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素小离
“那我让玛瑙来照顾主子。”
“玛瑙是谁?”乌玛禄没听过这名字,如是问道。
“今年从内务府来的,都以佛家七宝给自己重新取了名儿,玛瑙便是那袁青青。”琉璃轻声道,“这等小事,不值当打扰主子,就没给主子说。”
乌玛禄轻轻叹了一口气:“把他们都叫进来吧。”
琉璃不知道自己错在哪儿了,有些担忧,却还是退出去,叫人去了。
不多时,屋里跪了一片。
乌玛禄让他们起来:“我这里只要你们守规矩,不兴这样跪叩。”
众人起来,毕恭毕敬的站着。
乌玛禄侧着身看他们:“我身子不好,不大管事。有什么事,都是琉璃在做。她也只是个人,处理上下颇为劳累,自不能面面俱到,有些错漏也是寻常。”
乌玛禄顿了顿道:“只我这宫中,不管如何,想来也比别的地方宽泛些。”
“主子恩典。”众人齐呼。
乌玛禄轻声道:“我这里只讲本分与办事的能力,不讲那些承曲上意,我只望你们本分做事就好。”
“主子恩典。”
乌玛禄让他们退了出去,只留下孟得义和那五个宫女。
她固然可以留下所有人,当着他们的面,显示自己的高义。但是这样一来,就会让那几个宫女丢了脸面,属实没什么必要。
她轻声,道:“我思来想去,定然是我这宫中赏罚晋升没做好,才叫你们不得不如此。我想着,以后留个位子,端茶也好,倒水也好,叫每人每日轮换着来,也进屋露露脸。”
第90章
乌玛禄说的规矩是宫中惯有的,本是寻常,奈何琉璃掌管宫中颇为严苛,除了她与宝珠,任何要漏过她们进屋的宫女、太监都会受到严惩。
而琉璃与宝珠事事亲力亲为,连端茶倒水等诸多琐事,都自己亲手做,旁人连这个门都进不了。
日子久了,难免有今日的事。
乌玛禄向来不大管事,但她毕竟名义上是主子,她说的话,永和宫上下哪有不听的。
几人安静听着。
乌玛禄留着那三个今年刚来的小宫女,让其他人出去了,她轻声道:“你们自有自己的名姓,何须为了讨我欢心,更名改姓。”
“这世道虽然艰难,在我这里,且允你们几分宽泛。”
“我知晓你们想得我倚重。”乌玛禄轻声道,“我倚重琉璃与宝珠,非是因为她们的名,而是因为她们办事妥当,你三人应当好好学习这些才是。”
她身体是不好的,她这样说话,也带着几分气力不足,可她的神情和话语是如此的温和,她们听着她的话,心里忍不住升起了些许愧疚。
众人只道不敢。
她们其实心里也清楚,因为她们有她这样宽容的主子,所以她们才敢生出几分随意来,才敢做下这样的事。
这吃人的宫中几时好呢?只是幸有个好主子罢了。
便如乌玛禄,若她遇上的不是康熙,而是其他喜爱倾国倾城的佳人,以貌取人、偏爱温柔小意的君王,恐怕也不会有如今的日子,或许早就被摧残得不像模样。
可她幸运的遇上了康熙,幸运的是康熙足够喜欢她,所以容忍她保留了几分真性情,不至于面目全非。
更幸运的是康熙足够重情重义,所以,她不至于为了生存而弯腰。
她终究不是“不为五斗米折腰”的陶渊明,也不是“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的李白。
她只是一个普通女子。
乌玛禄曾和琉璃闲聊的时候,提及过郑成功,后来不知怎的又扯到了柳如是,便又说到了柳如是嫁的钱谦益身上。
说着“水太凉”而不敢自杀,最后降清的钱谦益,被众人耻笑。
乌玛禄却有不同的意见。
她说:“虽说钱谦益说过水凉,却也拿出钱财来支持抗清之人。”
乌玛禄顿了顿道,“他虽没有同等赴死的决心,却也终究不肯流俗。”
“那些大智大勇的,终究只是少数,你我这等俗人,能做个钱谦益,都已是艰难,何必强求。”
那时的琉璃叹了一口气,比起这些有的没的,她更忧心自家主子。
她只道:“好主子,以后可不敢对旁人说这些话。宫里禁这些哩。”
禁的便是反清复明的人。
曾因《石头记》惹康熙冷落的乌玛禄,听在耳中,微微摇头,不再说什么了,自也不曾对旁人提起过。
心如明镜、举止娇纵的乌玛禄,也不过是因为心知肚明康熙不会害她。所以才会有恃无恐。
她心里清楚。
所以,她时常都是本分不惹事的,除了实在看不过的,她不会和康熙争论任何事情。
她已经做了她能做的一切。
这世道,大家都苦着哩,她帮不过来,只想着,自个儿不去做那个让她们更苦几分的祸胎就好?
得饶人处且饶人吧。
她温和的让她们下去:“多学多看,有真本事总是好的。你们下去吧。”
众人下去。
琉璃上前伺候。
琉璃为她按摩头部穴位。
她闭着眼,平静的和琉璃说话。
她或许应该敲打琉璃一二,然而琉璃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这等事,不值得专程敲打她。
既是给自己做事,她还是得给她留几分脸面。
她只是平和的教她御下之道,她说:“你知道你错在哪儿了吗?”
“奴才有错。”
“我知道你不知道,既然如此,就不用认错。”乌玛禄平静道,“琉璃,你是我身边的掌宫宫女,眼界要长远些。你吃肉,便该留口汤给手下的人喝。什么都要占尽,便什么都得不到。”
乌玛禄顿了顿道:“我打算等以后孩子们成亲了,就把你和宝珠送过去,帮着管理内宅,也算是我这做额娘的心意。”
这事儿倒是乌玛禄第一回 说。
琉璃不由心中惊喜。
这对她们这些奴才来说,做个小主子内宅里的嬷嬷,也是个好去处——她们毕竟是主子身边的人,去了小主子身边,小主子的阖府上下都得给几分面子。
要有事儿,她们管个一两分,维持着内宅的安宁;要没事儿,便是做那半个主子,让小主子给她们养老,算个老有所养。
对她们这种入了宫后一生无儿无女的宫女,真真是个好去处了。
她压着自己心里的喜悦道:“奴才记着了。”
“所以,你总得给我留两个能用的。”乌玛禄含笑道。
自家主子这么说了,琉璃也算上了心。
她点头称是后,又道:“说起来六阿哥近来还是咳得厉害。奴才已经送过了好些药材过去。奴才想着,要不要请喇嘛或是僧人念一念。”
她顿了顿道:“听说太皇太后已经派喇嘛去念过几回经了。”
乌玛禄多少是不太信这些的,比起这些,她更信太医一些。
她道:“还是多请几个太医去看看吧。”
乌玛禄想了想道:“老六这孩子病了很久。”
“是。”琉璃犹豫了一下,还是忠心道,“要不主子把六阿哥要回来养。”
乌玛禄点头道:“我有这样的打算,只是……”
乌玛禄顿了顿,还是接着道:“等出了月子,再把老六要回来。”
“是。”琉璃迟疑了一会儿,又问她,“那四阿哥……”
“老四……”乌玛禄并没有想好到底要拿老四怎么办。
她心里对于手镯,始终是报以希望的,如果不是怕康熙造假的哄她,怕那假手镯没有穿梭时空的能力,她恐怕早就请康熙帮忙找了。
眼下,她只能被动的等着。
等到了,就想法子回去;没等到,那也多少是个希望,让她有勇气在这个时代活下去。
她得承认,她是个自私的人,她并不伟大。
她始终对于回到自己的时代,有一种近乎于执念的想法。
可是,她曾看过这样的一段话,大意是说,历史具有修正性。
要么最后,穿越者所到达的这个时空成了平行时空,对于真正的历史压根儿不会有任何影响;要么,穿越者本身就会成为历史的一环。
她不知道她是哪一种。
而更加糟糕的是,她并不擅于历史,只知道所谓的康雍乾这样的年号,对于这些帝王生平和历史走向,她并不知道。
她大抵只知道雍正是康熙的第四子,但她依旧是之前的疑惑:在这个医疗水平低下的年代,胤禛真的活到大,成了历史上的那个雍正吗?
她的确时常有这样的疑惑。
毕竟,她是真不知道雍正叫什么名字。
如果老四不是雍正,她不忍心去把这个明显更喜欢佟佳皇贵妃的孩子带回来。
就如同那个“二母争子”的故事一般,母亲若爱孩子,是不忍孩子受到伤害的,哪怕自己会失去这个孩子。
如果老四是雍正,那么还是那句话,佟佳皇贵妃家世卓然,远高于她,佟家可以给老四更好的帮助。
父母爱子,为之计长。
她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老四……那孩子……就在承乾宫,等身体好些了,我多看看他也就是了。”
乌玛禄声音有些断续,但她闭着眼,还是说完了:“老四还有相见的日子,老六离得远,我却未曾见过几面。”
她轻声道:“都是我的孩子……琉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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