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桃花露
在生产队当干部不容易,既要擅长种地还得会安排人事,能协调好社员们之间的关系,否则这个不服那个找茬儿的,工作根本没法展开。
唐七叔在村里辈份大且年轻时候参加过敌后武工队,为人又严肃强势,也是种地的一把好手,所以在大队颇有威信,社员们很怕他,轻易不敢跟他耍横。
唐爹也怕他。
唐炳德倒背着双手,腰里别着巴掌长的烟袋锅子,穿着一双条绒马口手工棉鞋。
他点点头,嗯了一声,“先踏实住着吧,好好干活攒工分,夏天晒些土坯砖,秋天收了秫秸给你留着,来年开春后麦收前就能轮到给你盖两间屋子。”
短时间只能盖土坯屋子,砖瓦就别想了,不过地基还是得用石头和青砖,否则不结实,大雨很容易泡塌掉。
唐爹没想到七叔平时那么忙竟然还记着他盖房子的事儿,又感激又窘迫,自己实在是太穷估计得欠队里好多账。
唐妈也揽着闺女出来给大队长问好。
唐圆装病自然要装全套,不可能一分家立刻变好,她蹭就跑到北边躲在水缸后面往外看。
唐妈心里有数,赶紧假装紧张,“圆圆,不怕呀,这是你七爷。”
唐爹却是真紧张,生怕闺女搬出来还跟在老屋似的,万一七叔怕闺女把牲口棚祸祸了不让住怎么办?
唐圆心里有数,她探头朝唐炳德瞅瞅,小声道:“这是七爷,不是瘸腿鬼。”
唐炳德是见过精神病患者的,轻的重的都有,大家反应有共同点也有不同点。
其中一个共同点就是胡言乱语以及出现幻觉。
他点点头,难为一个常年肃着脸保持威严的男人特意放软了语调,露出个笑容给她,“孩子不用怕啊,我是你七爷爷,小时候还抱过你,过年你还去给我磕头拜年的。”
唐圆点点头,“我不怕。”
她慢慢地蹭出来,站到唐妈身边去。
旁边的饲养员落后大队长一步,微微缩着肩膀,一副老实规矩的样子。
他笑道:“七叔一身正气,帮圆圆把脏东西镇住了。”
唐爹信了,眼神热切地看向七叔。
唐炳德:“别胡说,丫头就是吓得,好好养阵子就好了。”
唐妈:“七叔,你放心,圆圆现在挺安静,早上还帮我烧火做饭,肯定不会在这里砸东西的。”
唐炳德看向唐圆,丫头个子高挑,头发梳得很顺滑,脸也洗得干干净净,关键一双眼睛单纯清澈,和别的疯子半点都不像。
他原本听说丫头发疯点火还有些担心,生怕唐圆家搬到牲口院儿继续发疯,要是惊了牲口或者放火啥的不但不能让她在这里住,他也得跟着担责。
现在看见唐圆他就放心了。
唐炳德和唐中和一样,表面对谁都一个态度,可其实心里有杆秤。
唐中和是对谁都笑,和谁都好,他是对谁都严肃,和谁都公事公办。
不过他对唐爹比别个要温和一些。
唐爹自小老实本分、勤快能干、从不耍滑头,作为长辈尤其是大队长自然喜欢。
不过他也看不上唐爹老实巴交不会为自己争取的泥人性子。
当初他属意让唐爹当生产队小队长,社员们也都同意,结果唐大伯撺掇弟弟让给他。
唐爹向来孝顺对大哥也敬重,就答应了。
可唐大伯却不感激,反而觉得是应得的,处处占弟弟便宜,还拿弟弟做人情,踩着弟弟表现自己的公正和大度。
唐大伯当了小队长以后,为了显示自己公正无私,特意让二弟两口子多干重活。
如此他赚好名声,还能提高自己威信,再安排别人活计别人也不敢有意见。
再者唐爹勤快老实舍得出力气,村里人平时有活儿喜欢叫他帮忙,结果主家请客吃饭的时候唐大伯却跟上。
唐爹自然不好意思俩人去吃饭,就让大哥自己去。
唐炳德为了给儿子娶媳妇也盖的新房,特意叫唐爹和唐大伯都过去帮忙。
唐爹那是真干活,唐大伯则时不时歇歇,跟人说说话儿抽袋烟,更喜欢摆龙门阵吹牛打屁。
等吃饭的时候唐爹多吃粗粮、蔬菜,一点肉不吃,唐大伯却专门夹肉。
他给唐爹夹筷肉,唐爹也舍不得吃,悄悄拿回去给媳妇儿闺女。
唐大伯却半开玩笑地说二弟不喜欢吃肉,他把二弟那份吃掉。
唐炳德原以为唐爹要一辈子给大哥家当牛做马呢,没想到兄弟俩突然分家了。
他瞅着唐爹那副憨厚老实的样子,心里叹气,兴许老天疼憨人吧。
不过看着唐圆他又有点犯嘀咕,毕竟一把年纪阅人无数,他感觉唐圆也变了。
如果是为了逃避换亲装疯,那……这丫头有点本事。
迄今为止他还没见过这么有脑子有魄力的孩子呢。
他也没想过唐圆是为分家装疯,只以为她是不想换亲,便也顺着说她吓着,养些天估计就好了。
有他和唐中和的话说出来,到时候唐圆变正常别人也没什么好怀疑的。
唐炳德向来严肃不多话,叮嘱两句就去街上吹哨子出工了。
望着他宽厚的背影,唐圆感激他的维护。
在原文中唐炳德也是一个好干部,虽然为人严肃强势可他尽职尽责,最后为救社员死在一场大火里。
第14章 好转
七叔一走,唐爹赶紧端碗三两口把粥灌进去,又跟饲养员道谢。
饲养员笑道:“你住这里,晚上帮我喂牲口看牲口,也是帮我,咱俩都不用谢来谢去的。”
饲养员是唐家村大队的富农,叫唐翰墨,不过村里人不习惯叫名字,基本都是叫辈分或者排行,不那么受尊重的就叫外号。
比如饲养员的外号就是大富农。
大富农家原本也是地主,但是他们正好赶上兄弟分家,于是就被定为富农。
因为当初没做什么坏事,把土地和房屋交公拉倒。
当然每到运动以及需要学习政治斗争的时候就得他们上去挨训。
不过只要没有阶级血泪仇的,且有公正明事理的队干部管着,没有那些投机混子装革命派,自然也不会有社员整天打鸡血一样咬牙切齿整人。
乡里乡亲的,很多还是同族,大家都和和气气的。
有需要几个人就上去坐着,配合开会,开完会就该干啥干啥。
唐爹向来与人为善,又比对方小,一直管对方叫哥。
唐妈也问饲养员吃过没,虽然自家没什么粮食,但是匀半碗出来也可以。
大富农自然不肯,这年头除非脸皮特别厚的人,没人会随便去人家吃饭,就算人家留饭也只是客气话。
再说唐家刚分家,二房指不定分几斤口粮呢,自己吃都不够。
很快大队长吹响上工的哨子,满村社员都动起来。
现在主要是耕地还没到播种阶段,全村整劳力和牲口出动,弱劳力还是干其他轻快活儿。
唐爹让唐妈在家陪闺女,他去上工。
唐圆知道娘舍不得工分,因为工分就是他们的口粮、布票、钱,所以等爹走后她悄悄示意娘也去。
唐妈又担心闺女自己在家婆婆过来找事儿怎么办。
唐圆小声道:“娘,你只管放心,我都有准备呢。”
唐妈:“那你最近先别出门,在家待两天。”
刚分家正是别人好奇的时候,要是看到闺女难免说三道四。再说婆婆那边肯定也盯着,要是闺女出去晃悠被看见,婆婆指不定要来闹呢。
唐圆满口答应。
等娘走后她就在家里收拾屋子归置东西。
虽然也没什么好收拾的,但是饲养员毕竟是男人,指派的工作会做,不指派的就对付,屋子里黑乎乎的不说,到处都是灰尘,甚至还有蜘蛛网、牛粪马粪什么的。
唐圆拿破布包着头给彻底清扫一遍。
地方不大,她一会儿就收拾完了。
大富农进屋舀水,看她那么麻利不禁愣了一下,这丫头是装疯吧?
总归是地主见多识广,真疯的、装疯的他都见过,下意识就会多想。
当然,他不会多嘴的。
作为一个被专政的富农,多嘴意味着短命。
但凡他多事儿,也活不到现在。
“闺女,有空不?”
唐圆扭头看他,“大伯,啥事儿啊?”
大富农:“我一个人铡草不方便,你帮我一下?”
唐圆也没拒绝,“好的呀。”
她把破得不成样子的抹布洗好晾起来,出去帮大富农铡草,顺便也问问对方工作内容。
住在这里她当然要帮忙干活儿,就顶房租了嘛。
大富农除了喂牲口,还要清理牲口棚。
要把槽子里的草料渣清理出来,把牲口棚的粪便清理出去,再挑干爽的土进来铺上,既能让牲口舒服还能沤肥。
另外还得翻晒草料、上碾子把地瓜藤、花生蔓、瓜干儿等碾碎当饲料。
再就是用铡刀铡草料,玉米秸把叶子到下面根部上面部分铡碎,也是牲口爱吃的草料。
如果没有玉米秸掺着,大队根本别想养这么多牲口。
唐圆长得高挑,常年干活儿力气也不小,所以她负责铡草,让大富农往里续。
她做事情仔细认真,不会三心二意,每次要等大富农放好玉米秸之前再全力压下铡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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