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鸦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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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初,御驾回京。
内务府早先便得?了消息,将此?番大封后宫所需人手、礼器等一一打点妥帖,只候着皇上下诏了。
下诏封妃之前,宫中最是?人心躁动。
康熙一回养心殿却不忙着给?个结果,而?是?先过问了南方前线诸事,又细细探听了三官保重回盛京内务府之后的进展,这才斟酌着下了一道旨意。
“荣嫔马佳氏阿玛——庆丰司员外郎盖山,恪尽职守,守忠厚节,敬献葵花籽油后,又为皇太子寻得?番薯藤蔓,解救万民饥荒之难,实为可用之才。擢升内务府广储司总办郎中,交予噶禄悉心栽培。”
盖山这回着实成了红人。
从管理牛羊畜牧的庆丰司,到掌内府库藏、领六库的广储司之首,这跨度可不是?一般的大。能执掌内库者,本就是?得?了皇上信重的奴才,这回又特意交代噶禄悉心栽培,可不就是?奔着二把手去的嘛。
一时之间,马佳氏成了满宫上下茶余饭后的焦点。
翊坤宫内。
宜嫔才换完最后一次药,眼瞧着手臂和身上已经好了大半。
她却依然气不过:“荣嫔阿玛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得?用,可不就是?要得?势起来了。”
莲心轻手轻脚检查一遍烫伤的皮肤,确认都快大好了,这才安慰:“娘娘别?急,皇上不也重新复用了老爷,还将盛京内务府交给?他?执掌呢。”
“以阿玛之才,复用是?迟早的事儿,有些?脏活累活,皇上终究要靠着阿玛。”宜嫔说着说着,便带上几分疑惑,“荣嫔阿玛从前也不见显山漏水的,这回倒是?匹黑马,一跃成了天子近旁的人。相较之下,阿玛远在?盛京,反倒帮衬不上本宫什么忙了。”
莲心赔着笑脸:“娘娘,终归这四妃之位,是?有您一席的。等到封妃之后,以娘娘的姿容盛宠,还用得?着将荣嫔放在?眼里嘛。”
宜嫔对镜拢了拢鬓角,终于笑了。
“也是?,她再无圣宠,有阿玛帮衬也不足为惧。”
要紧的是?,她得?趁着恩宠在?身,快些?生个阿哥,养在?身边才是?。
……
十?月二十?五日,康熙终于颁下诏书,尘埃落定。
佟佳贵妃赐封号为“怡”,往后便要称一声怡贵妃;钮祜禄格格暂封为宁妃,居永寿宫主位,享贵妃待遇;除此?之外,便是?惠宜荣德四个嫔位主子晋封至妃位,以惠妃为首,德妃为末。
赫舍里早几日便已经得?知消息。
这事儿是?康熙主动提起的,她也没帮着荣妃再说话,只静静听着皇上的决意。
与前世相比,德妃此?番排在?了末位,荣妃却追上来了。
赫舍里心中便有些?细微的欢喜。
既然四妃的排位都能改变,那么保成的两废两立,该也一样能扭转乾坤。
康熙见皇后听完自己的安排,变得?十?分欢快,不由纳闷儿:“朕定下了四妃之位,舒舒竟这般高兴?”
赫舍里便笑着帮他?研墨:“四妃落定,宫中就会安宁了,臣妾自然替皇上欢喜。”
康熙今日来了兴致,在?景仁宫誊抄诗帖。听到这话,免不得?侧目细细打量一番赫舍里的神色。
赫舍里无奈笑了:“皇上盯着臣妾做什么?”
“这回毕竟是?封妃,得?顾念着妃嫔诞育子嗣多寡。僖嫔入宫之后一直没见动静,朕便不好再晋她的位份,并非不看重赫舍里家,你可莫要生气。”康熙正坐案几前,拍了拍赫舍里的手,又打趣儿道,“舒舒若还是?气不过,便将你妹妹接来宫中。她出身赫舍里本家,又是?你的亲妹妹,朕当即就能给?她封妃!”
帝王只是?在?逗趣儿,可赫舍里听着却实在?刺耳,并不觉着好笑。
前世,她骤然崩逝,孝期一满之后,母家便将胞妹送进宫中,替家族承享余泽。妹妹入宫尚且才十?岁,战战兢兢地过了四年,被?玄烨封为妃,此?后又是?六七年煎熬,好容易得?了个皇子,满月当日便夭折了。
康熙三十?五年,胞妹离世时,亦只是?个二十?余岁的姑娘。
赫舍里家前世已经折了两个姑娘。
这一世,有她一个便够了。
她敛心静气,笑着攀上帝王肩头,从背后揽着人道:“臣妾的妹妹今年十?一岁,比钮祜禄妹妹还足足小了三岁呢。皇上可还愿意笑纳?”
康熙反手握住她,大笑道:“那可不行。朕还是?等着僖嫔有孕,来得?正经一些?。”
赫舍里弯了弯唇。
僖嫔啊……除过每月请安,她跟哈宜呼真是?许久都没坐下来好好聊一聊了。
可真是?个死心眼的丫头。
*
宫中诏封不过三日,前线便有了大好消息。
十?月二十?八日,包围数月的昆明城被?清军攻克。伪帝吴世璠在?绝望中提刀自戕,伪后郭氏也投环自缢。
历时八年之久,三藩之乱终于彻底落下了帷幕。
康熙心中高兴,便叫梁九功取了酒来,配着花生米多饮了几杯。
没过几日,在?福建总督姚启圣、大学士李光地的极力推举之下,帝王终于同?意召见镶黄旗汉军的内大臣施琅。
施琅正是?花甲之年,却精神瞿烁,宝刀未老,从未有一日改过攻取台/湾的志向。
这次面圣,他?已经等了十?年之久。
康熙早有平定三藩之后再回头收拾郑军的打算,君臣相谈之后一拍即合。
南书房当即奉命颁了旨意,任命施琅复任福建水师提督,加太子少保,与姚启圣共谋攻取台/湾之事。
在?此?之上,还准许施琅的“专征”请示,一应选拔将领、督造战船,皆由他?全力负责。
帝王对这次出征寄予厚望啊。
养心殿内。
康熙潇洒挥笔,在?纸上落下“福建水师”四个字,心中顿觉豪情万千。
胤礽今日来练习法帖,只觉得?汗阿玛怪怪的。
他?凑上去仔细瞧了他?反复写的四个字,问:“阿玛,什么是?福建水师?”
康熙笑呵呵的:“水师,便是?能在?水上作战的兵团。福建靠海,与台/湾隔水相望,又总有海寇侵扰,番蛮虎视眈眈。大清只有水师还不够,再加上红毛番(荷兰人)造出的舰队,百姓便可安枕无忧了。”
胤礽眨眨眼,挠了挠头。
“红毛番这么厉害?可是?,南怀仁不是?说过,红毛番的东印度吐司是?黑心肠的,阿玛还是?不要跟他?们做朋友。”
康熙哈哈大笑:“东印度公司不过下等商贾之民,我大清还不放在?眼里。保成啊,汗阿玛心中有数。”
胤礽只好在?心底叹气。
不就是?舰队嘛,不会可以学。干嘛要与狼共舞呢?
……
十?月底好事连连。
一时之间,前朝后宫俱是?开怀。
礼部与钦天监商讨之后,将后宫封妃的册封礼定在?了同?年的十?二月二十?日。
时值年底,双喜临门。康熙便有意,叫文武百官于腊月二十?三封印当日,在?乾清宫前饮宴庆祝一番。
这回可不是?养心殿的小打小闹。
他?要大摆宴席,庆贺大清国祚绵长?!
帝王一拍脑门儿,内务府与礼部便又得?加紧忙碌起来。
噶禄忙得?连轴转,眼下青黑一片还歇不安宁。这几年,他?这个总管大臣当得?越发力不从心,几次想?要请辞,都被?皇上按回去了。如今,好在?有个踏实肯学的盖山,能叫他?放心舒一口气。
比起三官保,他?可更愿意重用盖山。
十?一月,京师总会进入阴冷湿寒的秋雨季。
赫舍里早早披上了披风,又揣着一只汤婆子,带逢春和夏槐去了御花园鲤鱼池边。
僖嫔早早便到了,正倚着亭子往水中探看发呆。得?身边丫鬟提醒一声,连忙站起身迎上来:“嫔妾请娘娘福安。”
赫舍里抬手扶她:“你我姐妹,无需多礼。近日过得?还好吗?你总避着景仁宫,本宫免不得?要上门寻你了。”
僖嫔垂眸,只道:“嫔妾万事都好。”
复又抬眸紧张问:“娘娘如今还是?体寒吗?太医可曾用药了?太子爷都八岁了,他?们也不曾治好娘娘的病,真是?不中用!”
赫舍里并身边两个丫头都忍不住笑了。
“本宫早说了,哈宜呼还是?从前的样子,分毫未变。”她伸手覆上僖嫔满是?冻疮的通红手指,“你这个人啊,心中装满了所爱之人的事,对自个儿却是?一点也不上心。听人说你才进宫那年受了内务府冷落,冻伤了手,怎么也不寻姐姐来?”
她才说完就反应过来。
僖嫔入宫是?康熙十?三年,她生下胤礽,危在?旦夕之时。
想?来,皇上当时一心扑在?坤宁宫,顾不上这个赫舍里旁支的庶妃;而?内务府只当她这个皇后要薨了,赫舍里家即将垮台,便也拜高踩低,不拿僖嫔当正经主子待。
赫舍里眯着眼,语气里带着几分不满:”如今好歹是?嫔位,那些?奴才还敢动手脚吗?”
僖嫔连忙摇头:“没有。太医院也送了些?特制的膏药来。只是?嫔妾性子懒散,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涂着,才见效甚微。”
赫舍里无奈点她:“你啊。”
姐妹俩忽而?相视一笑,某种不知名?的情愫蔓延开。
雨点落在?池中荡起层层涟漪,几条顽皮的鱼儿跃出水面,好奇打量着雨后的深绿世界。
赫舍里来之前,原本准备了好多话要说。
想?劝劝僖嫔,有个孩子才算真的有了倚靠,也能排解一些?深宫的孤寂。可真的面对面坐下来,看到哈宜呼关切的眼神,她却说着说着噤了声。
她考虑的是?作为僖嫔怎么活的更好;
可哈宜呼似乎只想?做自己。
亭中有片刻寂静,只闻雨点滴滴答答落在?屋檐瓦片、池水、树木上的声响。
僖嫔忽然开口问:“姐姐,我若有子嗣封了妃位,会不会对你、对二阿哥都有益处?”
那样,姐姐就不必费心去笼络旁的宫妃了。
她终于肯唤一声姐姐。
赫舍里却红了眼,蹙眉凶她:“不许你这么想?!”
僖嫔便不说话了,只侧着头冲赫舍里笑,眼神里燃起了前所未有的光亮。
是?她原先想?左了。她与姐姐本就一体,无论如何避嫌,她们都是?血脉相连的赫舍里氏后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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