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扬了你奶瓶
竹影还在愣神,雁帛已经跟了上去,替二人断后,竹影只得紧跟着。
大雨滂沱,天地被墨色连成一片,唯有闪电划破天际的瞬间,才能稍微看清前路。
雨水似浪潮一样拍打在虞安歌脸上,她死死抓着商清晏的手,微凉的触感从手心传到心里。
清音寺比她想象中还要危险,那些人竟然用上了弩箭!
虞安歌在后山找到两匹马,回头看到了满身狼狈的商清晏,他垂着头,发丝粘在脸上,一袭白衣被雨水打湿,鞋子都跑丢了一只。
身体孱弱,洁癖,却能在跑丢了一只鞋的情况下,跟上她逃跑的脚步,虞安歌再次确认他表面的无害都是装的。
商清晏却是咬牙切齿,无语至极,虞公子果然是变数,只是这变数实在多余!
原本他安排的影卫会护住他的,他再找到机会受些伤,再放出一些真假难辨的话,便可用舆论逼圣上暂且收手,也可让圣上放下戒心。
现在这算什么?
还不等他说什么,虞安歌就一脸焦急地推他上马:“王爷快跟我走。”
上了贼船就再也下不去了,商清晏认命爬上马,跟虞安歌一起疾驰起来。
两匹马,两个人,满饮一腔风雨,就在马上要下山时,虞安歌胯下的马忽然被绊马绳绊倒。
虞安歌及时跳了下来,几乎是同一时间,虞安歌使出袖箭,向漆黑的林子射出,两声惨叫后,又出现了几个手持刀剑的黑衣刺客。
商清晏及时勒马,却没有下去,因为虞安歌已经在下面与几人厮杀起来。
她看着清瘦,可一出手,便都是致人于死命的杀招,快准狠,如同在棋盘上,不给自己留退路,也不给对方留退路。
血腥味萦绕在鼻尖,胯下的马躁动不安,商清晏淡漠的琉璃目逐渐染上阴狠,他紧紧攥住手上的佛珠,才将将压下心中的杀念。
忽然几滴血溅到他下垂的手上,温热,在雨水的冲刷下很快消失。
商清晏眯起眼,看到被人围攻下,虞安歌的胳膊不可避免地挂了伤,却为了护住马上的他,再次不顾一切厮杀。
商清晏被血溅到的位置瞬间变得灼热滚烫,若有似无的梵音萦绕在脑海,让他眼神迷离起来。
又解决掉一个刺客后,虞安歌已经初显疲态。
这些刺客都是数一数二的高手,虞安歌一对多,还不能让他们靠近商清晏,于她来说多少有些吃力。
就在她用短刃又一次刺入一个刺客的胸口时,蓦然感到背后一阵凉意。
还未回头,余光便见一柄长刀向她袭来,虞安歌迅速抽出短刃躲避,已经做好再次受伤的准备,可那把刀终究没有落下。
商清晏不知从哪个刺客手中夺来了剑,又用那剑抹了刺客的脖子。
鲜血喷洒在商清晏的白衣上,如雪地盛开的梅花。
他不再似出尘谪仙,而如林中鬼魅,索命无常,幽森凄冷。
不等虞安歌反应过来,他直接手腕一转,头也没回,再次刺入身后一个偷袭刺客的心口。
虞安歌见识到了一个完全不同的商清晏。
嗜血,凶残。
或许这才是他原本的样貌。
或许他手中的菩提佛珠不是向善,而是制恶。
待所有刺客全部毙命,商清晏才丢下手中的剑,身体摇摇欲坠,似乎又是那个弱不禁风的病秧子了。
虞安歌急忙过去搀扶,让商清晏半倚靠在自己身上。
喧嚣的山间夜雨中,虞安歌听到一声叹息:“脏死了。”
虞安歌轻笑一声,虽然这笑在这个情境下有些不合时宜,且带着满满的讽刺:“弱不禁风?迎风咳血?”
商清晏同样回她一声轻笑:“虎父犬子?纨绔废物?”
第8章 杀了人才念佛
“嗡——”
灵音寺中又是一阵鸣钟传来,商清晏转动着手里沾血的佛珠,苍白的脸上覆着一片霜寒:“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虞安歌收剑入鞘:“杀了人才念佛,王爷不觉得晚了吗?”
商清晏眼前雨水朦胧,但虞安歌沾血的笑颜分外清晰:“放下屠刀,便可立地成佛。”
虞安歌敏锐地听到不远处又有脚步声传来,再次一把扯过商清晏:“佛祖会原谅你的!快走!”
虞安歌的马被马绳绊倒,估计是马腿受伤,怎么也站不起来,二人只好同乘一匹马。
可就在马匹到了山脚时,又出现一波人马拦住,虞安歌心中腾出一股火气,怎么这么多刺客!
商清晏眉眼一沉,用力抽了一下马臀,虞安歌配合着他厮杀,硬生生从那波刺客的层层围剿中冲了出去。
森森夜间,箭矢飒沓如流星,虞安歌被商清晏圈在怀里,竟有一种亡命天涯之感。
身后又传来箭羽的破空声,紧接着,虞安歌听到了商清晏的闷哼。
虞安歌连忙问道:“你受伤了?”
商清晏只是夹紧马腹,咬牙道:“无妨。”
虽说无妨,他拉着马缰的手却爆出青筋,整个身体也不免往虞安歌背后近了近。
为防跌落下马,他的双臂甚至圈上了虞安歌的腰。
虞安歌从未与男子这般亲密过,身体瞬间紧绷,尽可能地转移注意力:“究竟是谁,动用这么多人手对王爷赶尽杀绝?”
商清晏嗤笑一声,用她的话来堵她:“虞公子现在装傻,不觉得晚了吗?”
虞安歌有些窘,刚刚两个人都露出了马脚,的确不需要装了。
商清晏见她不说话,在她耳畔问道:“不过我倒是好奇,虞公子是怎么知道灵音寺有刺客的?”
他的语气慵懒沙哑,透着几分危险,温热的呼吸撒在耳畔,让虞安歌觉得不自在:“王爷的狐狸尾巴藏不住了,就非要把别人的也扯出来不可吗?”
商清晏“啧”了一声:“本王的尾巴是你扯出来的,本王倒要看看,你的尾巴还能藏多久。”
他心中暗藏怒火,刚刚动完手,他才意识到本该追上来的竹影竟然没有追上来,怕是被虞安歌身边的鱼书雁帛给引走了。
而那场坠马后的凶险,分明是虞安歌故意逼他展示出实力的。
想不到小时候瞧着憨憨的虞公子,长大后这么难缠,比他那个妹妹有过之而无不及。
黎明时分,二人才算是彻底摆脱追兵。
从马上下来后,虞安歌看到商清晏后肩上插着一支箭矢,淋了许久雨,这回他是真的一副病态了。
搀扶着商清晏来到一座客栈,这个客栈是虞家的产业,掌柜的昨日便接到了虞安歌要他接应的信,什么都没问,悄悄把虞安歌和商清晏安排到一间客房。
商清晏失血过多,本就白皙的脸更是惨白如纸,倚靠在床榻上,不需做戏便神情虚弱。
虞安歌探了一下他的额头,有点发热,便对掌柜吩咐道:“去拿一瓶上好的金疮药,剪刀,烈酒,细布,两身衣服,鞋袜。”
商清晏浑身滚烫酸痛,却还勉力保持着清醒,甚至在掌柜走后讽刺虞安歌:“虞公子准备得够周全的。”
虞安歌道:“原是给我自己准备的,哪儿能想到王爷深藏不露。”
商清晏看向虞安歌胳膊上的伤口,不算深,已经在半路简单包扎起来了,可鲜血还是浸了出来。
逃命一夜,她的脸色同样不好看。
掌柜把东西都拿上来后,虞安歌先给自己包扎了一下,然后走到商清晏跟前道:“脱衣服吧。”
虞安歌前世在战场上出生入死,条件艰辛,军医忙不过来时,她便给战友上药,说这句话也轻车熟路。
商清晏却没有反应,他素有洁癖,就算是身边的仆从等闲也不许近身,眼前虽然是个“男人”,但与他并不相熟,所以一时有些放不开。
虞安歌见他不动,便想到他那个洁癖,便低头看了看自己,奔逃一夜,自然满身狼藉。
虞安歌气笑了:“王爷不比我干净到哪儿去,现在受伤发烧,还有心思嫌弃我?”
商清晏头痛得厉害:“倒也不是这个原因...”
但具体什么原因他又说不出来,只是觉得有点儿别扭。
商清晏重重叹口气:“那就劳烦虞公子。”说着,他便转过身。
虞安歌先是拿剪刀把伤口旁边的布料剪开,而后把上衣褪去一半。
这人皮肤白皙,肌肉紧绷,远比看上去壮实。
虞安歌握上箭矢,手上蓄力,正要拔出来时,外面传来小二的声音:“客官,您这边请!”
“劳烦小二烧些热水,上些好酒好菜。”熟悉的声音在外响起,让虞安歌动作一顿。
商清晏记忆力向来不错,此时也听出来了。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退婚失败,灰溜溜回京的岑嘉树,身边还带着一个仆从。
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后,岑嘉树和他的仆从入住了隔壁的房间。
商清晏观察到虞安歌的脸色逐渐阴郁起来,不禁有些好奇。
按理来说,前程似锦的探花郎,勉强够得上虞家门楣,可为什么眼前虞安和这个大舅子会露出这副表情,像是要活剐了岑探花。
客栈隔音效果并不好,商清晏和虞安歌都是习武之人,能隐约听到他们主仆二人的谈话声。
仆从抱怨道:“都怪虞小姐,要不是她死缠烂打,咱们也不至于行程这般匆忙。”
岑嘉树皱眉道:“不要乱说。”
岑嘉树脑子里乱纷纷的,一会儿是虞安歌,一会儿是宋锦儿。
然而最担忧的还是他祖父那里,若是祖父收到虞安歌的信,以祖父的性格,只怕会对他更加不喜,也绝不会让宋锦儿进门。
所以他要赶在信使之前回京,想想破解之法。
仆从一直跟在岑嘉树身边,前后接触了宋锦儿和虞安歌,相比于出身高贵的虞安歌,还是宋锦儿这个侍郎府的庶女好拿捏一些。
仆从转了一下眼珠子道:“虞小姐蛮横无理,哪里比得上宋小姐温柔小意?”
商清晏微微皱眉,回忆起小时候虞安歌把他牙打掉的场景,蛮横无理不假,但拿宋家那个装模作样的庶女跟虞安歌比,实在有眼无珠。
岑嘉树把心里的烦躁摆在脸上:“多说无益,现在要想想办法,拦截那封信,或者让我祖父消气。”
仆从眼珠子一转:“小的倒是有个主意,不知当讲不当讲。”
岑嘉树道:“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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