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桃花露
“为啥?”他期待地问道。
唐圆:“大豆花生能肥地,几垄几垄的分开也能阻断不同庄稼的病虫害。”
她很自豪地强调道:“鱼仙人吃了我俩大兔子腿和一个兔子头才告诉我的。”
看她又骄傲又认真的模样,有那容易被说服的人忍不住要……信了。
至于少种棉花,他得去跟刘支书商量。
唐炳德倒不是唐圆一说鱼仙人就信,而是每年春天种棉花的时候他都要和刘支书掰扯掰扯,只是每次都无功而返。
今年自然要继续掰扯。
唐炳德一走其他人要么散会要么在场院儿借着月亮光继续聊闲天儿。
女人扎堆的地方,大伯娘瞅着唐圆走了立刻坐到唐妈旁边。
随便寒暄两句,她就说起她娘家村里某个大娘来,儿子没了,抱养了孩子,结果根本养不熟,人家大了能赚工分就跑回去了。
“这外人就是不牢靠,还得从小看着长大的才知根知底呀。”
一个妇女好奇道:“她有闺女没?咋不招个养老女婿?”
大伯娘:“嗨,养老女婿有啥用?女婿能有侄子亲?她倒是要招,人家都吃准她家要绝户压根儿不同意。反正你还能不要脸地让闺女打光棍儿?早晚不得嫁出去?人家都暗地里说好不肯上门,她还能让闺女烂家里?愿意上门的那都是啥人?瘸子哑巴残废啥的,那不是害了闺女?”
唐妈的脸色就不好了。
其他妇女也觉出来,都借口回家伺候老人孩子,纷纷告辞走了。
不得罪人。
背地里八卦就算了,她们可不敢当面嚼舌头,除非想跟唐妈撕破脸打架。
大伯娘对唐妈道:“弟妹,我可不跟那些丧良心的算计自家人,我一门心思为你们着想。我都和武儿说好了,让他给你们一个儿子当孙子。”
唐妈拉了脸,“大嫂,你冷不丁说这个干啥。”
大伯娘:“武儿和圆儿也都得找对象了,你看让圆儿给武儿……”
“大嫂!”唐妈打断她,不让她把换亲那个词儿说出来。
说出来再拒绝指定伤和气,不如提前拒绝。
她道:“我和他爹就这一个孩子,不想让圆圆外嫁,要留身边。”
大伯娘眼珠子一瞪,“啥?你们想给圆儿招养老女婿?”
唐妈并没说一定招女婿,而是不外嫁,找自己村的也行,但是大伯娘这些日子一直在琢磨这个,可以说吃饭睡觉都在想,所以非常敏感。
唐妈:“大嫂,咱不在外头说这个。”她起身,“我去看看圆圆,中和说她不能受刺激。”
大伯娘:“哎,你别走,你是不是看上封家小子了?你要给圆儿招上门女婿,封老婆子咋可能同意?你别做梦呀,好好地跟着我的步子来。我都约好了,人家媒人这两天就上门……”
仗着封家在村里人缘不好且势单力薄,她说话一点不顾忌,若是别家她可不敢直接说让人家倒插门。
唐妈怕忍不住扇她,就加快步子走了。
在外面,大伯娘也不好扯开嗓子喊,气得直哼哼。
她眼珠子一转,觉得还是跟唐爹说,圆儿娘看着老实其实骨子里奸,以前是装的,一分家就生外心。
她是看出来了。
她抬脚跟上,也过去看看唐圆凑男人堆里干啥呢。
唐圆看唐炳德一走,唐大伯就拉着她爹叽歪,大伯娘也凑到她娘跟前叽歪,她立刻冷脸。
“爹,我不得劲儿。”
闺女不得劲那估计是要犯病,唐爹赶紧招呼媳妇儿带着闺女回家。
夫妻俩都没顾上跟唐大伯说一声。
唐大伯脸都黑了。
大伯娘咬牙,对唐大伯道:“他爹,你信我了吧?这丫头就是装的,你看哪个疯子像她这样小嘴叭叭的了?”
唐大伯想了想,村里那疯子和傻子的确不这样。
虽然发疯的时候差不多,可别的疯子不发病的时候没她这么清楚。
不过他现在关注的是七叔竟然对老二委以重任,以前可不这样。
他有些不舒服。
同样二弟无视他,不跟小时候一样对他言听计从也让他不舒服。
二弟是真真切切地跟他生分了啊。
唐圆见爹把闺女放在第一位,心里很高兴,她一手挽着爹一手挽着娘回家。
唐爹则很骄傲地跟媳妇儿说闺女给大队长支招儿的事儿。
虽然是鱼仙人说的,可他闺女和人家不一样,别人疯了是发疯,他闺女是遇到鱼仙人。
这肯定是闺女更有灵性才会被鱼仙人选中不是?
唐炳德估摸着飞毛腿已经汇报完才背着手去了刘家。
刘支书当年参加过游击队,家里还挂着枪,这会儿正在擦他的驳壳枪呢。
嘴里叼着烟斗,呛得自己眯着眼睛。
唐炳德:“没卡壳吧?”
刘支书抬眼,示意他坐,“好着呢。开完会啦?”
唐炳德点点头,想必飞毛腿已经汇报过,他就说说治理蛴螬、买石灰以及少种棉花改种豆子玉米的事儿。
刘支书皱眉,买石灰、治理虫害都没问题,但是少种棉花不妥。
“棉花任务可挺重呢。”
唐炳德:“今天略少点,来年多种些补上。”
今年虫子猖獗必须得花时间治理,口粮田不能空着,只有棉花地可以挪。
至于来年,再说呗。
刘支书摇头:“不妥当呀,来年种太多社员忙不过来,有意见的。”
唐炳德:“要是不治理……”
刘支书:“虫害地可以空出来秧地瓜,把其他地种棉花不就好了?”
唐炳德:“其实地里虫害都厉害,蛴螬、地老虎、红蜘蛛什么的,去年棉花比前年就减产两成多。”
刘支书:“那是夏秋多雨害的。”
唐炳德心想明明虫害更严重,但是既然对方反驳就说明不想多听他解释。
实际大队的生产安排都应该听大队长的,支书是党委干部,是管党政以及政治学习那一块。
但刘支书是老干部,在上级那里有名声,且他儿子在县农业局,主管他们公社大队的生产政策,所以他干涉生产又很顺理成章。
刘支书看他沉默,笑道:“咋滴,怎么突然这样?有人说什么?”
唐炳德:“也不是别人说什么,我一直就这么想。”
飞毛腿肯定跟他说了唐圆的事儿,他也不瞒着,简单复述一下,“和我想的倒是差不多。”
至于天气这个也没啥,有经验的人能判断接下来几个月是旱是涝。
刘支书好奇道:“大脚板家那犟丫头,咋滴,仙家上身了?”
乡下总有人说自己供奉仙家,请仙家帮忙成事儿,也有人说自己能请仙家上身出马儿之类的。
隔几年政府就打击一阵儿,但是这东西除不尽,很快就死灰复燃。
只要上头没有硬性规定,大队干部基本也就当不知道。
甭管真假,自己村出了一个刘支书还是很好奇的。
唐炳德道:“这丫头不是那种,她挺正常。”
刘支书笑起来,“我听说她大伯娘要拿她换亲,这是想招儿撺掇她爹娘分了家?”他吧嗒两口烟袋锅子,“这丫头倒是聪明起来了,不再跟大脚板干架,开始动脑子了。”
既然唐炳德说她没疯,那他自然也不会觉得唐圆真疯了,多半是会动脑子了,也可能是有人给她支招儿。
刘支书作为前进大队的支书,还是唐家村的老人,对村里各家情况自然很清楚。
只是平时不发表意见而已,毕竟清官难断家务事,只要人家不闹到大队部来,大队干部也不需要主动管人家的事儿。
想想那些被家里摆布嫁给老光棍儿、傻子、残疾男人的闺女们,这丫头倒是有点本事。
刘支书又道:“那闺女的鱼仙人是她爹?二小子人木讷不活泛,干活儿还是下老实的。这是分家口粮不够吃的,想少种点棉花多种点豆子分口粮?看着不像他能想到的办法,是他那个八百个心眼子的大哥?”
唐炳德嗤道:“他大哥有什么心眼子?照着自己弟弟耍的心眼子。”
刘支书哈哈大笑。
他当然没有真怀疑是唐大伯的心眼子,他怀疑是唐炳德。
这是终于种够棉花要抗议了。
侄子说“鱼仙人”说妖蛾子迷惑人让多种棉花,还说要干旱要大雨要少种棉花多种庄稼,还说水稻什么的。
一个乡下丫头知道什么水稻?
当地可不种水稻,大部分社员没听过也没见过,就算知道大米也不知道大米是水稻打出来的。
那肯定是唐炳德暗中指挥呗。
这是想指挥社员们跟他施压?
如果他继续压着不让减少种棉花就闹事?
既然唐炳德有这个意思,那他不得不考虑退一步,毕竟他不想和唐炳德闹翻。
刘支书叹了口气,他为大队好,为什么唐炳德和社员们不能体谅?
要不是他儿子在县农业局顶着,要不是他儿子出主意让大队多种棉花争先进,唐家村大队得年年落后。
一旦成为落后份子不只是全大队丢人,大队干部、大队的学生、入伍名额、先进劳模以及其他评选都受影响。
甚至申请买机械、化肥、农药以及给大队申请的布票、煤油等都受限制。
他有心要和唐炳德说说儿子的贡献,又觉得一个村的大家知根知底,以前他也说过,但是对方还如此坚持那就是说了无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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