简言之拍开酒封。
“高兴不成吗?”郑雪吟拿来酒碗。
“喝酒伤身。”简言之取下挂在剑柄上的玉葫芦,“何不饮我这酒。”
那?玉葫芦是个?法器,别看个?头小?,里面大有乾坤。出发前,大师父将他酿的药酒都盛于这玉葫芦内,赠予了他。
“你那?酒珍贵无比,得留着以备不时之需。我这酒不同,是五谷酿出的浊酒,用来庆祝的。”郑雪吟拎起酒坛,将酒碗一一斟满,“庆祝我们第?一个?任务圆满完成。”
“这的确是件该庆祝的事。”简言之捧场地端起酒碗,“我先干为敬。”
“师父。”苏解铃正在将除了内脏的山鸡往剑上串,见?到简言之大口饮酒,不由唤了声。
“几碗酒还醉不倒为师,不会耽误给你烤肉。”简言之哪里不清楚苏解铃的心思。
上回他给苏解铃做饭时,饮了点酒,饭没?有做成,人先睡了个?昏天暗地。那?时起,苏解铃就防备着他再闹这么一出。
“给。”苏解铃的面庞变得生动起来,将手中的山鸡递给简言之,舔舔唇角,“要脆的。”
风中酒香四溢,贺兰珏立在花树下,眺望着崖下的云山雾海。
花海如云,少年的背影融在其中,浑然天成的一幅画儿。
“夜里的景致比白天更为惊心动魄,再往前一步,就要粉身碎骨了。”郑雪吟端着碗酒,走到贺兰珏身边,出声提醒着。
少年回身,她?递出酒碗:“走,别杵在这里,陪我们喝酒去。”
“师门规定,不得饮酒。”
“知道你是刑惩院的主人了,成日把规矩挂在嘴上。”郑雪吟把酒碗往他手里一塞,推着他来到火堆前,“出门在外,别做那?个?令人扫兴的讨厌鬼。”
简言之道:“今日这酒贺兰兄怕是不饮不行?,这是庆功的酒,这次能取得无相灯,郑姑娘当?居首功,我们都得敬她?。”
“还是简兄明事理。”郑雪吟端起自己那?碗,低头饮了口。
酒水辛辣呛口,穿越前她?只?喝过?果?酒啤酒,还没?有喝过?这么烈的酒,还好她?买酒时,顺手在隔壁的医馆买了解酒丹。
今夜这酒,独独是为贺兰珏准备的。
她?不信把贺兰珏灌醉了,还得不到他的眼泪。
简言之话说到这个?份上,贺兰珏再拒绝,就是拂了两个?人的面子。况且,他们是并肩作战的好友,与好友饮酒作乐、直抒胸臆,本就是人生的一大畅快之事。
“我从未饮过?酒。”饮酒前,贺兰珏强调一句。
“做圣子时,也没?有饮过?酒吗?”郑雪吟意外。
“父亲说我年幼,要到成婚的年纪方可?饮酒。”
“如果?遵循你父亲的话,那?你人生喝的第?一盏酒,岂不是自己的合卺酒。”郑雪吟红扑扑的脸蛋上挤出促狭的笑意。
“那?我们当?真是荣幸了,能陪贺兰兄饮人生的第?一盏酒。”简言之笑言。
“喝。”闻言,苏解铃也端了一大碗酒坐过?来,与贺兰珏碰了碰杯。
“还有我。”郑雪吟不甘落后,也与他碰杯。
*
月色渐淡,星子反而浓了起来,山泉映着天幕,仿佛星河倒倾入水。
酒过?三巡,简言之唤出“老九”,醉醺醺的,在月下舞起了剑。
翩若惊鸿,矫若游龙,满山花木簌簌而响,似一同起舞。
苏解铃抱着只?金黄的山鸡啃得津津有味,时不时鼓掌叫好:“师父好厉害。”
“你是夸你师父的剑厉害,还是你师父的烤鸡厉害?”郑雪吟打趣。
苏解铃思忖了会儿,竟分辨不出哪个?更厉害,索性?说:“都厉害。”
“再喝。”郑雪吟将最后一点酒倒入碗中,蹭到贺兰珏身边,“看不出来你酒量这么好。”
简言之都开始撒酒疯了,这哥们还岿然不动,稳如泰山。
贺兰珏笔直坐着,身姿比平日里更为端正,白皙的面孔浮着淡淡的胭脂红,清冷不失昳丽,妖冶不失端庄,端得叫人惊艳。
听到郑雪吟和他说话,少年转头望来,盛着盈盈月辉的双目,如罩黄梅时节的烟雨,雾蒙蒙的。
郑雪吟还没?有被他用这种眼神看过?,不由问:“你看我做什么?”
“不能看?”
“能看。你饮了这碗酒,随便你看。”
“回去。”贺兰珏接走她?手里的酒碗,一饮而尽。
郑雪吟“啊”了声。
“我喝醉了。”少年的声线没?有一丝起伏,平静地陈述着自己的状态。
“你醉了?”看不出来啊,哪有人醉了,还坐得这样正经。
第39章 定终生
贺兰珏伸手搭在她的胳膊上,依旧用那种毫无波澜的声音说道:“扶我回去。”
“行行行,扶你回去?。”那只手钳住郑雪吟的手腕,五指缓缓收紧力道?,疼得郑雪吟皱眉。
郑雪吟扶着贺兰珏起身:“糖糖,贺兰珏醉了,我送他回去?,你师父就交给你了,记得待会把他的剑收了。”
交待完苏解铃,郑雪吟牵着贺兰珏离开。
贺兰珏说他醉了,郑雪吟是不信的,少年步伐有条不紊,清冷如霜的面孔看不出?来丝毫的醉态,唯独牵着她走的这股亲近的劲儿是平日里见不到的。
郑雪吟垂眸看那只抓着自己胳膊的手,嘀咕道?:“兴许是真?的醉了。”
四人?的屋子相邻而建,几步路就到了,郑雪吟推开贺兰珏的屋门,点燃屋里的灯烛,回头见贺兰珏在门口站着,将他牵到床边:“先别睡,我给你读些睡前故事。”
郑雪吟贼心不死,将先前堆放在窗台上的话本?都抱过来,按着贺兰珏在床侧坐下。
自己则在他身边坐下。
她挑了本?评价最虐的,还没?有打开书页,就见贺兰珏往她身上扫了眼。
裙摆上的一大块污迹是斟酒时泼了酒液留下的。
少年的眉头不悦地皱了起来:“起来。”
郑雪吟当即弹跳起来:“我不坐,你坐着。”
这厮有丁点儿洁癖,竟嫌弃她。郑雪吟磨着牙齿,要不是想?拿到他的眼泪,由得着他在这里嫌弃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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