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溪砂
第121章 偷壶
这套茶具是严凤娇拿过来送给姐姐，作为乔迁的祝贺礼之一。对吕家而言，这样的茶具并不贵重，因为吕家亲戚有渠道。可这套茶具的造型十分别致，看着就让人喜欢。
苗氏一眼就喜欢上了，拿在手里把玩着，越看越喜欢。
她这个人，分明刚刚把人家得罪了，结果事后愣是跟个没事人一样，还在人家家里这儿看看，那摸摸。见没大人在，就想把东西往自己怀里塞。苗氏这人脸皮厚，倒是也没想过不跟严凤茹打招呼就把东西拿走。
只是之前东西拿得过于容易，让人不觉得这是严凤茹舍不下的东西，总以为但凡她拿了，严凤茹多半都会允了。
顾玉珠正好看好，不过她还没说什么，就见傅长安正好站在苗氏身后。
“不问自取是为偷。”
傅长安身量比寻常九岁男童要高大一些，少年长身玉立，形容俊美，一双漆黑的眼眸盯着苗氏，薄唇轻启，分明就是寻常的语气，可就是透着一股子冷漠。至少苗氏这样的自尊心强的人受不了。
她的嗓子都快尖劈了，“小兔崽子！你是哪来的野崽子，你说谁偷呢？你有证据吗？你个有爹生没爹生的野种！你胡说八道什么？”
有那么一种人，越是心虚就越是喊得响，苗氏无疑就是这种人。
顾玉珠一听，就觉得苗氏实在是太过分了，你偷别人家东西你还有理了，自己做错事情被人家看到了，还不许别人说？怎么？你能做得出来，怎么就不好意思被人说了？
还攻击人家傅哥哥没爹，真是太过分了！
她刚想叫人，就见傅长安顿了一下，仿佛一点都不生气，语气一如既往的冷淡，可她愣是从中听出了几分冰冷。
“你没偷吗？我去叫严姨过来看看，若是你没偷，我与你道歉。偷了就叫衙门的人过来如何？根据我大越律例，偷窃他人财务应当判处……”
傅长安看了苗氏一眼，又看了一眼她手里的壶，“此壶制作精美，至少价值一贯以上，一贯至十贯，杖七十，十贯至二十贯，杖八十……我建议你不若去问问严姨，这壶价值几何。”
他说话文绉绉的，苗氏一个没读过书的妇女听不太懂，可是“衙门”俩字她听见了。听到这俩字，苗氏已经开始害怕了。
又听这壶至少得一两银子，吓得脸都白了。
她是贪心，可是她拿的都是一些小玩意儿，恶心人却并不会伤筋动骨，几乎就是踩着别人的底线行事。不过因为没什么见识，就以为这吃水用的壶能值几个钱？再加上造型精美，下意识的就往自己怀里揣，琢磨着一会儿怎么跟严凤茹说。
却没想到这壶那么贵。
“你，你莫唬我！我，我可是顾家的亲戚，亲戚之间哪儿用得着叫衙门的人来？”说这话底气就虚了。
傅长安没再看她，“那我便去告诉严姨。”
苗氏急了，慌忙把那茶壶放下，想要抓住傅长安，可傅长安十分灵活，一下子就窜出去了，动作极快，苗氏压根就抓不到他。结果还看到了站在门口的顾玉珠，饶是苗氏一向脸皮厚，这会儿也有些面皮发烧。
“你，你个死丫头，走路没声儿的？”
顾玉珠：“……”mmp什么玩意儿？
“我一直都在这，我看到了，你想偷我家东西，我告诉我娘去，让我娘去衙门找人来抓你。你孙子揪我辫子，我小姨说了，那是耍流氓，你偷我家东西，那壶是我小姨送给我娘的，我小姨夫家可有钱了，吕家你知道吗？那壶少说有几十两，你完了！”
顾玉珠是故意的，她一边说一边跑，她人小，身形就格外的灵活，一下子就窜出了老远，苗氏压根就追不到，心里那个绝望啊！
特别是知道那个壶价值几十两之后吓得都要晕过去了！就是把她给卖了也值不了几十两啊！
这下子真的闯祸了。
苗氏敢跟严凤茹耍横，不就是仗着老应家男丁多吗？这年头某种程度上，谁家人多势众谁就是占理的。这也是苗氏不想搬家的其中一个原因。虽然应老三儿子多，可是他们其他几房的孩子加起来也不是一个小数目。
所以，少了应老三这一大家子不少。外来的家族到一个新的地方，作为外来人，要想融入这个地方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因此各个方面多少都是要吃点亏的。苗氏在原本的存在作威作福习惯了。
别看他们村子在深山，看着与世隔绝。可因为早年战乱，深山里也是住着不少人家的。
因为应家人多势众，那么一大串男丁拉出去，气势就能够吓死个人。所以苗氏以往在村子里即便是有一些地方不讲理，村子里那些家里没那么多儿子的，也不会太跟她计较。
说好听了是和气生财，可实际上就是忌惮老应家男丁多，不想得罪他们。
但是老应家也不是那种不讲理的人家，涉及到正经事情，她男人都不一定站她。苗氏跟应老二夫妻多年，最是了解他的性格。别看他平时一声不吭的，那是因为她才没踩到他底线。
深山里娶媳妇儿不容易，娶个长得过得去，还肯踏实跟男人生孩子过日子的更不容易。因此应老二多少有些纵容她。但要是她被衙门抓去打板子，可是把整个老应家的脸都给丢尽了！
她男人不会饶了她的。况且这样一来，在几个儿媳妇儿面前，自己的颜面往哪里搁？
是以，苗氏这会儿心里是真的后悔了。她就不该手贱！拿了严凤茹那么多好东西，怎么就不知道见好就收呢？
苗氏打了自己一巴掌，赶紧往那俩兔崽子追去。
可顾玉珠和傅长安哪儿是苗氏能追到的？两人分开跑，一下子就把苗氏给甩开了，顾玉珠还把这事儿添油加醋的跟严凤茹说，还跟干娘周氏告了状。周氏可不是一个好说话的。
这苗氏口无遮拦，还说傅哥哥有爹生没爹养！真是过分。
苗氏这人喜欢往人群里扎堆，一看傅长安这个样子就不顺眼，在她眼里就没人出挑得过自己的孙子，乍然看到这么一个翩翩少年郎，也不知出于哪种心态问了一下，村子里的妇人也是热心，都知道周氏母子的情况，就你一句我一句的跟她说了。
没想到她扭头就骂人。如今也算是活该。周氏领着里正媳妇儿，还有大半个村子的妇女上门来找说法来了……
第122章 不好惹
苗氏吓得脸都白了。她原本只当周氏孤儿寡母的在这村子里讨生活，就算被她当面说两句也没什么。毕竟在深山里她也没少仗着家里男丁多欺负人。
谁知道这个周氏这么有本事？能纠集那么多人过来跟自己讨说法。她紧张的手在衣服上蹭了两下，想悄悄问问这个周氏什么来路？要不然她一个寡妇能找那么多人帮忙？
苗氏别看平时挺厉害，可她仰仗的到底不是自己。
结果她这一打听，几个妯娌纷纷扭头假装没看见，就连傅氏也是如此，气得她差点没发作。当然，关键时刻忽然之间意识到这里不是他们深山，这才忍着气推她男人，应老二面色有些不好。
这娘们儿就知道给自己惹事儿！
其实下山之后，应老二这心态也发生了些许变化。
苗氏年轻的时候就是被家里的爹娘卖进深山给家里的弟弟攒聘礼的，谈不上多俊俏，可毕竟是一个黄花大闺女儿。
深山里面的汉子娶媳妇儿向来困难。
应老二不说别的，至少对她还是十分宽容的。不过那是因为苗氏没有踩到他的底线。可现在好了，都是当祖父祖母的年纪了，再加上在山下也见着了更多世面，以及被自己亲弟弟描绘了山下生活的好处，应老三对苗氏的那份宽容就渐渐的失了耐心。
“你还有完没完，成天给我惹事儿，你还嫌不够丢人？”
苗氏又羞又恼，不敢置信的望着自家向来老实本分又对她百般纵容的男人。应老二有些不自在，可是在大庭广众之下被苗氏用这种控诉的眼神指责的时候，只觉得没面子。瞬间青筋暴起。
“你瞪我干啥？你说你一天天不消停是不是日子不想过了？不想过了你就给我滚回你娘家去！”
应老二说出这话，腰板仿佛一下子就硬了起来。
苗氏被应老二这硬气的模样给镇住了。娘家是肯定不能回去。先不说她都一把年纪了，爹娘早死了，就是爹娘还在也不会养着她一个已经当祖母的外嫁女。
更何况当初她爹娘能把她卖进深山，就足以见得那并不是多么疼爱女儿的父母。她这把年纪了，还被休回家，脸面要不要了？还怎么做人？就是兄弟也容不下她。
苗氏“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周氏和严凤茹对视一眼，还以为是什么厉害的角色？这就完了？
只不过周氏这人看着和气，实际上却不是一个好惹。除却她这一身的手艺，本身她也是一个厉害的，要不然一个弱女子还带着一个孩子如何在一个陌生的村子里立足？
当然，也是周氏足够有本事有眼光，把自己用来安身立命的本事用来传授给十里八村的乡亲们。但凡给得起学费，都可以送家里的女孩过来学她这手艺。
谁不想给自家闺女增加筹码？就是那等不那么宝贝女儿的人家也知道，若是习得这一星半点的本事，将来就能多拿许多聘礼。
所以，跟周氏学本事划算啊！
周氏还额外允许那些家里给不起银子的女孩，若是愿意来看来学的都可以，只是那些交不起学费的得自己出针线布料。即便是这样，周氏也收割了极大的一部分好感。
可以这么说，周氏在这十里八村的名声好啊，那是手艺人，一般人家都是捧着不得罪的。就是一些地痞无赖也知道，周氏这半老徐娘虽然好，却不是他们惹得起的。若是惹了她，回头家里的姐妹侄女侄孙子之类的女孩不能再学绣艺了，那他们回去可是会挨打的。
因此久而久之，周氏在村子里几乎无人惹。
这不，儿子受了委屈，周氏立即就找了里正媳妇儿，里正媳妇儿又领着一大波人过来给周娘子撑腰了！
结果他们都还没说啥呢，人家就先倒下了？
里正媳妇儿撇撇嘴，啧！那可真是没劲儿啊！不过她们这次虽然没帮上什么忙，至少还是有出力的吧？想想周娘子能记着自家的好，对自家丫头多关照几分，让丫头多学点手艺，里正媳妇儿就高兴了。
她干咳了几声，摆出了架势来。
“按说来者是客，可客也没有欺负主人的道理，别说咱们青山村欺负外人，咱们村儿就是容不得村子里的人受半点委屈！”
傅氏听了这话，心里热乎的很，纵然知道这是因为周娘子的特殊影响力，所以人里正媳妇儿才会这么帮她，可是一想到自家就要加入这个村子，融入这个集体，就觉得浑身得劲儿！
不过她的立场注定她不能说什么，毕竟她的为人这些天村子里的人都知道，苗氏虽然是她妯娌，却不会跟她一起搬到这青山村。因此傅氏还难得的松了一口气，悄悄的看了一眼她男人，心里感慨，正好叔子伯子他们拒绝了他们三房的提议。
幸好幸好！
“她偷我家东西，还说我傅哥哥是有爹生没爹养的野种，说的可难听了！”
这时，女童的声音格外的清脆。苗氏的脸皮子“腾”的红起来了。“你，你，你胡说！你有证据吗？我，我啥时候偷你家东西了？”
“你有，你就有，你拿了我家的笊篱，还拿了我家的小屏风，那是我干娘送给我的，还有扇坠儿，还拿了我哥的毛笔！这次你还看中了我小姨送给我娘的茶壶，那茶壶可漂亮了！我娘平时宝贝的很，也就是客人来的时候才拿出来使用。傅哥哥不让你拿，你就骂他！”
顾玉珠的声音那叫一个掷地有声，又清脆清晰。
“啧啧！这个苗氏脸皮可真厚，到了人家家里来做客，竟把这儿当成自己家一样！拿了人家那么多东西，被人家小娃子当众把脸皮子揭下来，要不要脸啊？”
“你，你！你简直把我们老应家的脸都给丢尽了！还不把东西都还给人家！”
应老二一张黢黑的脸也臊得发红。当然因为他太黑了，脸红起来压根就没人看得出来。可因为气急败坏的，说话都有些上气不接下气的，一看就知道正是羞恼难堪的样子。
“老二，你家那口子实在是不像样子！”应老大作为大哥叹了一口气说道。往常他也不是没劝过弟弟，不要纵容媳妇儿撒泼，可是应老二也不听。现在丢脸都丢到青山村来了。
说出来也确实是丢脸，这顾家还不是他们直接的亲戚家，还是因为侄女儿嫁到了严家，才跟人家沾上了一点亲戚关系，这老二家的怎么就能做出那么多不要脸的事情。
关键你不要脸吧，不要被人发现，并且当众指出来还好一些，脸皮至少还在自家脸上挂着……
第123章 绢花
苗氏就跟一块蔫了的老菜帮子一样，这下子彻底神气不起来了。不过一件一件的把这些原本自己已经得手的东西还回去的时候，苗氏还是心疼得不得了。
在她看来，这都已经到手的东西，那就是自己的东西了，现在还要还回去？简直就是割她的肉！
不过她还是留了个心眼，悄悄的藏了一些东西。并没有把所有东西拿出来。顾玉珠看她那个奸猾的样子，就不想顺着她的意，立即就说道：“娘，你到底允了她多少东西？就是我小舅娘都没拿咱家一根针，小舅娘的亲娘也没有。”
这话倒是提醒了严凤茹，其实原本严凤茹并没有把苗氏拿走的东西当回事。不是东西不贵重，也不是不在乎，而是看在应氏的面子上，再加上苗氏拿的东西确实不贵重，所以拿走也就拿走了。
严凤茹是见过大场面的人，也知道一个人最穷最苦能苦成什么样子。所以，她对别人不会太苛刻。那些跟她以及严家往日无怨，近日无仇的，能帮一把就帮一把。有时候她会想，如果当年她家的事情，有人能够帮一把，自己也不至于去卖身养活底下的几个弟弟妹妹。
更何况她跟林氏应氏关系不错，苗氏又是应氏的亲伯母，严凤茹不想闹得太难看。
可现在闹出这样的事情，肯定不能就这么算了。
不过顾玉珠这“无知”的童言稚语，却连带着应氏与傅氏一家子也跟着面红耳赤的。
看看苗氏这事儿给干得！
“先前不与你计较是看在亲戚的份上，可说句难听的，咱们跟三房才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亲戚，拿我家东西也该有个度。把东西全部拿出来，要不然就报官了，你们自己选。”
严凤茹办事多少也给苗氏留了一些体面，至少还是先把乡亲们都给请走了，关上门，如今面前就只有严家人，顾玉珠一家三口，还有应家人。严家与严凤茹同仇敌忾，应家那纯粹是觉得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