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素小离
他实在是疼痛难忍至极。
随行的外国传教士快速赶来,诊病后发现是痢疾,便建议使用奎宁。
然而,在大清,奎宁服用后的效果到底如何,还没有准确的结论。
何况,外国传教士呈上来的东西,他们又如何敢用!
万一是不知名的毒药呢?
他们还有一家老小,可背不起弑君之罪。
众人迟疑,不敢给康熙用,一时间也做不出个决定来。
众人面面相觑间,胤礽恼怒道:“你等大臣随侍皇上左右,却粗心大意,如今尚不肯为君主分忧,要你们何用!”
索额图等人闻言胤礽的指责,对视一眼后,索额图上前,当场服用奎宁,其他几人亦服下。
等了一炷香时间,见众人无恙,胤礽这才放心地将药推荐给康熙。
康熙将一切看在眼里,低头将药服下。
他虽对去年之事耿耿于怀,然而如今看来,太子还是那个太子,只是被索额图带坏了而已。
他面无表情的看向索额图,心中下了决定。
五月中旬,康熙一日,皮笑肉不笑道:“索额图诚本朝第一罪人也。”
随后以“议论国事,结党妄行”为由,下令将索额图幽禁。
太子胤礽闻讯赶来,为索额图求情。
胤礽道:“索额图舅舅一心为儿子考虑,一时间有什么话没说对,或有什么事没做好。是他的罪过。但是,请皇父看在儿子和过世皇额娘面上,饶过舅舅这一回吧。”
康熙斥责道:“不用再说,下去。”
“皇父!”
“滚下去。”康熙高声道,“来人,还不快将太子带下去。”
侍卫请来,围住胤礽,行礼道:“太子爷,请。”
胤礽固执的站着。
康熙冷声道:“拖下去。”
众侍卫围住胤礽,不知如何是好。
康熙居高临下的看着众人,极为不悦。
在这样的对峙中,胤禛匆匆赶来,行礼后,拉着太子胤礽退下。
胤礽神色并不好看。
胤禛劝导:“太子,皇父正在气头上,此时求情,他什么都听不进去。不如过些时日,我随你向皇父一起求情。”
胤礽沉着脸,快步走开,独留下胤禛一人。
胤祥赶来,摇头道:“这滩浑水,四哥不怕把自己折进去吗。”
胤禛摇头:“你错了,虽是浑水,却累不及我。”
他不欲再说,只是拍了拍胤祥的肩道:“额娘只教我以诚待人。咱们求个问心无愧就是,日后想起,也不至于后悔。”
胤祥听完后,沉默了一会儿,点头道:“我信四哥。”
屋中,康熙一人独坐,闭目沉思。
时至今日,胤礽越发叫他失望,胤禛反倒叫他多看两眼。
正因为胤礽和仁孝皇后,这些年来,他才对赫舍里氏多有忍让。
纵然索额图欺上瞒下,逾越礼制,第一次也只是小惩大诫,不久之后复用。
也是全心全意为胤礽考虑。
然而胤礽不知何时竟被养得目光短浅,有失为合格的储君,竟看不清里间的弯弯绕绕,只被甥舅情分所缚。
此次北出塞外,康熙看在他一心为自己的份上,不与他计较。
然而,他对胤礽的厌弃已经埋下无数的种子,只等哪日,破土发芽。
这一切,尚无人知晓。
他睁开眼,冰冷无情的命令道:“来人,将索额图一家尽皆捉拿。”
众侍卫领命而去。
胤礽此后一直为索额图求情。
未果。
八月末,回宫后,康熙下令将胤礽禁足,无命令不得踏出毓庆宫半步。
侍卫将毓庆宫层层围住,纵然胤礽如何发火都没用。
胤禛也为此向康熙求情,只道是,将索额图一家削爵,永不再用就是,没必要为此和太子闹得这般僵。
康熙让胤禛下去,让他这几月暂时不要入宫。
康熙心中虽然有所决断,但胤禛的话让他迟疑。
他一手将太子抚养大,他真心不愿意为他人和太子闹到如此地步。
他定不下心神,沉默良久后,前往永和宫。
永和宫中,乌玛禄虽然听说过前朝的事,但她一贯是听完就忘,并不记着。
康熙来后,她也不提什么,只邀康熙下棋。
康熙哪有心思下棋,下着下着,便停住了手,最后将黑子掷在棋盘上,兀自发呆。
乌玛禄让琉璃上了热茶后,便自顾自的翻看着书。
那是新出的《聊斋志异》。
如今看来,也颇有几分趣味。
康熙自个儿憋了会儿闷,见她不理自己,带点儿不悦道:“你就不问我是什么事。”
“若是琐事,爷也早就跟奴才说了。”乌玛禄翻了一页书,“爷不与我说,那便是朝堂上的事。后宫不得干政。奴才又何必问呢?”
康熙呵笑道:“你倒是兰心蕙质,若我偏要你说呢?”
“只怕奴才说完后,爷会拂袖而去。”
“恕你无罪。”
话说到这个份上,乌玛禄再不说,反而是错了。
乌玛禄垂目道:“爷此刻无非是投鼠忌器。奴才不过一愚钝妇人,也给不出什么好建议。”
康熙死死的盯住她:“不,你给的出。”
乌玛禄抬头和康熙对视,在他的目光中,慢慢的说道:“要解决此事并不难,无非需要爷扪心自问。对爷来说,究竟是太子重要,还是这大清江山重要。”
她这样直指本质的提出建议,康熙突然间豁然开朗。
他为局中人,竟未想到,是如此简单的破局方式。
康熙快步离开。
琉璃有些担忧道:“主子……您又惹恼了皇上?”
乌玛禄摆手道:“不急,你且静观。”
琉璃打趣道:“主子越发神秘了。”
不久后,康熙遣人送来了几本书,乌玛禄笑纳了。
九月,康熙下旨赐死索额图,并将索额图诸子逮捕,交索额图之弟心裕、法保拘禁。同时禁锢了党附索额图的大臣麻尔图、额库礼、温代等人。
不久后,索额图的两个儿子,格尔芬、阿尔吉善皆被处死。
太子胤礽闻得此言,暴怒悲伤不已,恨声道:“是我碍了他的皇位,他要将我身边所有人一网打尽,要让我像他一样,孤家寡人,所以他要杀了孤的舅舅。”
“太子,狗屁太子。”胤礽大笑着,几乎疯癫。
历朝历代,太子能善终者,寥寥无几。
他曾以为他是少有的例外。
他是天之骄子,他的皇父待他极好,他继承皇位,是水到渠成的事。
他也乐得与皇父父慈子孝,与兄弟们兄友弟恭。
但如今看来,是他想太多。
第165章
这皇位,不能不争,不能不抢。
他大笑着,又很快的哭泣起来。
在这样的疯癫中,阿保跪地:“请太子保重身体。”
胤礽脸皮抽动着,压抑着疯狂的思绪,他慢慢的慢慢的露出一个血腥的笑。
“阿保,我要你助我登上皇位。”
阿保行礼:“是。”
胤礽看着阿保,笑着,拉起了阿保,欢喜如孩子:“你定是全心为我。”
阿保看着他,点头:“是。”
胤礽笑着。
二人在满地碎片中相拥。
胤礽过后,收敛了骄狂,在康熙面前,仍做出副好儿子的姿态。
他曾是好儿子,如今装出好儿子的模样,自是手到擒来。
一时间,好似索额图家破人亡的事并未发生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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