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九重江雪
骤然间，她脑子里浮现出一个匪夷所思的念头。
她也问了出来：【他会不会跟我一样，也绑定了系统，有了完成任务拯救自己的机会？】
听到这话，蒋玉凤眼神一喜，像是落水的人抓到了救命稻草，或者干渴的人看到了一片梅林，眼里终于又燃起了丝丝希望。
她激动得不行，但情绪太过外露。
但凡苏灵雨抬眸朝她看一眼，就能发现她的不对劲。
汪宜泠赶忙安抚地握住蒋玉凤的手，一方面是安慰，一方面也是提醒她不要情绪太明显。
蒋玉凤暗暗点了点头，好险控制住。
但很快，系统的小奶音就响起：【不可能呀。】
【一个任务世界的人而已，怎么可能绑定系统？不可能，不可能。】
苏灵雨却道：【我不知道你们系统的规则，但万一呢？】
系统犹豫了一下，还是如实说道：【不可能的，宿主。虽然我也很想安慰你，但真的没有任务世界的人类绑定系统的先例呀。】
【虽然我年纪小，但我见识还是挺多的。】
【我可是很厉害的小统子！】
苏灵雨：【……真的？】
系统就差发誓：【真的！】
苏灵雨问：【一点机会都没有？】
系统道：【绝对没有！】
刚生出来的一点希望，又这么淡了下去，苏灵雨缓缓吐出一口气，却怎么也排遣不了心里的难受。
她说道：【你继续追查顾燕影的下落，不要停。也注意着霍焰那边的情况，万一有什么不对，立刻联系我。】
系统立刻保证：【放心吧，宿主！】
一人一系统聊了几句，苏灵雨回过神来看向蒋玉凤，眼神更加愧疚。
蒋玉凤不是不难过，在知道顾燕影失踪之后，她已经哭了很多场了。
但对上苏灵雨苍白的脸色，愧疚的眼神，她不忍责怪。
她拍了拍苏灵雨的肩膀，温声说道：“你也累了，我和汪宜泠就不打扰你了。你好好休息，其他的事别想太多。吉人自有天相，燕影肯定会没事的。就算……他愿意把活下去的机会留给你，肯定也不愿意你自责。”
苏灵雨深深呼吸，艰难点头。
目送着蒋玉凤和汪宜泠离开，身边不再有人，病房里安静得像是在旷野之中，苏灵雨抱着枕头躺下，脑子里乱乱的。
在不知不觉间，她睡了过去。
等她醒过来，窗外还是一片浓得化不开的夜色。
这些夜色就像是一张大网，铺天盖地的罩过来，一瞬间就将她拉入了昨晚的洪流之中……冰冷潮湿，叫人喘不过气。
苏灵雨神情怔怔的，突然一只大手伸过来，给她拂了拂汗湿的额发，动作温柔又细致。
她扭头朝后看过去，一眼看到坐在床边的霍焰，顿时惊喜地坐了起来，带着期望问道：“找到了吗？”
霍焰无奈摇头：“没有。”
苏灵雨心里一沉，眼里的亮光一寸寸熄灭。
她又在心里敲系统：【小统子，你再查一查，看能不能找到顾燕影的下落。】
系统立刻“滴滴”两声：【宿主稍等，我马上！】
但很快，它的小奶音就无奈响起：【还是找不到呀。】
苏灵雨安静下来。
她心里很难受，但这种难受又不知道怎么说，不是那种锥心刺骨的疼痛，却是细细密密的愧疚，对，就是愧疚。
从小娇生惯养，她习惯了别人对她的照顾和宠爱，细致和体贴，无论是亲朋好友的真心，还是花钱买来的服务，因为她也会回馈她能付出的，所以她享受得理所当然。
但从没有这么一刻，她觉得自己难以承受。
霍焰将她抱进怀里，大手轻轻在她后背拍着，像是哄小孩儿一般安抚着她，好一阵，缓声开口问道：“灵雨，你知道我之前的腿伤是怎么来的，对吗？”
苏灵雨抬头诧异看向他，他垂眸，眸光沉静如水。
“我知道。”苏灵雨点了点头。
霍焰的腿是执行绝密任务的时候残疾的，那一战凶险残酷，对战人数悬殊。
为完成任务，他死死守着机密文件，在阴暗潮湿的山林中等待了很久，身上溃烂的地方甚至被蚊虫鼠蚁啃噬过，凭着顽强的求生意志才吊着一口气，等到救援，好险才捡回一条命。
但命是捡回来了，一条腿却残疾了，不良于行。
“但你不知道，我们二十五人一起执行任务，我是首领，但最后只有我一个人活着回来。”霍焰道，“为了让我带着机密文件脱困，和我朝夕相处过的兄弟，他们一个个死在我面前，只为让我活着突围。”
“理智告诉我，执行任务免不了牺牲。但情感告诉我，他们都是为我而死，而我深刻觉得他们的选择不值得。”
“也许，把我换成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他们也能完成任务，那样就是他们活下来……”
“这种想法困了我很久，从战场回来之后，我每次想起那一幕幕场景，连枪都握不住。”
“在医院养伤的时候，我同时在干预心理，心理医生说我那是战场ptsd，是创伤后应激障碍，在医学上被归类为精神力疾病。”
“……”
苏灵雨点了点头，脑子聪明，隐约猜到了霍焰想跟她说什么。
霍焰垂眸看向她：“那你知道，我后面是怎么好起来，怎么想通的吗？”
第230章 真那样就好了
两人从没说起过这个话题，霍焰主动提，哪怕苏灵雨知道他是打算开解自己，也好奇顺着问道：“怎么想通的？”
“我是想，事情已经发生了，无可追回。但我这条命是战友们前赴后继替我争取下来的，我就不能活得让他们失望，让他们在天之灵觉得不值。”
“人生在世，大都并非孤寡一人。他们牺牲了，还有他们父母，妻子，儿女在世，他们的家人必定都是他们的牵挂，我要替他们照顾好。”
“我活着一天能照顾他们的家人一天，不求心安，只求有用。但如果我不振作起来，未来有天我连经济上的照顾都做不到，更愧对他们。”
“有的时候，伤怀比不上实际，人毕竟还是要吃饱穿暖。”
“再者，人总要往前看。”
“我宁愿积极主动去面对，也不愿意消沉在过去，自伤自弃。”
“……”
苏灵雨仰头看向霍焰。
高大沉稳的男人面容坚毅，看着她的眼神温和而深沉，声音低沉厚重，说话不徐不疾，像是凄风夜雨的江面上，孤舟上挂着的一盏灯，温暖人心。
她认真地点了点头：“我懂了。”
她总觉得顾燕影的失踪是被自己连累，觉得自己欠了他的，还让好不容易找到亲人的蒋玉凤悲痛欲绝，她真的愧疚难当。
但霍焰也说得对，事情已经发生了，无可追回，她现在最需要做的就是继续找寻顾燕影的下落。
万一找不到……
她能为他做什么，就会做什么，至少蒋玉凤的养老问题，她一定会妥善的照顾好的。
……
洪灾告一段落，中医研究院派出来的志愿队虽然耽搁了一天，第二天晚上也踏上了回京城的火车。
除了蒋玉凤留下来等顾燕影的消息，汪宜泠因为担心苏灵雨而一直陪着她，还有两个有嫌疑的同事依然被拘留，其他的同事都走了。
对顾燕影的救援一直没终止。
一连三天，霍焰都带着人盘桓在江面上，一直在找人。
他找人，苏灵雨也坐在冲锋舟上陪着，想着一旦系统查到了顾燕影的下落，就赶紧告诉他，不耽误时间。
她皮肤娇嫩，烈烈江风都快要把她的脸吹皱了，她却一点没管，一双眼睛只专注地看着江面。
就算拜托了系统，她也不想放弃自己的努力。一直行动着，操心着，她闷闷的心脏就会好过一点。
只是三天过后，依旧没有顾燕影任何消息。
系统忍不住劝：【宿主，你这么一直找下去也不是个事儿呀。你们人类搞救援，也讲究最佳救援时间的，这都三天了……说句大实话，真要出事，顾燕影早出事了。】
苏灵雨不死心问：【那万一他没出事呢？】
系统道：【没出事那就更好呀，他不就自己回来了吗？】
苏灵雨：【……】
真那样就好了。
这三天有不少人劝苏灵雨放弃，都觉得错过最佳救援时间之后只是白费功夫，只是苏灵雨一直咬牙不肯。
到最后，蒋玉凤都来劝。
找一天行，三天行，但不可能一直找下去，任何事情都有个头。
第四天，苏灵雨一行人返回京城。
在众人心里，苏灵雨已经做得仁至义尽，但在苏灵雨心里，显然没有那么轻易过去。
回程的火车上，苏灵雨晚上睡不着，霍焰握着她的肩膀，陪她站在车窗前看着外面黑沉沉的夜色。
“再过三分钟，不想睡也躺着休息一会儿，行吗？”
“嗯。”
霍焰摸了摸苏灵雨的头，心里微叹。
他知道她之前被保护得太好，心又太软，突然有人为保护她而死，无论那人是谁，但歉疚感就像是一块大石头，沉沉压在她心里。
虽然除了第一天，之后她没再哭了，也努力想要保持积极状态不让人操心，但她眉眼之间偶尔流露出来的难过和茫然，还是叫他看了心疼。
三分钟一到，霍焰强制带着苏灵雨躺下。
他知道难过需要时间释怀，他也不会讲大道理让她“走出来”，默默陪着就行了。
如果一朝一夕就能忘记，那也不是心地纯善的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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