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素小离
他虽在意,却也因施琅指挥清军水师,先行在澎湖海战对台湾水师获得大胜的消息,冲掉了几许悲痛。
佟佳皇贵妃接到信件时,已多日不曾正二八经用膳,只靠莺哥每日强行喂些米汤续命。
她翻开信,颤抖着撕碎,将这信砸了出去,落了莺哥一身。
她声嘶力竭道:“滚,滚出去。”
可她太久没吃饭了,身体虚弱,眼前一黑就要跌下床。
莺哥将手上托盘一丢,冲将上去,将她扶了起来,让她靠着床边,为她顺气。
莺哥口中道:“主子要顾念自己身体,小格格没了,还有四阿哥在。”
佟佳皇贵妃被气笑了:“滚,滚出去。”
她要推开她,精心养护的指甲刮蹭了她的手,留下印子。
莺哥不敢再惹怒她,忙捡起托盘出去。
红韶这会儿在门口拦着胤禛。
胤禛急道:“我要见佟妈妈,她怎么了,怎么就不许我见了!”
红韶忙挥手,让照顾他的嬷嬷和奶娘把他带了下去。
她道:“这些时日把他看紧了,再放到这里来,别怪到时候饶不了你们。”
伺候胤禛的宫女忙道不敢,跟了下去。
莺哥等她处理完了,才上前把屋里的事说给她听。
红韶比莺哥要伶俐点儿:“你下去给主子再端碗米汤上来,我先进去看着主子。”
莺哥点点头,下去了。
红韶进屋,让其他宫女整理着屋里。
她上前,跪坐在床边的地上,握着佟佳皇贵妃的手:“主子,莫要伤心。”
佟佳皇贵妃良久才看向她,轻声的近乎自言自语:“皇上让我保重身体,莺哥也叫我保重身体,你们人人都叫我保重身体,我怎么保重身体?那孩子才那么大点儿。”
她比划了一下。
自从她生下孩子后,一直在坐月子,也就只有红韶与莺哥带进来看过两三回,便再也没见过了。
这个孩子是她盼了许久等了许久才得到的,她怎么能够接受她就这样轻易死去的事实呢?
她说着说着,就忍不住流下泪来:“她还没来得及好好看着这个世间,她就没了,我这做额娘的,心里能不难受吗?”
她说着话,字字泣血:“他自是有许多儿女,可我只有她一个。”
她伏着身,痛哭起来。
红韶只握着她的手,沉默不语。
待莺哥端进米汤后,又各种哄劝安慰,方才能为她喂米汤。
佟佳皇贵妃痛哭难忍,艰难的才用完米汤。
等哭累了,屋内脏污也收拾尽了。
莺哥与红韶才出门去。
红韶叹气道:“小主子身边的,我都已经查过,没有什么违禁的东西,也询问了她身边的宫人,都道是夜里便吐奶,发了高烧。也请了人来看,这些在太医院都是有记录的,做不得假。”
莺哥也忍不住苦着脸道:“阖宫上下哪个不知道主子对小主子在意得很,伺候小主子的人都是挑了又挑,格外精细。”
红韶叹息道:“可不是,从他人手上进的东西,连小主子在的偏殿都没靠近过,谁知道平白又出了这样的事情呢。”
若说谁最不希望小主子出事,那必定是他们这群做下人的了。谁知道主子悲痛之下会做出什么样的事。
虽说这宫中宫女大多是内务府秀女出身,比起寻常百姓,也算有点儿家世,却也要分跟谁比。
佟佳皇贵妃虽然不至于要让他们所有人为小主子陪葬,可杖杀几人也只会被皇上轻轻放过。
莺哥叹道:“可不是,伺候小主子都求到我这儿了。”
“他们也求到我这儿了。”
两人齐齐叹了一口气,对视一眼。
既然是出来逛,康熙便陪着太皇太后一路巡幸至五台山,一到上坡地方,皇帝每每下轿,亲自为太皇太后扶辇保护。
第99章
而当地官员和五台山早得了皇上要来的消息,早早的清净整个山门,停了接俗众上香祈福的事宜,更是让俗众这些日子不要再上山打猎等,一切安排妥当。
待他们上了五台山之后,各大寺院方丈、僧人皆在,一番见礼后,定在了宿于白云寺。
白云寺方丈亲自领着他们进入,为他们一一介绍地方,又带去各个院落。
那些院落厢房里原本住的僧人,早在得知皇上一行人要来时,便为他们商量好了去处,叫其他寺庙禅院暂时收留一段时日,只每日早晚课一如寻常。
这也是康熙自己的意思。
他虽知自己所在,必不是本来面貌,却也不必如此麻烦。
白云寺方丈为他们一一介绍完后,只道:“还请皇上随意,每日寺中会按饭食安排好素斋。若皇上您另有安排,鄙寺也清理出了一处斋堂,供您手下的人自行烧制饭菜。”
康熙点头:“辛苦了。”
“不辛苦不辛苦。”白云寺方丈说着说着便退下。
康熙服侍太皇太后住下。
太皇太后把他留下,心里有些复杂:“一想着快要见到你皇父,我还有些紧张。”
也不知道她是年纪大了,还是的确紧张,她的手颤抖着。
康熙忙握着她双手,安慰道:“皇父定然也是想您的,当时只是负气出家,两母子之间哪儿有隔夜仇的,到时候多说几句话也就好了。”
太皇太后知道他在安慰自己,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希望如此。”
她让他先离开:“你先下去休息,明天陪我一起去见你皇父吧。”
康熙年初时是来过五台山白云寺的,只是那时候,未能得见顺治,只被照顾顺治的沙弥回绝了。
他当时在白云寺中待了二十五天,始终未能得见,随后也就回去了。
想来此时跟太皇太后来到这里,应当是能够见到的吧。
太皇太后说自己紧张,但他又何尝不紧张呢?
比起小时候微薄的记忆,他在即将要面对自己皇父时,始终带着一丝忐忑。
他忐忑的歇了一夜。
他很早就醒了。
做早课的和尚也很早就醒了,大雄宝殿里,庄严梵唱,他在外面听,手拿戒尺的戒师在屋中面不改色的看着释子们。
他虽然已经看过了很多次,但依旧饶有兴致。
和尚并不看他,兀自做着早课。
等半个多时辰,方才结束。
和尚做完早课后,鱼贯而出,侍卫将康熙护在中间,颇为防备。
等一切人离去后,方丈邀他到禅房一叙,两人坐下后,小沙弥上了茶,站在一旁听着。
方丈道:“打你们来了后,老衲便派人去问过醒迟和尚,醒迟和尚避而不见,院门禁闭。”
康熙心中激荡,开口有些急促:“难不成他不知道我皇祖母要来。”
方丈叹了一口气:“派去的小沙弥说了。”
康熙也说不清自己心里是什么感觉,只觉怎么都不得劲儿。
他之前对乌玛禄的沉默有几分厌烦,现在这会儿,却情不自禁的想到,若是乌玛禄在,他定然能很快冷静下来,不至于失态。
方丈年岁大了,阅历不浅,见他变颜变色,知他心中难受,也不留他,只道:“寺中的斋饭好了,还请皇上赏光。”
康熙又哪儿吃得下,连连摆手,起身离去。
方丈这才让小沙弥给自己带份饭回来。
他年事已高,能不走动就不走动了。
康熙一路漫步,回到自己所住厢房,梁九功早将饭菜备好,康熙食不知味的吃了几口就叫人端下去。
康熙最后还是没有自己去见太皇太后,而是让梁九功走了这一趟。
梁九功回来后告诉康熙,太皇太后和咸福宫格格与储秀宫格格一起出去走动了,并不在屋子里,他已经告诉给伺候太皇太后的娜日娜了。
梁九功后又说道,万琉哈常在、魏常在,戴佳常在三人一块儿出去游玩,听说去了藏经阁,有仆从和侍卫跟着的。
这是早就有的事,此次出行,几人多是这样,一时半会儿康熙也没放在心上。
横竖无趣,他索性在五台山上漫步,逢庙就近,遇寺烧香。
与其说他虔诚,倒不如说他颇感无趣,百无聊赖,接着游荡与烧香去除那种不耐与孤寂。
山上的风很大,甚至能听见一两声呜咽,落下的树叶累了一层又一层,仿佛怎么都扫不尽一般。
他茫茫然站在原地,一时之间,竟不知道,他贵为天下主,又该在这片天地中去向何处。
他突兀的想起皇父出家前所做的偈子:荣华犹如三更梦,富贵还同九月霜。
来时糊涂去时迷,空在人间走这回。
未曾生成谁是我,生我之时我是谁。
他念叨着:“未曾生成谁是我,生我之时我是谁。”
那一刹那,一篇诗作于他脑中成形,此乃那首《顺治出家偈》的半和诗:出世入世本无差,何须皇袍换紫裟。
来时糊涂去时迷,不过一念空执华。
山河大地日日主,非尔所有非我无。
蜉蝣命短彭祖长,庄周何曾梦不觉。
何须瑶池朝王母,金阙台上见真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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