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牧医 第258章

作者:轻侯 标签: 爽文 年代文 轻松 穿越重生

  绕过营盘前几个撮罗子,在一个帘子敞开着的狍皮撮罗子里,林雪君忽然看到一截毛尾巴。

  她忙蹲身钻进去,便见小小狼正在那儿舔小孩的嘴呢——

  啊!!!

  小婴儿大概刚喝过奶,嘴角边还留着奶水痕迹。

  小小狼舔得吧唧吧唧得倍儿香。

  小朋友倒是挺高兴,被舔得咯咯笑,林雪君可就不一样了,心里直发毛。幸亏孩子母亲没在跟前,不然非得吓得腿软。

  伸臂一捞将小小狼夹在腋下控制住,掏出手帕仔仔细细擦干净小朋友的嘴巴和面颊,林雪君这才再次将小小狼扛上肩头。

  出门时正遇到孩子母亲拎了一壶雪回来,“林同志!”

  她热情地跟林雪君打招呼,满脸笑容地邀请林雪君到家里喝奶茶。

  林雪君忙不好意思地拒绝,扛着小小狼快步跑远了。

  她的狼给人家孩子洗脸,人家邀请她去撮罗子里喝茶……也算一种双向奔赴吧?

  林雪君羞愧地大巴掌招呼小小狼的屁股,决定将它拴在自己身边、贴身监视了。

  为了让大家都暖和起来,也因为人手多、捡的柴多,老族长带着青壮们在营盘中心的空地上点燃了个好大的篝火。

  大家坐在篝火边喝茶都不会觉得冷了。

  手术做完了,药喂了,针打了,剩下就是术后观察,加上对其他驯鹿的驱虫等工作了。只要再过几天手术恢复得没问题,没有新的病患出现,呼色赫公社的大队人马就要离开了。

  如果林雪君离开部落后又有鹿发病,那无论老族长他们放不放心,都只能由樊兽医和哈斯兽医根据从林雪君这里学到的手法和流程去操刀做开颅手术了。

  “后续做好预防性的驱虫工作就没问题,这种寄生虫病多为狗、狼等传染,所以猎狗的驱虫也要做。老族长,以后每年子佑人公社做驱虫的时候,你们也配合着一起做嘛。驯鹿的健康饲养,跟牛羊也差不太多的。”

  林雪君笑着接过阿依娜递过来的鹿奶做的奶茶,深嗅一口才吹着慢慢啜饮:

  “山上这么多中草药,你们才是真的守着宝山呢。回头买一本《中草药野外图鉴》,按照书里的图去采药。或者跟着老萨满学习医药知识,多配些你们的老药方,都可以拿去供销社卖嘛。”

  “是啊,是啊。”老族长笑着一个劲儿地点头,不善言辞的老人面对林雪君的热情笑容时,总觉不知该如何反应才能表达自己的感激和尊敬,越是渴望向她展示他们的情谊,就越是显得笨拙。

  实在无奈。

  “以前我们死了那么多驯鹿……前年才因为鹿瘟而死了好多……”老萨满接过一位鄂温克妇女递过来的一袋榛果,转手递给林雪君:“这都是我们自己采摘自己炒制的,林同志尝一尝。”

  “哇,个头好大呀。”林雪君接过袋子抓了一把,每一颗榛子都几乎有矿泉水瓶瓶盖那么大。

  她先挑了个开口的,擦一擦便送入口中用大牙将之咬开。吐出榛子皮,她细细咀嚼又脆又香的榛子。

  真好吃啊,小时候她家里桌上一年四季永远摆着一盘榛子。北方干燥,这东西随便摆着既不会坏掉也不会受潮。坐着看电视的时候、家里来客人串门唠嗑的时候、过节家人团聚的时候,随时随地拿起小钳子夹着就吃。

  后来到首都念书,倒是能喝到榛果味的拿铁,但也只是调的糖浆而已,味道逊色太多,连东北大集上卖的最小榛子的味道都比不了。即便是费列罗里的榛果也完全比不了大东北当地摘当地炒的好吃。

  嚼碎了、嚼细腻了,先不咽,就着奶茶一起喝,就收获了榛果味的奶茶。

  林雪君美滋滋地眯起眼睛,转头再次跟老萨满道谢。

  老人家捋了一下稀疏的白色长发,指尖离开细细的发辫尾巴时,长声叹气:

  “接触科学和知识后,才知道,过往承受的灾难与悲剧,都是因为无知才造成的……”

  如果之前能真的明白驯鹿为什么生病,能知道离营盘最远的被当做产房的撮罗子如果能更好地消毒和打理,许多产房里发生的悲剧都可以避免。

  产房并非污秽之地,驯鹿也只是生了一种并非完全不能治疗的疾病而已……

  原本都能挽回的一切……曾经鲜活的、陪伴他走过很长一段路的亲人、爱人、孩子,那些自己养大的驯鹿……

  记忆和懊悔总是折磨着他的神经,在睡梦中是他辗转不安。

  眉毛耸起,他嘴角难过地下撇,干涸的眼眶却流不出一滴泪。

  逝去的一切都回归自然,再也无法回来了。

  一只手掌忽然送到面前,林雪君掌心上躺着两颗榛果,是她用石头砸出来的,不是用牙齿嗑出来的。

  “……”老萨满道谢后捏起一颗榛果,送入口中,用仅剩的两颗臼齿慢慢地咀嚼,细细品味它的香甜。

  “这世上我们探索到的知识只是万分之一,甚至还不到。

  “总有未知的东西需要我们探索,那些现在能治的病,过去都曾神秘地藏在迷雾里,由我们一个又一个人日日夜夜地探索,才能了解其全貌中的一部分。

  “会遗憾,但不要太懊恼。”

  林雪君收回手掌,将掌心里另一颗榛果塞进凑过来摇尾巴的糖豆嘴巴里,看它歪着脑袋格外认真地用后槽牙咀嚼,明明榛子已经从它嘴巴边露出来了,它还在那儿津津有味地嚼呢。

  笑着从它嘴巴边的长毛上捏起榛子重新塞回糖豆嘴里,这一次它终于嚼到了榛果。嚼碎的果仁刚咽下去,它立即摇着尾巴凑过来,还抬起一只爪子搭在她腿上,催促她快点,它还想吃。

  砸榛子皮多难啊,这臭狗倒是会吃,她自己都忙不过来呢。

  抬头对上老萨满的视线,林雪君又道:

  “总归我们是一直在朝前走的,被破解的疾病越来越多,对这个世界的探索也越来越深。或许有一天,所有疾病都能被破解、可以被治疗呢。那时候也许我们都已经不复存在了,不过成为这个进程中的一份子,参与了人类进化的很细小很细小的一个阶段,也算是广阔的时光之河中一滴晶莹璀璨的水滴了。

  “之前的驯鹿我们不知道该怎么治,现在知道了,这就是进步。

  “我们一起庆祝。”

  说罢,林雪君举起奶茶,朝着老萨满笑起来。

  这个世界按照自己的规则运转,既不冷酷也不温柔,我们大多数时候能做的不过是认识世界,适应世界而已。所谓的‘改变世界’,实在是太难了,但如果真能有那么哪怕只是一次小小的达成,就已经是非常非常了不起的成就了。

  在广阔世界的一个小小角落里,他们挽留了差点离开这世界的驯鹿,还不止一只,那就是不止一次的改变。

  实在已经是一次伟大的创举啦!

  悄悄夸奖了自己,用最华丽的语言在脑内将自己小小的治疗行为,狠狠渲染成了不起的大事件,林雪君只觉心满意足,高举奶茶碗,认真地庆祝。

  这不止是救治驯鹿的唯物的胜利,还是林雪君精神世界中一次唯心的胜利。

  只要我自己认为自己是大英雄,那么我就是!

  【?作者有话说】

  【小剧场】

  林雪君:我觉得我好像是大英雄诶。

  大驯鹿:你是!

  小驯鹿:你是!

  【小剧场2】

  林雪君喝着奶茶撸着鹿,抬头望天,思绪飞远:不知道乐玛阿妈舍不舍得儿子远行,终于能飞出去的塔米尔能不能顺利去农大读书……

第240章 后面呢?

  那声音不止从鸣叫的驯鹿那儿来……它从四面八方而来。

  雪花斜斜地飘落, 篝火斜斜地燃烧。

  阿木古楞伸手递了一大把他砸出来的榛果给林雪君,邀请她奢侈地一口吞掉,大口尽情咀嚼。他歪着脑袋朝她笑时, 垂下来的还没来得及剪的半长短发也斜斜地飞扬。

  森林, 撮罗子,驯鹿,篝火,风雪,一碗奶茶, 还有陪伴在身侧的尊重你、喜欢你的人群……有时人的记忆会模糊, 但一些元素组合出的氛围, 却会在不期然的时刻忽然被勾起。

  林雪君捧着奶茶杯, 与兽医们聊驯鹿会生的病和各种救治方法, 与学员们解答一些基础问题,与老族长和老萨满回忆自己在鄂伦春森林里的经历, 不时摸一摸馋嘴的糖豆、闹人的小小狼,抬头望一望不远处树影中快被雪掩埋仍懒洋洋不愿意动弹的大黑狼……

  一切惬意的、慵懒的、甜美的滋味融入骨髓,印刻在记忆中, 将在每一个下雪天、每一个围着篝火喝奶茶的日子, 悄悄浮现。

  在那哈塔部落里呆了整7天,所有动手术的驯鹿都恢复了采食, 排便等也正常。伤口渐渐愈合,除非再遇二次创伤,不然基本上不会再有感染风险。

  樊贵民兽医承诺春天时会再带着药汤来部落里帮驯鹿、矮脚马和猎狗们做驱虫。

  林雪君的诊资由樊贵民和哈斯兽医从他们的兽医站支付,部落里的老萨满将自己收藏的一对鹿角送给林雪君, 朝克小朋友则请祖母用他之前收集的小恰斯掉的白毛给林雪君做了一个毛茸茸的挂饰小玩偶。

  朝克祖母粘驯鹿毛用的是松脂, 小挂件摸起来毛茸茸, 嗅起来有浓郁的松香,和一些不知是小驯鹿身上的还是某种木头的味道,林雪君愿称之为大自然的味道。

  临出发前,老族长又往林雪君的布袋里塞了一包大木耳、一盒稀树脂、一块冻得杠杠硬的驼奶。林雪君和阿木古楞实在背不下了,老族长才停下搜刮营盘为林雪君准备礼物的行为。

  第八天早晨,林雪君抱着白色小驯鹿的脖子又摸又蹭了好半天,硬拉着朝克答应以后小驯鹿有孩子了,如果也是白色的,一定送她一头,这才在姜兽医的呼唤中离开驯鹿棚圈。

  牵上威风凛凛的大黑马苏木,林雪君一一与部落里的所有人作别。

  阿依娜塞了一个凝固的树脂珠子穿成的琥珀手串给林雪君,这是她在森林中收集了好久,才收集到的自然形成的大小几乎一致的、光泽度足够漂亮的琥珀珠子串成的手串——是她最喜欢的东西,现在要送给亲爱的林雪君同志。

  “谢谢你在大风雪中同我来到部落,救我们的驯鹿。”阿依娜将手串戴上林雪君的手腕,见很合适,这才满意地点点头。

  再次地拥抱,匆匆相聚,又在大雪中匆匆分别了。

  大队人马排着队走出那哈塔部落,这几天过于热闹的营地,忽然冷清下来。

  在老萨满和族人们的歌声中,客人们踏上了归途。

  长长的阵列穿过红松林,渐渐听不清那送别的歌声,回头也望不到一个又一个撮罗子的尖尖顶了。

  山林野径十分难走,林雪君牵着苏木,低头看清前方路段才敢尝试着迈步。

  风不时将松树上的积雪吹落,天上无雪,林间却一直下着小雪。

  只有自然响动的森林中忽然响起一声鹿鸣,起音低沉,几息仍不绝,尾音逐渐婉转高亢。

  那悠扬的呦嗷呦嗷在松树间传递,被林木屏障分割出无数交错重叠的回音。

  林雪君驻足回望,是鄂温克部落的大驯鹿在鸣叫。

  她闭上眼,却觉那声音不止从鸣叫的驯鹿那儿来……它从四面八方而来。

  ……

  呼色赫公社第七生产大队里,塔米尔每天早出晚归去北侧的冬牧场放牧。

  他骑在马上,时时向北张望。

  同他一起放牧的奥都摘下棉帽子抖落上面的积雪,又快速将帽子戴回一瞬间就被风吹得发麻的脑袋。

  抬头北望,奥都开口道:

  “谁也不知道部落里什么情况,更不知道小梅要在那边呆多久。今年风雪大,随时可能下大雪,到时候你就算想走也走不了。

  “这都11月了,电话里不是说社长希望你10月底就出发吗?

  “小梅家就是首都的,你现在等不到跟她道别,过年的时候她回首都探亲,你不也就见到了吗?再说了,去念书也不是就不回来了嘛,放假的时候如果杜教授同意,你再回来嘛。”

  何必一直压着行程,非要等小梅回来呢?

  万一小梅在那边救治的病特别棘手,一个月半个月都不回来,难道他就一直在这一边放羊一边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