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天际微明
通缉令结束了还不回去,这有些说不过去了。何况,那里还有一堆人等着她叙旧呢。
海塞在门口跟她告别。在挥手时分,听到了这么一些话:
“还记得我之前跟你说过,要带你去一个很特别的地方吗?”
黑发女孩回想了想,点点头。
“是不是学校?”这是她能想到的最好的地方了。学校包吃住,还能提供给她读书的机会。西琳能送她去学校,她已经感激无比了。
“咳咳、是有学校。不过,还有一个更特别的地方。”
红发姑娘咳嗽两声,将手抵在下颌旁边,矢声拒绝。
她沉默了许久,似是做足了心理准备,才将那句话说了出来:
“你愿不愿意,跟我去我家?”
你愿不愿意跟我去我家?哪怕要坐很久的车、再走一段很久的路?没关系,屁股会坐痛的,但疼爱你的导师会给你加上垫子。家里还有很好的妈妈,会给你做很好吃的饭。
西琳曾经也是这样的孩子,她最知道没有家的痛苦了。
那小女孩怔愣了愣,她简直不敢想象刚刚听到了什么。
“……可是,我跟你的家人都没有血缘关系……”
“没关系,我们家也有很多没血缘的人啊。”
那小女孩又睁大眼睛了好半天。水光渐渐爬上她的眼角。
“……”
“……”
“真、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我都跟我妈妈写信说好了,她同意让我带你回家,还说要给你收拾好房间和铺子。”
西琳挠挠脸庞,回忆了一下。在田野中的大房子倒是大得很,再多一个人绰绰有余。就是餐厅上方的稍小一点的楼层房间不够了……没关系,她可以睡在走廊上,在内乱时她也和当时还年少的莱因在走廊上挤过的,那地方睡着还蛮舒服。
但是小女孩似乎快要哭出来了。眼泪都在她夹紧的眼睛里打转。西琳没带纸巾,拿起自己的袖角给她擦了擦。
“别哭呀。这是幸福的事情。”从此以后我们的家里又多了一个新成员,在各地干着自己的事情时又多了一个回家的牵挂。海塞是需要找到她的哥哥,但在这之前,需要有人来照顾她。
“嗯。”海塞答应她不哭。却还是扑在了她腰上。无声泪水染湿了布料,腰际传来些凉。
西琳的手悬滞片刻,最后放在了她的头上。
“……好孩子,你受委屈了。”连哭泣都遵从她的请求,没有大声地哭出来。不难想象她之前经受了多少心酸。
总之还是让她哭一会儿吧。这世界上的任何人都有哭泣的权利,更何况这还是个小得不能再小的、一丁点儿大的小姑娘。
……
【四年前的寒冬里,一个黑发小女孩也曾哭泣着钻进她薄得不能再薄的破被窝。】
瓦连科收起他曾在学堂中带回的作业来,竖起耳朵,听着隔壁房的夫妇大声辱骂对方。
“你这个没用的女人!不光挣不到钱,连酒都给我带不回来!”
那是一身酒气满是胡茬的中年男人。
“哼,没用的杂种。你知道现在的酒有多贵了吗?”
满面凌厉的妇人使劲拍拍大腿。“二十卢卡一瓶!二十卢卡一瓶!这都够我们家三天的午饭了!”
瓦连科知道他们说的“午饭”是什么。是晚上早睡、中午醒来后吃的第一顿饭,只有这顿饭上才有从地里挖出来的土豆和烤焦的面包,其余时间他们兄妹只能啃着从地里挖出的野草。
他们住在封锁线外面,地理位置却又偏内了一点儿,属于封锁线附近的城镇。这样的城镇虽然也在一天天变冷,但和里面交易很方便,日子也算过得充盈——然而,这都建立在他们能没有一对魔鬼父母的前提下。
瓦连科和海塞的父母,是一对对酒格外迷恋的、时不时喝醉冲各种人发泄的魔鬼。他们总是在醉酒后大声抱怨邻居、抱怨居住在首都的贵族老爷们为什么不施舍他们点钱,同时又不肯工作、不肯听从意见去做点小生意。邻居们有时听得烦了,开窗咒骂这对癞头蛇一样的男女。而他们受到咒骂之后,就会把怒气又转向自己房屋内的兄妹二人——
反正这是他们自己的孩子!自己的孩子,总该能任由自己处置吧!
瓦连科还算好一些,他年纪稍大一些,筋骨也结实。平时还需要干活给父母换酒,他们不会对他下死手的。但海塞可就惨了,她是个大字不识一个、也不懂得怎么跟人交流、更不懂得如何出去干活的小娃娃,这样的孩子——
放到那对夫妇眼里最没用处!
“早知道就拿你跟你的弟弟妹妹们一起换钱了!”中年男人挥舞的皮带,每一下都精准地让上面的铜头皮扣砸中女儿的头。
瞧啊,那小东西只能缩着头躲在角落里大叫,真是最能满足他施虐欲的东西了!
但这远远还不够,光是表皮上挨点打怎么能体会他们这些当父母的苦楚?于是男人拿出指甲钳。这可不是普通的用来剪指甲的指甲钳,而是好多年前从那些大兵手里流传下来的刑具。在他诸多的孩子之中只有这小姑娘挨打得狠了也不会叫特别大声,这也是他们留这个白痴在家里白吃白喝的理由!
“——唔……啊!!啊啊啊!!!!!”
小东西受了痛,痛得缩在墙角里大叫起来,挨了一旁的女人一巴掌。
“叫!让你再叫!不懂得跟另一个小畜生一起干活就算了,还好意思在这里叫!”
“妈妈!妈妈!求求你了——”那小女孩从地上爬起,两个指头已都是血迹。
“别打我了!!”
在她还未开口清晰地叫出妈妈、哥哥之前,她先学会开口求饶。
然而那对夫妇怎么能放过这样没用的孩子呢?女人又拿来一把锤头,如果这孩子再叫的话,她就敲碎她的手指头。
这也是为什么海塞只向妈妈求饶的原因,她知道这个女人如果肯饶了她,那么她就不会被打得更狠。
很好,那小东西收起声来,又乖乖地躲到墙角去了。
而瓦连科坐在墙外面,听着里面阵阵传来的闷哼,还有不时传来的骇人金属响。寒风冻僵了他的鼻涕,眼泪还未流出就凝固在眼角。
抬头看看天空,夜幕还深,还完全没有亮的迹象。
——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头呢?
他发誓等到自己长大之后就带妹妹离开,可他现在甚至不确信海塞能不能等他长大。说不定等哪一天搬货物回来后,他就只能看见妹妹的尸骨了。
而那对夫妇不会愧疚,他们只会商量着这孩子的尸骨能不能入菜。
“吱呀——”一声。门被推了开来,出来的男人手指头上沾着血。
这当然不是他自己的血,是能满足他暴打人愿望的不识字女孩的血罢了。他的这女儿不识字,连除了“别打我了”之外的话都说不出来。
瓦连科,甚至不敢想象里面的海塞变成了什么样。
那女人扶着那男人尿尿去了。这是他们一天中最快活的时候,喝了酒、打了人、发泄出了憋屈的怒火,他们现在该去睡觉去了,等到明天中午醒来,再拿走瓦连科带回来的钱。
只是……瓦连科不准备再给他们带钱了。
他冲进屋内,摸摸已经血肉模糊的妹妹。脸上的血已经糊了他满手,天蓝色的眼睛也已睁不起来。好在还有着呼吸,现在送到医务室里还能活下去。
夫妇不允许他花钱进医务室,他每次都是在医务室老头的账上记下来,再背着父母多打一份工慢慢还。海塞的医药费,至今足够买下他们曾卖出去的一个弟弟或妹妹。
今天他不打算去那个镇上的医务室去了。
……
血糊了满脸的女孩模模糊糊之中睁开眼,朦朦之中,感觉自己被放进了箩筐。
“……哥哥……要去哪?”她微声道。
不用看她都知道这是自己哥哥,除了哥哥,没人会给她在寒风夜里盖上被子了。
“……去封锁线以内的地方,去北国的首都。”
“……爸爸妈妈,是要卖了我吗?”
那半大少年沉默了下,不出声地背起自己的妹妹。
“不带他们一起。”
“那要去……干什么?”
瓦连科背起箩筐,不出声地打开院门。像是为了帮助他们一样,连刺骨的寒风都不再吹了。那对魔鬼睡得很熟,打着刺耳的鼾,丝毫没发现他们的离去。
瓦连科将头偏向箩筐,轻轻道:
“哥哥带你离开。哥哥带你去一个……只有我们的地方。”
晨星一点儿一点儿晃动着,闪烁出光辉。
第164章 归家
西琳替小姑娘整理好了行李,将它们都装在一个新买的行李箱内。她的衣裙、鞋袜、新买的发圈和娃娃,还有那套曾穿过的如今已洗好的旧衣服一起。现在是早上八九点钟,太阳晴朗得正好。
是个回家的好日子!
她拍拍旁边正在费劲读阿法利亚常用语大全的海塞:
“快去吃饭吧!等会儿就要走了。”
“唔……你、你好……”
西琳被逗笑了,“不用现在就急着‘你好’啦,在轨道车上看这书也可以。”
“唔,好吧。”小女孩切换回北国语。
今天是西琳研学结束的日子。虽说耽误了接近半个月的课程,但学术廷方一致批准她的结束申请,并表示不追究落下的学术进度。
——毕竟,谁会为难一个跟女皇做交易还做成功了的人呢?
今天的早饭是龙虾卷配面包,龙虾卷是煎熟了抹上味酱的片状虾肉,配上恰到好处的胡椒盐,简直能让人把盘子都吃下去。还有那一杯加糖加热的甜牛奶,是早晨出门上学学生的必备。
在家时牛奶都是玛丽莲娜给她来热,再添上她最喜欢的甜度的糖。如今也轮到她给别人来热牛奶了。
“——来,跟莫塞伊斯哥哥说再见。”
轨道车站人流涌动,今天坐车的人似乎十分多。而一路同行的黑发青年站在月台外,静静笑着跟她们挥了挥手。
海塞有些担忧:
“他不跟我们一起走吗?”
“暂时不会。今年是他的毕业季,他在他的学校里还有好些事情要处理呢。”况且,冯德兰夫妇那边也有让儿子留在这里一个假期的意向。
虽说毕业之后还是留在阿法利亚研究院,但小莫这个假期有格外多的需要在北国完成的工作。父母也有些许毕业后的工作需知事项要告诉他。
和他已经相熟的小女孩有些不舍得。西琳看得出来。那两条小眉毛已经塌了下去。
毕竟小莫已经作为哥哥照顾她半个多月了,期间二人已经十分相熟,不舍得也是正常。
“……没事的,等到你开学的时候,就又能见到他了。”她轻轻安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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