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山有青木
“……身上有没?有他什么东西,我闻一下气息,试着帮你找出来。”阿花叹了声气,朝她伸出手。
乐归却犹豫了。
【我已经?害了李行?桥,不能再害了阿花。】
“……乐归,你知道橘子刚来低云峰的时候,在主人的衣服上拉过屎吗?”阿花突然问了这么一句。
乐归懵了:“嗯?”
“主人是喜怒无常了点,但对他觉得的自己?人,容忍度还挺高的。”阿花朝她挑了一下眉。
乐归盯着她看了半晌,苦涩地笑了笑。
最终还是取来了李行?桥送的美?食珠,阿花提取了上面的气息,在另一座名?叫婆娑山的魔山找到了相同?的味道。
“我这就去。”乐归忙道。
阿花拉住她,干笑:“要不等主人回来再说吧。”
四目相对,乐归突然生出一股不好的预感。
无忧宫三千魔山各司其?职,就像敝犴台是专门?负责酿酒的山,低云峰则是寝殿和主峰,而婆娑山……是无忧宫里掌刑狱的山,只是帝江这人杀伐果断,遇到不喜欢的直接砍了就是,很少有人被送到这里来。
荒废了多年的婆娑山迎来了新的客人,一时间灯火通明。
帝江靠坐在太师椅上,眸色沉静地看着跪在面前的青年。
良久,他缓缓开口:“本尊活了上万年,难得有兴趣收徒。”
李行?桥后背一颤,愧疚地磕头认罪:“弟子对不起师父,求师父责罚!”
“背叛本尊,该当何罪?”帝江面无表情。
李行?桥:“……死。”
“李行?桥,本尊要杀你,心中?可怨?”帝江又问。
李行?桥抬起头,眼圈已经?通红:“弟子罪该万死,不敢怨恨,只求师父能饶过王后,她心中?有你,只是不得已才要离开,求师父能饶她性命,放她归家!”
帝江闻言,唇角缓缓勾起:“李行?桥,你还真会激怒本尊。”
李行?桥眼神慌乱一瞬,正要再开口,无形的手突然攥紧了他的脖子。他呜咽一声,一时间额角青筋暴露,双手也不自觉地抠紧了地面。
帝江掌心凭空多出一杯热茶,轻抿一口正要开口说话,突然眼神一冷。
下一瞬,乐归从虚空冲了出来,看到李行?桥的样子后赶紧去扶。
“尊上!李行?桥是被我以当年的指点之恩相挟,才被逼无奈为我做出无量渡,求尊上饶他性命!”她慌乱求情。
帝江却只是冷淡地看着她。
李行?桥的脸越来越红,动作幅度也越来越小,乐归看出有什么东西在掐他的脖子,想要帮他拂开,却只能摸到空气。
【再这样下去,李行?桥可能会死。】
乐归跌跌撞撞扑到帝江膝前,抓着他的衣角哀求:“尊上,尊上求你放过他,他在这件事里是无辜的,是我执意要走,是我始乱终弃,该死的人是我,你要杀就杀我,求求你放过他……”
帝江唇角勾起嘲讽的笑:“不愧是好朋友,连求饶的话都?说得一样。”
乐归心里咯噔一下,抬头便对上了他冷漠的眼眸。
身后的李行?桥已经?渐渐停止挣扎,呼吸也越来越微弱。
“我不走了……”乐归在说出这句话时,抓着帝江衣角的手颤得厉害,“尊上,我不走了。”
李行?桥脖子上的无形勒痕倏然松开,他像一条濒死又回到水中?的鱼一般猛烈挣扎两?下,趴在地上剧烈咳嗽起来。
听着他的咳嗽声,乐归绷紧的身体顿时脱力,连抓着帝江衣角的手都?失了力道。
良久,帝江抬起她的下颌,迫使她与自己?对视。
“做不到的事,就不要说。”他淡淡道。
乐归嘴唇动了动,不敢看他的眼睛。
再次回到苍穹宫,天边已经?泛起鱼肚白?。阿花靠在桌案上昏昏欲睡,听到杂乱的脚步声后立刻起身:“主人,乐归,你们怎么从外?面回来了?”
话音刚落,一股飓风直接将她掀翻在地,她在地上滚了两?圈,对着频频回头看自己?的乐归眨了眨眼。
乐归见她没?事,默默松了口气,还没?来得及和她说话,下一瞬便被帝江拽进?了前往寝殿的通道。
重新出现在寝殿时,帝江没?有情绪地扫了眼房梁上的无量渡,转身便要离开。
“帝江!”乐归连忙叫他。
帝江停下脚步。
“你、你还会杀李行?桥吗?”她小声问。
帝江盯着她看了许久,勾唇:“看心情。”
乐归:“……”
“与其?担心他,不如担心担心你自己?吧。”帝江眼神一冷。
乐归愣了愣,突然紧张:“什、什么意思?”
帝江神色冷淡,一步步逼近,乐归心慌地往后退,恍惚间感觉自己?好像看到了第一次见面时的他。
步步后退,直到脚跟磕到床边脚踏,乐归一个身形不稳,便要往床上跌,帝江抬手揽住她的腰,猛地往怀里一提。
身体久违地贴近,乐归下意识绷紧了。
察觉到她的抗拒,帝江眼底闪过一丝嘲讽,突然就松开了她,乐归没?想到他会突然放手,直直跌坐在了脚踏上。
“唔……”
她痛哼一声,敢怒不敢言地仰头看他。
“本尊不在时,拿过无量渡?”帝江问。
乐归心虚一瞬,干巴巴开口:“试着拿过,拿不到。”
“知道为什么拿不到吗?”他又问。
乐归抿了抿唇:“知道,尊上在上面下了禁制。”
“知道怎么才能解开禁制吗?”帝江第三次问。
乐归蹙了蹙眉,扶着床从地上爬起来,挑衅:“不知道,你要告诉我吗?”
刚问完这句话,她下意识的念头便是真的不一样了,即便现在已经?闹到决裂的地
步,她也敢和他呛声了,哪像刚认识那?会儿,大声说话都?不敢。
帝江也不介意她的无礼,嗤了一声道:“本尊可以告诉你。”
乐归先是一愣,继而故作不在意地问:“什么?”
帝江盯着她看了良久,突然愉悦地勾起唇角:“杀了本尊。”
乐归一愣。
“本尊在上面下了连心咒,”帝江的笑意越来越深,透着一股黑沉沉的癫狂,“你杀了本尊,就可以拿到它。”
所谓的连心咒,其?实是一种生死结界,结界的生门?在起咒之人的身上,结界一旦启用,唯有起咒之人身死才能破开,否则哪怕是起咒者本人也无法解开。
乐归没?想到他已经?留下新无量渡了,却又用这种方式,彻底断了她离开的可能,她呼吸一停,无力地跌坐在床上。
“你怎么能……”乐归掩面,声音透出痛苦。
“大婚前夕,本尊给了你选择的机会,这一次,本尊依然让你自己?选,”帝江面无表情地抓住她的手腕,凭空化出一把匕首强行?塞到她手里,“要走,就杀了本尊,本尊绝不反抗,要是不杀,以后就安分留在低云峰,再不要动离开的心思。”
“说是给我选择,你又什么时候给过我选择的权利!”乐归抗拒地把匕首扔掉。
更多伤人的话已经?到了嘴边,她蓦地妈妈当初的教诲,几个发颤的深呼吸强行?忍住了。
“……我累了,尊上要是没?什么事的话,还请先离开吧。”乐归低着头,不愿看他。
帝江眼神越来越冷,却什么都?没?说便离开了。
寝殿再次剩下乐归一人,独自静坐许久后,她突然很想找人说说话,于是缓了缓情绪起身去找阿花,结果刚拉开房门?,便被一股无形的阻力拦住了。
……和前段时间拦住她的力量一样。
还以为今天能出去,就意味着帝江对自己?放宽了限制,没?想到只是他一时疏忽产生的意外?。乐归重新关上门?,失魂落魄地回到床上。
天色已经?渐渐亮了,她一夜没?睡,此刻却毫无睡意,只是眼神麻木地看着房顶。
帝江靠在王座上,面无表情地拂去先知镜上的画面,阿花胆战心惊地站在旁边,半天憋出一句:“主人,你真下连心咒了?”
“骗她的。”
阿花:“……”
“随便设个禁制便能拦住她,本尊何必再用生死结界。”帝江嘲弄。
阿花:“所、所以,你为什么要骗她?”
帝江不说话了。
阿花试着分析一下这个哥的心路历程,大概是……以为他说下了这种结界,乐归便会为了他的性命果断放弃回家,结果没?想到她非但没?有,还跟他生气了,于是愈发觉得她根本不喜欢他,只是想利用他,又或者觉得自己?在她心里一点也不重要。
阿花扯了一下唇角,看向?他阴沉沉的脸,越想越觉得有可能,于是有气无力地提醒:“尊上,卖惨也不是你这样卖的,乐归吃软不吃硬,你得哄着来,像你现在这么搞,除了激怒她其?实什么都?做不了。”
“哄?”帝江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笑得阴测测,“她跟本尊说的那?些话,已经?足够她死千次万次,本尊不杀她已是开恩,还想要本尊哄她?做梦!”
……凡事不要说得那?么绝对,你要真这么果决,低云峰上空也不会阴云密布了。明明是最秋高气爽的十月,低云峰却又闷又热又潮湿,还动不动下一场大暴雨,阿花感觉自己?这个厉鬼都?快发霉了。
“主人,要不你们好好聊聊呢?”为了自己?能过几天舒心日子,阿花决定劝一劝,“你别总刺激她,心平气和地聊,否则她还能说出更难听的话。”
“没?什么可聊的,此事不是她退便是我退,而我……”帝江面无表情地闭上双眸假寐,“绝不可能退。”
所以这事是死局,无解。非常了解乐归有多渴望回家、也非常了解帝江性子的阿花下了结论,又忧伤地看向?窗外?。
唉,阴云密布,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乐归躺了许久,终于勉强睡了过去,只是没?过多久,便因为噩梦惊坐起。
想起梦里李行?桥死不瞑目的样子,再想想帝江亲口说的‘看心情’三个字,乐归呼吸急促,愈发觉得他处境危险。
【不行?,得在帝江再下杀手前把人救出来……可我连门?都?出不了,又怎么去救他?】
乐归苦恼地跌回枕头上,突然后背一疼,她顿了顿伸手去摸,摸出了自己?的乾坤袋。
她眼眸一动,隐约有了主意。
风平浪静但总是阴沉潮湿的一天很快过去,转眼便入了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