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山有青木
出现在现实世界的无量渡,将当时?的她带到了这个?世界此时?此刻的一百年?前。
乐归倏然笑?了,颇为骄傲地表示:“对,就是我用的!是以前的我用的,既然这东西可以将从前的我带过来,就证明也能把现在的我带回去,那我……”
“所以,你要?去的地方,只用一次便要?消耗一半的壤?”李行桥面色凝重的打断。
乐归的笑?倏然停滞:“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如今无量渡里?剩的壤,只够你一人?再用一次。”李行桥听她口口声声说回家,便知道她要?去的地方对她非常重要?,但……
“你如果去了,就无法再回来。”
乐归:“……”
只够一个?人?,用一次。
去了之后,就无法再回来。
这个?崭新?的无量渡,在不经允许地将她带到这个?世界后,又给她留了一条离开的单行道。
一旦踏上去,便不能再回头。
静默良久,她缓缓开口:“你的壤不是没有用完吗?”
“只剩一点,不够再做一个?无量渡。”李行桥抿唇。
大喜之后突然迎来转折,就好像独自在山林里?不吃不喝走了三天三夜,正绝望时?突然看到城市灯光,下一秒又一脚踏进了悬崖。
而这样的欢喜和绝望,她在三个?月内就经历了两次。
乐归眼底的笑?意?渐渐散了,最后只剩下一片沉沉的黑。
“……乐归你别担心,我们再想想,说不定有其他办法。”
李行桥安慰的话语仿佛隔着一道水幕传来,闷闷的叫人?听不清,乐归迟缓地对上他的眼睛,无奈地笑?了笑?:“你说要?想想办法,却?没说再去找一些壤,是不是因为这世上除了你这里?,便没有别的壤了?”
李行桥一愣,突然静了下来。
他玉佩里?那些东西,每一样都有自己?的注解,包括这个?叫壤的东西。
传说这东西是开天辟地时?留下的,天上升,地下沉,从此世间有了时?间的概念,唯独这东西依然混沌,所以可以无视时?间空间自由穿梭。可正如他一开始所言,天道有衡,忘还泉尚且会抑制饮用之人?的修为和增益,更何况只是一块黑乎乎的混沌。
自从开天辟地以来,三界也曾有上万年?的纷争,壤被三界之人?滥用,很快消耗殆尽,他玉佩里?的确是最后的壤了。
乐归垂眸:“我就知道。”
“乐归……”李行桥唤了她一声,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他不想对自己?最好的朋友撒谎。
乐归深吸一口气,再抬头时?已经恢复正常:“我没事,只是需要?一点时?间再想想。”
“你要?想什么?”李行桥很是担心。
乐归一愣。
【是啊,我要?想什么,现在有机会可以回家还不赶紧回,还有什么好想的……】
乐归沉默片刻,脑海浮现帝江那张总是矜贵冷傲的脸。
“我、我先?想想,我要?好好想想……”乐归心不在焉地往外?走,并没有去拿李行桥手里?的无量渡,只是走到一半又停下,“行桥,今日的事……”
“我会替你保密,师父那边……”李行桥大约明白她要?想什么了,一时?陷入挣扎,但没挣扎太久便重新?变得坚定,“我也会瞒着。”
乐归是他最好的朋友,师父是他的救命恩人?,两人?他都难以取舍,但非要?取舍的话……他选先?来的那个?,至于后面那个?,他愿意?豁出这条命做补偿。
乐归知道自己?这么做是难为他了,只是现在满脑子?杂事,也顾不上跟他多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就往外?走。
几声惊雷之后,外?面已经下起瓢泼大雨,乐归推开门的瞬间,便闻到一股潮湿的土腥味,一直在树下坐着的阿花当即跳起来,指着她的鼻子?骂:“你怎么不等到明天再出来?把我一个?人?扔在院子?里?淋雨,你到底还是不是人?!”
乐归还有些心不在焉,一不留神就走进了雨里?。
大雨很快将她淋湿,阿花噎了一下,待她靠近后才抱着镜子?走上前:“……我就是装装样子?好骂你,你怎么还真淋上了。”
说着话,她指尖一弹,将乐归身上的雨水全部驱走。
乐归仰头往上看,便看到大雨到了距离她头顶五寸的地方便都分开了,像被一个?无形的伞完全挡住。
她轻呼一口气,道:“走吧,回去吧。”
“你道完谢了?”阿花追在她后面,“不是我说,一个?能尝到美食味道的珠子?而已,也值得你亲自来道谢?还有那李行桥,也太狂妄了,做个?无量渡的壳出来就敢说自己?厉害,也真不嫌害臊,要?我说……”
乐归突然停下脚步,阿花猝不及防撞在她身上,正要?抱怨,突然瞥见熟悉的红衣。
乐归站在雨中,静静与男人?对视许久,突然生出诸多委屈:“尊上。”
第54章
雨越下越大,帝江难得没有用灵力挡雨,而是撑了一把油纸伞,那?是前些日子?乐归在凡间买的,一共买了两把,她和帝江一人一把,她的那?把没?两天就坏了,帝江的却一直收在乾坤袋里,她以为他不喜欢,便跟他讨要过,结果他也
没?给。
没想到今日刚一下雨,他便用上了。
乐归抿了抿唇,试图遮掩情绪,一对上他的眼睛,汹涌的难过便如同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雨一般,将她的睫毛浇得湿透。
帝江眉头微挑:“怎么这副神情?”
“……阿花欺负我?。”乐归呜咽一声,径直扑过去将脸埋进他的怀里,生怕他看出别的端倪。
【对不起了阿花,相?信你也能理?解我?吧。】
完全不能理?解的阿花:“……乐归你多大的人了,怎么还?玩告状这一套,再说?我?怎么欺负你了?我?不就是骂了你一个时辰吗?你要不把我?扔出来我?能骂你一个时辰?而且你不会觉得告状有用吧,你以为主人会帮……”
一刻钟后,帝江揽着乐归的腰回到了苍穹宫,乐归瞄一眼桌案上空空如也的镜子?架,委婉表示:“其实也没?有什么大矛盾,把她挂在敝犴台示众是不是过分了点?”
一想到被变成巴掌大的镜子?挂在敝犴台后院的门梁上,旁边是一个怨气深重的小女孩鬼,乐归就莫名其妙地想起当?初被挂在门楼上的大师姐。
“要不还?是把她接回来吧。”乐归皱眉。
帝江盯着她看了片刻,道:“行,接回来。”
乐归刚要笑着答应,突然?又觉得不对:【他有这么好说?话?】
刚生出疑问,就听到他心平气和地补充:“你替她挂。”
乐归:“……”
“呵,”帝江凉凉开口?,“跟我?告状,让我?替你报仇,如今又想装好人是吧?”
“……尊上你心思能不能阳光一点,我?绝对没?有把你当?枪使的意思,”乐归一脸严肃,“而且我?觉得挂她几天也挺好的,虽然?我?们俩是朋友,但?在职场,我?现在也算是她老板娘,和老板娘开玩笑没?轻没?重,是该让她尝一下社会的毒打。”
远在一千九百多千座魔山外的镜子?骂骂咧咧,同为打工人的其他同事忍不住退避三舍,生怕她情绪激动?起来连累他们。
对于乐归墙头草一样的表忠心行为,帝江只是扫了她一眼,便去王座上坐下了。乐归默默松一口?气,又忍不住有一瞬的失神。
好在只有一瞬,等反应过来后,她便故作无事地挪到了帝江膝边。
“去敝犴台做什么?”帝江问。
乐归打起精神:“行桥送了我?一个可以尝到美食味道的珠子?,我?去登门道谢。”
帝江一顿,捏着她的下颌迫使她与自己对视:“行桥?”
乐归的心瞬间悬了起来。
【我?语气挺正常吧,他难道听出什么不对了?】
乐归下意识看了眼自己手腕上可以屏蔽心声的镯子?,确定完好无损后挤出一点笑意,正要再说?点什么,就听到他冷淡道:“叫得挺亲热啊。”
“……嗯?”乐归的脑子?正飞速运转,乍一听到这句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帝江轻嗤一声,松开了她的下颌。
乐归后知后觉地品出一点酸味:“吃醋了?”
她坐在地上,半边身体都靠在王座上,帝江看她时只能垂着眼眸,此刻听到她的问题,垂着的眼眸便动?了一下,仿佛在说?你做什么梦。
乐归有些想笑,清了清嗓子?试探:“帝江?”
“大胆。”帝江懒洋洋的,连语调都有些拖延。
乐归:“阿江?”
帝江:“……”
“江江?帝帝?”乐归直起身,饶有兴致地趴在王座上。
帝江不悦:“占我?便宜?”
“你自己的名字就是如此,谁占你便宜了?”乐归一脸无辜。
帝江喉间溢出一声轻哼,起身朝寝殿走去,乐归没?有第一时间跟上,只是对着他的背影笑道:“叫名字也忒不习惯了,我?还?是更想唤你尊上,不过你要非吃邪门歪醋的话,我?也只好满足你了,帝帝,帝帝……”
帝帝头也不回地走了,墙上的门很?快便消失不见,乐归唇角的笑意渐渐淡了下来,扭头看向窗外,才发现外面?早已经乌云密布。
无忧宫三千魔山,唯独低云峰的天气与帝江的心情息息相?关,此刻外面?风雨欲来……帝江心情不好?
乐归顿了顿,下意识想追过去问问他怎么了,可刚一起身便想起自己也是一脑门官司,只好又默默坐回去。
在前殿磋磨了一整个下午,眼看着天都要黑了,乐归才磨磨蹭蹭地回寝殿。大概是不太想面?对现实,原本漫长无比的走廊,这一次突然?变得短暂,她还?没?想好怎么面?对帝江,便已经来到了门口?。
乐归做了几个深呼吸,确定情绪都收敛了才推开门进去,坐在桌前饮酒的帝江扫了她一眼,一时没?有说?话。
乐归眨了眨眼,殷勤地凑了过去:“尊上,你不高兴呀?”
“没?有。”帝江否认了。
乐归轻哼:“没?有的话,为什么外面?全是乌云?”
帝江蹙了蹙眉,显然?没?想到天气暴露了自己的心情。
“所?以怎么了嘛,”乐归将他手里的酒拿走,又亲昵地挠了挠他的手心,“说?出来让我?高兴高兴……不是,让我?分担分担。”
帝江无视她故意耍宝的言语,目光落在被她挠过的手心上,明明她的手已经离开,可痒意却?好像一直留在掌心。
他难得静默片刻,抬眸对上她的视线后突然?开口?:“结契吧。”
“嗯……嗯?”乐归惊讶抬头。
自从大婚后发现无量渡无法带他们回到现实世界,结契的事便一拖再拖,一直拖到了今日,帝江这段时间一直没?提,乐归也就把这事儿给忘了,没?想到他今天又突然?提起。
“现、现在?”乐归对上他沉静的眼睛,下意识摸了摸腕间的镯子?。
帝江神色淡定:“早就该结,但?先前一是着急去仙界,二是想带你出门散散心,便一直耽搁到现在,如今既然?没?事了,自然?要尽快结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