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的不想再走捷径了 第148章

作者:临山海 标签: 穿越重生

  系统无声无息,就似从来都未存在过。

  洛千淮就是再不满,没有人接招也无可奈何。为了防止系统突然主动领奖,她入睡之前便将早先的行头都换上了,夜行衣裤,还戴上了一副可分为三层的“严防死守面具”。

  这面具虽是系统奖励,但却并非是巧取豪夺得来,而是朱娘逃脱牢狱之灾后,所送的谢礼。

  这谢礼相当走心,据说是请了江湖上的易容名家所作,冷不丁儿被摘下之后里面还有头套,头套里面还有一层仿皮质的贴肉伪装,除非是被人生擒毫无还手之力,否则就绝对不会露出真面目。

  她先前几乎已经将它遗忘了,这会儿危险随时将至,也不得不把它祭出来使用。

  任谁脸上蒙了这么好几层东西,睡觉也难得安稳,洛千淮打着呵欠熬到天明,却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她并没有因此而放松下来,相反,那股子不妙的预感却更强烈了。

  将整套行头换了下去,更衣洗漱之后,洛千淮进了前院药铺,自己抓了一服柴胡舒肝散煎下喝了,这才觉得心里那股子邪火散了大半。

  可惜该来的总是逃不过,到了日上三竿之时,霁安堂外忽然喧哗大作,哭声与叫骂声不绝于耳,引得无数街坊行人皆来围观。

  洛千淮带着人出来看时,只见数人抬了一具蒙了白麻布的尸体停在门前,三个身穿麻衣的女子正在哀声嚎哭。

  这三个人她是认得的,就是昨日在同庆坊的小院内,侍候那位病患的两个女使,外加一位管家娘子。

  那三个女子一见到她,哭嚎声立即便又高了一截儿,那位管家娘子还冲上前来,张着十根长长的指甲向她脸上划去,口中还高声悲呼道:“庸医!就是你这个庸医,害死了我家娘子!

  她并没有伤着洛千淮半根毫毛。章庆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前,也没见做了什么动作,那女子就倒飞了回去,与两位女使并排跌坐在一处。

  她明显有些懵,疑惑地抬头看去,正对上章庆漠然的眼,立时低下了头。

  洛千淮第一时间冲到阶下,掀起白布查看尸首。

  她清楚得很,自己开的药断不会吃死人,所以第一时间查原死因极为重要。没想到那白布下面,却是一张从未见过的年轻面孔,看年龄不会超过二十岁,便是人已经断了气,面色也依然清雅秀丽。

  死人自然把不出脉,但她衣裙下摆满满的血迹却能说明不少问题。

第二百九十四章 容不得你抵赖

  洛千淮想到昨日在那小院中的种种怪异之处,忽然有所明悟,知道自己是被人算计了。

  只是不知道对方到底是什么来路,最终的目标又到底是谁。

  是想借着自己的手,害人一尸两命呢,还是要用这桩命案,来将自己跟霁安堂,拉下不可测的深渊。

  洛千淮脑中百转千回,猛然抬头,却对上了身侧一名男子饱含恨意的眼。

  这男子约莫三十岁上下,黛色的缎面深衣外面披着件麂皮斗篷,剑眉星目,眼神锐利如鹰隼,并不似寻常富贵之人。

  方才抬着尸首的四个仆从,此刻就站在他的身后,各个身披皮甲腰配重剑,举手投足间可见军伍行迹,再次印证了他的身份非同寻常。

  他的目光狠狠地在洛千淮面上扫了过去,又落到了文溥的面上。

  “好个霁安堂,好个文郎中!”他开口道:“让个没出师的小娘子出去看诊,害得我家柔娘一尸两命,这笔账,我会追讨到底。”

  文溥虽对这个病患全无印象,但他却很清楚外甥女的医术,断不可能出现这种事故,不由说道:“这位郎君。此事怕是有什么误会,不如先进来好好说一说……”

  那男子面色阴郁,冷声道:“误会?柔娘服了令徒开的药,腹痛了整整一夜,刚才小产血崩而亡,如今血还未冷——你们杀的是我连家盼了多年的子嗣,还搭上了柔娘一条性命,还有什么好说的?”

  涉及到人命,还是一大一小,确实难以私了。文溥也清楚这一点,所以心里也很焦虑,他转头看向洛千淮,却见她面色仍然平静如常,并没有半点受惊或者心虚的模样。

  周围旁观的人却是在议论纷纷:

  “连家,我没听错吧,是广胜里的那个连家?”

  广胜里是长陵邑除了荣康坊外,另一个贵人集居的坊。荣康坊住的多是文官,广胜里住的大半是武将,总之都不是有钱就能住进去的地界儿。

  “可不就是那个连家吗?眼前这位我可认得,正是那位刚从边关回来的连二郎君!”

  “天啊,听说连二郎君杀人不眨眼,靠军功升到了牙门将,洛娘子得罪了他,怕是性命难保!”

  “唉,好好的小娘子,当什么医婆啊,这不是害人害己吗?”

  “咦,我以前好像见过这位柔娘,她应是住在同庆里……难不成是连二郎君的外室?”

  “那位柔娘子是真可怜,听闻连二郎君膝下无子,本来若是能好好地诞下子嗣,甭管是男是女都好,说不定就能被接回府中为妾,哪知遇上了庸医,连命都送了。”

  “可洛娘子的医术明明很高妙,不应出现这种失误才是啊?”

  “到底是年轻,经验不足,可惜了!”

  洛千淮站起身来,淡淡地看了看还在哀哭的使女三人组,方才站到了连二郎君面前:“不管你信还是不信,昨日我见到的病患另有其人,并不是这位柔娘。”

  连二郎君面色冷峻一言不发,显然以为她在彻辞狡辩。

  “我知连将军现在心中悲痛,未必能听得进我的话。”洛千淮继续说道:“但昨日这三位却是自始至终都在,想来她们偷梁换柱,必是有迹可寻,只要认真讯问一番……”

  “洛娘子。”连二郎君打断了她:“我来之前,已经遣人去报了官,现下官差已至,你有什么话,还是留着去邑廷说吧。”

  人群就在此时让开了通道,几个差役走了过来。为首的缉事官还是前次那一位,见到洛千淮倒还算客气,并没有给她上戒具,只摆手道:“洛娘子,跟我们走一趟吧。”

  章庆皱了皱眉,迈步便要上前,洛千淮连忙拦住了他:“我不会有事的,放心。”

  章庆倒没有坚持,只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其中隐含着种种深意。洛千淮虽不是眼神解读机,但也能猜出个大概:这人对法律没有敬畏之心,如有必要会救自己出去浪迹天涯。可惜那是下下之策,根本不会是她的选择。

  这件事情要是处理不好,会对刚刚开业的霁安堂造成毁灭性的打击,所以根本不能逃避,必须要当面锣对面鼓地把嫌疑洗刷干净。

  洛千淮清楚这一点,文溥也一样。只是相比这件事,现在他更担心外甥女会染上人命官司,一时愁肠百结,跟着洛千淮也到了邑廷。

  邢霆升了公堂,清问了事由。柔娘是连二郎君的外室,之前家人皆不知其有孕,只是近日胸口发闷才想着求医,听闻洛娘子医术高明且又是女子,方才花了高价诊金请了来,没想到她非但没诊出柔娘子有孕,还下了活血的药物,致使柔娘一尸两命。

  邢霆一脸公事公办的模样,派人验了尸首,确认那柔娘真有了一个半月的身孕,系服了大量红花、麝香、川穹等活血之物,小产血崩而亡。

  此案人证物证俱全,似乎容不得洛千淮抵赖。

  物证是洛千淮开的药方,以及剩下的几包药材。

  人证就是昨日那两名女使跟管家娘子。后者一边自责一边哭,说是柔娘子以前换洗常有不准的时候,所以她竟没发现是有孕了,又说不该听信传言请了洛千淮,以致于害了柔娘子。

  她说到最后索性放声大哭,直冲着邑廷的立柱上撞过去,说要下去陪自家娘子。只是大概是哭得晕了,动作比喊声要迟缓得多,很轻松地被连二郎君拉了回去。

  洛千淮冷眼看着管事娘子的过人演技,将连二郎君的眼圈儿都惹红了,不由得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她抬眼看向堂上的邢霆,对方也正在看着她:“洛娘子,你有何话说?”

  洛千淮当然不能坐以待毙,连忙仔细地将昨日之事说了一遍。

  原告连二郎君是一个字都不信,邢霆却沉吟了一会儿,问道:“你可有证据?”

  “当时就是这三位。”洛千淮指点着女使跟管事娘子道:“拦住了我的药僮,所以见到病患模样的人只有小女一人。”

  “但小女亦有四事可为证据:一是我可将昨日所见之人画出来,大人可使人去查找。”她容色淡定,侃侃而谈:

  “二是我方中所下活血之药剂量不大,便是孕妇服下,最多也是小产,断不会造成血崩之象。关于这一点,大人可以请其他同行前来验证。”

  “三是昨日煎好的药,小女是亲眼见到那位病患服下,今日剩下的这几服药既然俱在,那么昨夜他们的药必是从其他地方购得

  ,且剂量至少要翻上数倍。此类活血药物,药铺卖出时必须登记,若是据此前去查证,说不定可得到线索。”

  “这最后一点。”洛千淮挺直背脊:“小女虽然年幼,但也断不可能把错滑脉。大人尽可寻几位未显怀的孕妇,与无孕女子站在一起,令小女把脉一试便知。”

  连二郎君还未说话,堂上邢霆便开了口:“可。”

第二百九十五章 夫人有话跟你说

  差役的办事效率极高,不一会儿就找来了六名女子,其中两名月份尚浅,另外四名并无身孕。

  为了不落人口实,洛千淮自愿蒙了双眼,逐一为她们把过了脉,轻松地将那两个孕妇挑了出来,还精确地断了月份。

  连二郎君的眉头却锁得更深:“洛娘子,我本以为你是无意为恶,现在看来却是故意为之。说吧,你与我连家有何仇怨,抑或是何人指使你断我子嗣?”

  洛千淮简直为他的脑回路惊呆了。

  “世人行事皆有所求。小女与柔娘素昧平生,为什么要做这种自伤阴骘,且又立时便会被揭穿之事?连二郎君已是牙门将,怎能不知得利者才有嫌疑的道理?”

  眼见那连二郎君陷入沉思,洛千淮继续说道:

  “此事的幕后黑手虽未现身,但左右不过是内宅阴私之事,妇人嫉妒之心。昨日这三人诱我入彀,必是深知内情,只要分开讯问,必能得知内情。”

  “对了,不知道她们三人的身契,是在柔娘手中,还是别处?”

  听到最后这一句话,连二郎君的身子猛地一震,凌厉的目光落到了女使跟管家娘子身上。后者还好,勉强顶住了压力,那两个女使心理素质却要差得多,瑟缩着回避了他的目光。

  连二郎君心知有异,但在查清事实之前,也不可能就此放过洛千淮。只是他想要先行回去讯问三人的想法,却被邢霆拦住了。

  “此案本官既已受理,那么一应审查之事,并不须连小将军费心。”

  因案情未明,他令人将那三名女子与洛千淮一并收押,待有了进展择日再审。

  洛千淮被邢霆亲自引着,带到了地牢深处一间独立的监室里。

  这间监室四周并无木栅,四周墙壁刷着白粉,内中设了榻与案几,配了干净的被褥,很像是个寻常的房间。

  邢霆摒退了其他人,对洛千淮露出了堪称和蔼的笑容,说的话也出乎她的意料:“我知道洛大娘子是清白的。只是事发突然,不得已只能委屈大娘子几日。你且放心,我必会将此事查得水落石出,不教你与霁安堂蒙冤受屈。”

  洛千淮讶异地看着他那张正气凛然的脸,不知为何总觉得其中含了些莫名的谄媚。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前有霍瑜这个反而典型,洛千淮很难相信眼前之人别无所图。

  “邢大人。”她试探着开了口:“大人与小女无亲无故,却愿意如此信任小女与霁安堂,小女感激之余,亦觉惶恐,不知需如何报答大人深恩才好?”

  “洛大娘子这是说的哪里话?”邢霆的声音瞬间高了一线,其中莫名地含了一丝被曲解的委屈。只是这点委屈不过转瞬即逝,快得似乎从未出现过,再开口时已是换上了沉稳疏离的官腔,让洛千淮以为是自己多心了。

  “本官身为长陵邑的父母官,明察秋毫为民伸冤乃是本职,断无索取回报之意,还请洛大娘子莫要多想,只管安心在等着便好。”

  他说完这些,便振袖转身,向监室外而去。将将要出门时却又住了脚:“洛大娘子并非定了罪的犯人,若有什么需要尽可直说,只要合情合理,本官都会满足。”

  原来是自己误会邢大人了,他大概就是个大豫版的包青天吧,还额外多了些人情味儿。

  洛千淮心中生了歉意,但也不会平白虚度这几日时光:“多谢大人。烦请大人托人知会我的使女星璇,让她将小女未完的书稿带到此处。”

  邢霆的效率极高,不过一个多时辰,星九就扛着大包小卷进了监室,看见洛千淮,眼泪就止不住落了下来。

  洛千淮好不容易将她安抚住了,这才跟她互通了内外消息。

  星九第一时间将她被关押的消息传到了墨公子处,得到的指示就是无需担心,静观其变。

  “公子应是猜到了邢大人会秉公执法,所以才这般回话,并不是对大娘子的事不上心。”星九试图解释道。

  洛千淮本就没有寄希望于墨公子。以后霁安堂要想长久经营,经历的事件肯定不能少,总不好次次都劳烦墨公子出面——他也不是自己的什么人,若是心理上生出了依赖,很容易就会变得脆弱,渐至不堪一击。

  她自己便是青松翠柏,一任风雨摧折始终劲直挺拔,并不想为任何人折腰攀附。

  “我明白的。本来这些事,也不该劳烦墨公子。”她的语气淡淡的,听不出喜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