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桃花露
这个季宏岳也认识,他帮封辰检查了一圈,没让唐圆下水。
之后他们又挖了一些需要的树苗果苗埋在开荒的田里,再在指定林药混作的试验田里移栽一些草药。
他们在这里又找到几棵野山药,也都做了标记。
忙了几天,给季宏岳累得感觉这辈子都没这么累过。
他躺在地上一边大喘气,忍不住感慨:“农民真的很辛苦。”
等他真正有实力执掌一县的时候一定要对农民好一些。
不能因为农民没文化少见识、沉默忍耐、被土地捆绑着不能脱身就轻视他们,随意压榨他们。
农业是国之根基。
农民是国家的基石。
他发誓,不会背弃今日的誓言。
唐圆也坐在地上休息,她笑道:“各行各业就没有轻松的,要开个诉苦卖惨大会,个个都一包委屈的。”
工人也苦,有些单职工养一家子,好几口人挤在十平米的小屋子里,他们觉得自己是世界最惨。
乡下机关人员也苦,他们觉得自己上要顶住来自领导的各种压力以及各种昏要求,下要跟愚昧不开化的农民打交道,还要下乡蹲点,不是农民胜似农民。
城里机关人员也苦,他们觉得自己干得多,工资太低,还随时面临被要求审查的危险。
谁都只看到自己的苦,也只有自己吃的苦才能真切感受,无限放大,别人的苦都是轻飘飘的一句话,一包泪儿,无法感同身受。
所以基层干部要像季宏岳这样深入农民,感受农民的苦以后才会体谅农民的不易。
做领导的能向下兼容,才是一个好领导。
只盯着上级的喜怒哀乐,那他只是一个好下属而已。
唐圆戳戳季宏岳的头,夸他,“季干部,我相信你一定会是个为民着想的好干部,未来彬州县志应该有你一篇浓墨重彩的人物介绍。”
季宏岳:“先别夸我,我还啥也没干呢。”
唐圆:“我们大队不是有水稻了吗?那可是你的功劳。你不能嫌弃功劳小,有些干部在其位不谋其政,当多少年也没给老百姓带来一点好处,净是坏处,你却给我们带来了切实的利益。”
再小的好处,只要有人受益,那就是功劳。
季宏岳心气儿顺了。
唐圆这人真神奇,甭管他心里有什么憋屈,跟她聊着聊着心气就顺。
他感觉她能当他的老师。
封辰把最后一棵小酸枣苗栽上,对两人道:“还有时间,我们去试试竹排。”
唐圆起身,拍拍屁股上的土高兴地跟着他走了。
躺在地上的季宏岳决定收回刚才对唐圆的赞美,这姑娘太不讲究了!
得亏封辰不在意细节,更看重她的内在,否则保管给人吓跑!
他爬起来,胡乱抹了一把脸上的土,也跟着去了。
坐在竹排上,唐圆再一次感慨大佬就是大佬,还有啥是你不会的?
砍竹子扎竹排,下水就能划,能轻松控制速度和方向。
你咋这么行呢!
她坐在竹排的小木墩儿上仰头朝封辰笑,用力竖起大拇指!
封辰垂眸看她,弯了弯眼睛。
季宏岳:“……”
我跟着来干嘛?
我不应该在竹排上,我应该在水里。
过了一会儿他听唐圆在那里哼歌,“小小竹排江中游,巍巍青山两岸走……革命重担挑肩上,党的教导记心头……”
他拍手,“好听,这是什么歌儿?”
唐圆一怔,“你没听过?”
季宏岳摇头。
唐圆知道了,看来《闪闪红星》还没上映,她便含糊其辞搪塞过去了。
季宏岳没追着问,却把那几句歌词记住了,听得特有感觉。
第二日一早天不亮他们就进山打猎,晚上唐圆做了不少干粮,第三日一早天不亮他们划着竹排顺流而下。
最近汛期下了几场大雨,远处几个水库都在开闸泄洪,所以附近山涧的水都涨高很多。
这方便他们直接划水去石板村那边了。
就是顺流而下得再拐个弯,沿着那边山下的大河过去。
中途遇到湍急的水流有封辰在也有惊无险,晚上上岸在路边对付了一夜,第二天傍晚太阳红彤彤挂在西山将落未落时分他们抵达石板村山脚下。
这一次自然又受到路上村民们的热烈欢迎,尤其是小孩子们,纷纷跑回家喊大人。
宋进宝飞奔下来接他郑兄弟。
宋进宝晒得皮肤黝黑反光,衬得一口牙更白了,热忱地招呼着:“郑兄弟,弟妹,你们咋才来呀,收完麦子那会儿我就在山下等,结果白等好几天也没等着。”
封辰不喜欢闲聊,简单解释一下麦收下雨,后面又忙着耕地夏种脱不开身,这会儿稍微轻快点才能请假出来。
他又介绍季宏岳,不说身份,只说姓林。
季宏岳的妈妈姓林。
宋进宝笑着跟他们招呼,又问封辰:“你们大队的麦子被淋了吗?”
封辰:“淋了个尾巴。”
宋进宝:“那可真好,我去公社买东西,听说不少村子的麦子都被大雨给拍了,他们那边雨下得比我们可大多了,哎,凑不齐公粮,可可怜呢。”
跟封辰寒暄几句,他才跟唐圆和季宏岳说话。
“弟妹,你今儿可来着了,这几天我们村集体推磨磨新麦子面,包饺子、做上供的大饽饽,必须管你们吃饱吃好。”
唐圆笑道:“看起来你们麦子又是大丰收啊,恭喜恭喜。”
几人说笑着进了石板村。
虽然宋进宝在笑,唐圆却感觉村里氛围有点……奇怪。
上一次过来正是农耕大忙的时候,村里社员们一个个看着也挺放松的,这一次怎么看着路人都有点愁眉苦脸的,有几个神色还挺紧张的?
村里发生什么事儿了?
第49章 轻轻的一个吻
他们抬着猎物去了宋队长家, 宋大娘正在准备晚饭,见他们过来立刻热情地打招呼。
没有利益冲突,还定期送肉过来交易, 那可是村里的贵客, 自然要好好招待。
她给众人舀了绿豆汤喝,还特意给唐圆那碗加一块饴糖。
唐圆端着大碗坐在小椅子上一口口慢慢喝, 封辰和季宏岳则三两口喝掉去跟宋进宝他们看猎物。
宋三妹听说郑大哥来了, 飞一般跑回来看,却见唐圆坐在小椅子上喝绿豆水, 登时有点嫉妒。
最近家里一直在给她相亲, 可相来相去她都不满意。
见识过好的, 就忍不住把相亲对象往他身上套, 结果这个不如他高, 那个不如他俊, 还都不如他能干。
她是大队长家的闺女, 在村里自小都是被人捧着长大的, 只要不出本大队,她就是小公主一样的存在。
任性惯了, 啥都想要最好的, 觉得谁都该顺着她。
这个郑大哥竟然不正眼看她,让她挺恼火的。
她没怪封辰不搭理她, 却怪唐圆每次都跟着封辰过来,觉得因为唐圆盯着, 封辰才不看自己的。
如果没有唐圆,说不定郑大哥早就对自己有好感了!
唐圆对上宋三妹小刀子一样冷飕飕的眼神, 却不当回事,一边喝绿豆汤一边和宋大娘聊天。
她想打探一下村里奇怪的氛围是怎么回事。
难道是装贫困大队的事儿被上头知道了?
宋大娘也不是城府深的, 对唐圆也不设防,几句话就说了。
“哎,今年不知道咋了,也就下了几场雨就把几块田给泡塌了,明明以前有下雨更多更大的年头也没出事。”
原来自四月底那场大雨之后,直到现在又下了好几场。
大雨中雨小雨轮流来,几块山里开的农田就扛不住了,被雨水泡塌了。
有两块棉花田、两块玉米田,当时社员们正在地里干活儿,农田突然塌方人也跟着摔下去,摔伤了好几个。
他们把伤员送去公社,还得跟公社汇报此事,但是又不能说得太严重,免得公社派人下来慰问视察现场,也怕公社派技术员过来指导修田。
毕竟他们塌方的田不是登记在册的正经田地,是他们伐木造田自己开出来的,没有跟政府报备,也不交公粮。
大山很大,他们藏的田也很深,平时除了自己大队的人外地人或者公社人员是不会走那么深的。
可要是领他们去看那岂不是要露馅儿?
当然藏田的事儿她不会跟唐圆说,只说塌方,修起来有点麻烦,害怕其他农田也会塌掉。
唐圆听得心里略有点不好受,之前她寻思过这种山里开梯田遇到特殊天气有塌方隐患,但是又觉得人家世代生活在这里,已经自有一套应对措施,不需要她贸然提意见。
她想的是跟宋队长熟了以后可以提提建议,看看能不能多换点麦子。
现在自己还没提建议对方的农田就塌了几块,还伤了人,她忍不住有点内疚。
做扶贫干部久了就这样,这是一种几经转变在不同环境养成的复杂心理。
初初下乡扶贫的时候她把对爷奶的感情投射到那些农民身上,热忱又真诚,但是遭遇了几次背刺以后她又迅速转变心态,觉得穷生奸计,有些人穷是命里注定的,因为他们又懒、又贪婪、又无赖,这种人活该一辈子受穷,不值当她同情。
她曾经想要逃离那份工作,却又遇到了真正的贫困户,失独又失去老伴儿的老太太,爸妈重男轻女不肯让她读书的小女孩儿。
她帮助了她们,她们也回馈了她相应的努力和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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