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素小离
三月初一,再巡高家堰、归仁堤等处。
康熙谕诸臣:高家堰处洪泽湖水低,黄河水高,以致河水逆流入湖,湖水无从出,泛滥于兴化、盐城等七州县。如能深浚河底,则洪泽水直达黄河,七州县可无泛滥之患。
康熙命令河道总督于成龙从速开浚下河通海之口。
他将此次出行时,第一次前往这些地方的想法整理成具体治河方略,详细展示于漕运、河道总督等。
叫他们依言去办。
三月初二,康熙因被淹地方米价腾贵,生计维艰,命截留漕粮十万石。
于高邮、宝应、兴化、泰州、盐城、山阳、江都受灾七州县各留一万。
较时价减值平粜。
于邳州留八千石,宿迁、桃源、清河、安东四县各留五千五百石,平粜。
再截留十万石,于扬州、淮安各收贮五万石。
忙完政务之后,他无空想些他事,疲惫的睡下。
三月初六,康熙舟泊高邮州,谕于成龙:界首地方河水比湖水高四尺八寸,当湖堤被水浸坏,命速查验修筑。
于成龙接命后,连忙派人去查。
第二日,三月初七,康熙至扬州府,谕于成龙:清水潭九里地方河水比湖水高二尺三寸九分,令速修当湖堤。又高邮地方,河水向湖内流,河水似高一尺有余,令趁黄河水未深时从速修理。
于成龙连忙派手下人员去办。
他们多年治河,早有心得。
然而一时间也免不了疲于奔命。
于成龙累得脸色蜡黄,还要安抚下吏:“咱们忙过这一段就好了,大家再坚持一下。”
下吏摇头:“这都是小事。只是治河之事难以十全十美,只怕皇上到时候追究起来,可怎么办。”
于成龙叹气道:“咱们这位爷向来是眼中揉不得沙子。何况,治河多年没有什么成效,咱们这次能够保住自己,已是幸运。”
几人也知道是这么个道理,但一时间还是难免有所担忧。
于成龙赶他们:“先去办,先去办。”
众下官退下,去忙了。
三月初十,康熙就治河方略对于成龙再作指示。
三月十三日,康熙宽免南巡中,山东、江南地方各办船只官员中,因公罣误、罚俸、住俸、降俸、降级、革职留任者。
免江苏、安徽于康熙三十四、三十五、三十六年奏销未完,民欠一切地丁钱粮、米豆麦杂税。
大赦山东、江南两省在监罪犯,除十恶及诏款不赦等罪,官吏贪赃等罪外,其余在康熙三十八年三月十五日以前死罪以下,已结未结,俱予宽免。
三月十四日,南巡队伍到了苏州。
苏州各大官员皆来迎接。
王云锦在经过官员时,看见了如今的苏州织造李煦。
他低着头,跪拜在地,不肯抬头。
她不期然的想起了多年前,他把山花插满她的发鬓。
她垂目,捏着袖摆,走过人群。
夜里,王云锦在屋里走圈圈,一时心焦,又忐忑,同乌玛禄道:“也不知道能不能寻见我爹娘。”
万琉哈柳烟吃着蜜饯,道:“我要是你,我就想开些。能保住一条命就是好的了。此次,只当出来玩罢了。找得到,是惊喜。找不到,也不亏。”
王云锦好气又好笑:“万姐姐向来是想得开的。”
她坐下来,故意道:“都说越是心态好,越是能活个大岁数。叫我说呀,万姐姐定然能长命百岁。”
万琉哈柳烟唾了她一口:“小妮子。”
两人闹了闹,王云锦反倒没那么焦急了。
万琉哈柳烟起身:“我要回去睡了。”
王云锦也起身:“我也回去歇着了,不打扰姐姐。”
尹喜儿也跟着行礼离开了。
乌玛禄歇下。
此次南巡,康熙大多是独自歇息。
次日,三月十五日,康熙谕大学士:应暂留毛城铺、高家堰等处减水坝,将高邮州以北减水闸坝尽行堵塞。加高东岸堤,使西水不得泛越,则下河之水归海而河道湖身皆出,其时作何导浚,再行定夺。至于他处河道亦可保无虞。独黄河工程,尚难决定,相其形势,当缓图之。
江苏巡抚宋荦查访,于巳时,带着王云锦的爹娘前来相见。
宋荦道:“臣自打得令之后,夙兴夜寐,不敢有一日懈怠,终于查到贵人父母。”
宋荦道:“娘娘的娘做得一手好刺绣,而娘娘的爹,则在苏州东城开机为业,上有兄弟。”
开机之家,谓之账房;机工领织,谓之代料;织成送缎,主人校其良槽,谓之雠货。
宋荦恐康熙不知底下民生,解释道:“娘娘的爹招来织娘,织成锦缎后,再卖出去。”
第158章
康熙点头,让人招来王云锦认亲。
虽二十多年没见,爹娘已发白面皱。
然王云锦自打得了乌玛禄帮助后,也往家寄了银钱。
因此,王氏爹娘才能开机为业,做起了生意,不至于像当年那样,穷到卖女为仆。
王氏爹娘自打得了她的消息后,也跟她多有联系。
虽后来不曾见面,王云锦心中也多多少少记着自己的爹娘。如今细细打量后,总算认了出来。
王云锦与自己的娘抱成一团哭泣,她爹在旁边看着,直抹泪。
康熙和江苏巡抚宋荦出去说话。
王云锦之爹名王国正,他道:“你成了宫中的娘娘,过上了好日子……”
他抹着眼泪:“当时家里实在是穷的,没有法子,才肯让你卖身为奴。我本想着,等有钱了,就将你接回来。哪知道,后来你就没了消息。”
“你后来寄回钱,说自己在宫中做娘娘,过得很好。我和你娘也不大放心,本想存够了钱,就去京城找你。”
他从身上取出贴身藏的银票,塞给了她:“你在宫里到处都是用钱的地方,不用担心家里人。如今能做点儿小生意,怎么都能够过下去的。”
王云锦越发泪流不止,哀哀的哭了会儿。
王国正同她说道:“委屈你了。”
王云锦和自己的娘抱头痛哭了会儿。
王国正才和她说了些其他的话:“自打你在宫里做娘娘之后,将你买去的李家找上门来。有了他们的扶持,咱们家里面才能做这些小生意,不用被那些无赖搅扰。”
王国正是个有个有些传统且固执的人,他说:“咱们得领人家的情,能帮的时候就帮一下。”
王云锦点头。
屋里里正哭着。
康熙和宋荦说完话后,就让他下去了,自己去书房处理事情。
夜里,他留宿乌玛禄那里。
下午王云锦来过,和她说了会儿话。
但乌玛禄并不提及。
康熙同她道:“我还以为你要劝我什么。”
“奴才心里有数。帮王妹妹,只是因为姐妹情分。可若是再掺和进别的事……未免有些不知进退了。”
乌玛禄闭着眼,如是答道。
她怎么会看不出,王云锦今天下午来的那番言谈作为,就是想要把她当枪使。
乌玛禄虽然心善,但也没有蠢到这种程度。
这并不是什么生死攸关的大事,不管也就不管。
纵然王云锦心中有所怨言,那又怎样?
康熙闻言,笑道:“如意像你……老四也像你。”
他的笑声有些憋闷不住:“也不知道十四像谁。”
“许是像爷。”乌玛禄随口答道。
康熙本想反驳,但他心中也忍不住生出了一种奢望。
倘若他阿妈额娘俱在,且待他很好,他会不会跟十四是一个性格。
骄纵到有些不知天高地厚,但又懂礼仪,知进退,并没有被完全宠坏。
他不知道。
且他永远都不可能知道这个答案是什么。
他说:“睡吧。”
王云锦自打认亲后,便有些心神不宁,她有几次想见乌玛禄,都被琉璃拦了回去。
她心焦得厉害,便遣人去康熙住处传话,说是想要见康熙。
她只是个常在,魏珠却也因着她跟乌玛禄的关系而上传天听。
康熙只是不咸不淡道:“告诉她,她父亲不日升为县令。着她为太后抄经祈福,无事不得外出。”
王云锦被禁了足。
乌玛禄并不过问,只是让琉璃看着,不要让人短缺了她的吃喝。
万琉哈柳烟正在和乌玛禄品茗,调侃道:“她胆子可真大。”
乌玛禄淡笑道:“也还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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