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临山海
她几句话,就透露出了一段苦情三角恋的剧情,若是其中没有墨公子,洛千淮还能保持看戏的愉快心情。
墨公子却是轻轻振了振袍袖,神色纹丝不动,就连声音也一如方才那般淡漠生冷:“栾葳娘,你到底想说什么?”
第三百五十七章 吃瓜群众也会躺枪
墨公子语气中的淡漠与不耐烦之意,是个人就能听得清清楚楚。栾葳娘心中虽然仍有不甘,但也只能抽抽答答地止了泪,委婉地道出了来意:
“阿墨你也知道,霍家在朝中是个什么地位。说是如日中天也不为过,相比之下,我们栾家就差得多了。”
墨公子皱眉:“栾公身为御史大夫,位列三公,何人敢看轻于他。”
“可他并非是先帝指定的辅政大臣!”栾葳儿抬起一双盈了新露的眼,悲切地望着他:“阿墨可知,霍家欲休了我,为夫君另聘新妇!”
墨公子并不看她:“大司马不会同意的。且霍瑜遇赦尚未归来,一切都未有定论,霍少夫人怕是多心了。”
“阿墨哪里知道我现在的处境?”栾葳儿自怨自艾地道:“自霍氏骤然显贵,我便被人软禁于院中,三餐俱是茹素,便连侍候的下人也都被送到了庄子里,若非好不容易递了信回家去找阿翁帮忙,只怕今日我也仍然出不来。”
“那些都是霍少夫人的家事。”墨公子皱眉叹道:“与墨何干?”
“阿墨!”栾葳儿没想到,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了,对方仍然没有半点反应。
可虞楚本不应该是这样的。当年明明是他求而不得,前次她在得知他回到五陵之后,急着把人推荐给永安翁主,就是担心他会纠缠自己,把以前的那些事抖落出去,影响了她得之不易的姻缘。
若是早知道他有一日能脱罪封侯,她也不会更改决定。毕竟国朝的关内侯多了去了,可霍家这般显赫的门庭,满朝上下只有一个。霍瑜已在归来的路上,只要能保住霍少夫人的位子,让她做什么都可以,哪怕是回身去求曾经视作尘埃的故人。
“我不想被休弃。”她愤愤地说道:“凭什么呢?霍瑜入罪被流放之时,是我不离不弃,可是现在君舅变成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便起意要休了我!阿墨,我知道,当年是我误了你,但请看在当年阿翁与我对你不薄的份上,看在我们二人青梅竹马一场的份上,再帮我这一回吧!”
墨公子不语,眼风似不经意地扫过洛千淮,见她一手托腮靠在案几上,睁着一对黑得发亮的杏眼,正听得兴致勃勃,形容相当可爱,心里因栾葳儿而生出的厌烦感,便无声无息地淡了三分。
“霍少夫人与其在我这里浪费时间,不如回去跟令尊好好谈一谈,毕竟若是真的大归还家,还得提前做好安排不是吗?”
“阿墨?”栾葳儿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她的泪瞬间干了,眼睛瞪得像要突出去一般:“你怎么可以这样说?我阿翁对你好歹也有救命之恩,当年你对我也……”
“栾公的恩情,墨断不会忘。至于其他的,霍少夫人怕是一直都误会了。墨从来都是将少夫人,视作姊妹的。若是少夫人大归后确实生计艰难,墨也愿意接济一二。”
“姊妹?”栾葳儿看了看一旁坐着的洛千淮,忽地露出了笑容:“原来如此。说什么好友,怕是阿墨你也被这位洛大娘给迷得晕头转向,就跟我夫君之前一样。”
洛千淮本来还在安心吃瓜,忽然话题凭空落到了自己身上,不由露出了一脸无辜的表情,落在栾葳儿眼中,简直就是一朵假扮清纯的黑莲花。
“阿墨怕是不知道吧,这位洛大娘子,本是我夫君的外室……”
墨公子的脸忽地沉了下去,一股极冷冽的气势瞬间席卷了雅阁,栾葳儿不知不觉地便压低了声音:“那时她便擅长狐……”
“够了。”墨公子拂袖而起,面前的茶盏被瞬间掀翻,在桌子上滚了一圈儿,落到了地上,摔成了均匀的四瓣儿。
“霍少夫人既是这般爱说人是非,想来霍家休妻,也算是有理有据——恕墨无能为力了。”他在栾葳儿不敢置信的目光中提高了声音:“卫苍,送客。”
卫苍第一时间便推门而入:“霍少夫人,请吧。”
栾葳儿自然不想走。她从袖中取出一物,就当着洛千淮的面儿,起身向着墨公子身前冲去,看架势是言语无用,行动来凑。
洛千淮心中一动,脚下也微微一动,踩住了某人拖在地上的袍摆,然后眼睁睁地看着栾葳儿直直向着墨公子的方向,摔了过去。
也没见墨公子如何动作,他的身子忽然就向侧方平移了半米多远,栾葳儿收势不住,只好凄然地摔在了漆得极光亮的榉木地板上,忍不住痛呼出声。
墨公子的目光在上方与洛千淮成功对视,彼此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幸灾乐祸的味道。
视线一触即收,洛千淮还来不及想,为何墨公子对栾葳儿会是这般态度,就先看见了被她扔出去的那样东西。
那本来是好好地藏在栾葳儿袖中的,先前取出来巴巴地想要送给墨公子看,肯定不是个寻常物件。
但洛千淮怎么也想不到,那东西,她之前是曾经见过的。
不但见过,还被系统列为了自己的奖励。
日影短剑。她记得很清楚,因为这匕首是她在墨公子那里见过的外形最为粗鄙的物品,没有之一。
泛黄发黑的皮革刀鞘,把手上缠着一圈圈黑布,再没有任何旁的装饰。
那夜在秘谷之中,卫苍明明取了出来交予了墨公子,而她也不过是看了一眼完成了提取任务,再也就没关注过它。
所以在那之后,墨公子还是令人将它送给了这位栾葳儿。
洛千淮心中的疑惑简直快突破天际了,墨公子虽然极力否认与栾葳儿曾经的种种,而仅从这把匕首来看,二人之间肯定仍然有着一种不为人知的紧密关联。
一时间,墨公子、卫苍跟洛千淮的目光,全都集中在那把日影短剑之上,旋即便都各有思量:
墨公子抿着唇望向卫苍,卫苍挠着头满眼无辜,不停地向洛千淮使着眼色,可惜她这会儿根本就没收着。
栾葳儿等了好一会儿,也没有人上前来扶她,不由得暗暗冷笑一声,自行撑着身子慢慢坐了起来。
她伸出手去,将那柄短剑摸了回来,双手捧了,也不起身,就那么跪坐于地上,转身呈到了墨公子身前。
“阿墨,这是我十岁生辰时,你亲手为我做的。不管你相不相信,这么多年来,我始终都将它带在身旁,从未有一日离身。”
第三百五十八章 那年那月的那支玉笄啊
这几句话刚一出口,先前屋中冷凝如冰的气氛,忽然就变得和煦起来。
墨公子的嘴角噙了笑,卫苍也是一副如释重负的模样。
栾葳儿亦有所感,只当墨公子已然被这番话打动,便再接再励:“阿墨,我幼承庭训,婚嫁大事皆是听从父命,其实便是这私相授受,也是不该的。只是我舍不得……阿墨,你莫要再怪我了,好吗?”
她轻轻地拉住了墨公子袍服的下摆,掩面低泣起来。
洛千淮就越发觉得奇怪,想不明白这中间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抬起头,就再次与墨公子探询的目光相遇了。
这一回,墨公子向着她微微颔首,似在传达着什么信息,可惜她完全没有看明白。
“卫苍。”墨公子向后退了几步,挣脱了栾葳娘。
卫苍迅速走上前来,先是取过了那把匕首,抽开来看了一眼,微微哂道:“霍少夫人怕是记错了,当年那柄日影早就被您随手丢了出去,是小的不慎拾到了保管多年——这柄虽是外表相似,但锋刃却全不相同,可见夫人当年根本没有抽出来看上一眼,这会儿拿来诉说旧谊,怕也是并没有多少诚心吧?”
“怎么可能?”栾葳儿大为震惊,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再说什么才好。
当年阿翁确实有将她许配给虞楚的念头,但她怎么可能同意?那就是个生长于牢狱的罪人之后,她碍于父亲对他有过几分好颜色,可并不代表要将一辈子都葬送进去。
那时他大概也是听阿翁说起过此事,特意送了她那样东西,说是自己亲手所制。她当面虽然没说什么,可那么难看粗鄙的物件儿,根本是她生平仅见,就如他的人一样,从里到外都泛着地牢里浓郁到令人窒息的潮湿与血腥之气,令人作呕。
这样的东西,连放在她闺阁之中的资格都没有。她转头就令女使丢进了垃圾堆里,从此便开始避着他,又寻了阿母去替她向阿翁说项,总算成功地推掉了那份婚事。
再之后他们的接触便更少了,他被下旨养在掖庭,只有年节时分才会上门拜望阿翁,她遇见了也不过是默然行礼,再没跟他多说过什么。
倒是及笄那年,他派人送了一支玉笄来,当时阿翁看见了,还微微叹息了几声,显然是对自己没能相中这门亲事,仍然耿耿于怀。
她本不想收他的任何东西,与他有半点儿瓜葛,奈何那支玉笄实在是非同一般,无论玉质还是雕工俱是一绝,据阿翁说应是当年先帝请了玉雕大师公冶先生,为卫皇后所制的一整套极品玉饰中的一件,可谓是价值连城,所以她也一直好生保存着,没想到今日刚一拿出来,就被那个下作的洛大娘子抢了去,更没想到,虞楚竟然还会站在她那一边儿,半点儿都不念旧情。
与这种失望相比,因着伪造日影之匕被揭穿生出的尴尬,也就不算什么了。
她静坐了好一会儿,方收起了先前的示弱表情,慢慢地站了起来,再抬头时,又是一副温婉之极的淑女形象。
“阿墨,你以前从不会这般刻薄失礼。”她端方地笑着说道:“若是阿翁知道了,必会失望。”
“霍少夫人怕是并不了解栾公,否则也不至于落到今日这个结果。”墨公子叹息着,想到乃父栾和当年对自己的救护之恩,难免心软:
“霍栾两家的姻亲关系牢不可破,今日少夫人但凡肯静思己过真心悔改,事情都会有斡旋的余地。墨言尽于此,还请少夫人好自为之。”
“今日之恩,我不会忘。”栾葳儿抿着唇,余光冷冷地瞥了洛千淮一眼,再也不复多言,径自走了出去。
洛千淮看够了热闹,也轻手轻脚地准备离开,大门却被送人出去的卫苍先一步关上了。
“茵茵。”身后那人的声音跟方才不同,清冷之中夹了丝丝缕缕的糯,一字一字地敲落在心底,莫名地生出了荡气回肠的音效。
洛千淮顿住了脚,但并没有回头:“搅了公子与白月光的相会,皆是我的不是。今日还有别的事,我就先行一步……”
身后那人不知何时已经欺至近前,不待她话音落下,便自后一把牵住了她的右手。
“我以为,方才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墨公子叹着气:“我与霍少夫人从没有过淑女之思,一切都是她的自以为是。”
“公子其实不需要跟我解释这些。”洛千淮淡然说道。
演戏的人走了,她的脑中才恢复了理智思考。她虽不是这个时代的人,也知道及笄之时,不是谁都能送玉笄这种东西的。
要么是亲长姐妹,要么就是未婚夫婿或者恋人,总之没听说过弟弟会送姐姐的。那根玉笄的玉质是她生平仅见,雕刻的云纹飞凤更是巧夺天工。有这样东西在,无论他们之后又发生过什么恩怨情仇,都抹不掉曾经的那一份少年纯情。
这么一想,怀中的那只玉笄,就变得有些惹人生厌。
她用空闲的那只手将它取了出来,用力挣脱了墨公子的手,回转身来仰望着他。
“方才不问自取,十分抱歉。”她说着,极自然地将那玉笄放入了他的手掌之中,握紧之后方才松开。
“之前是我想差了。此物价值连城,对你们二人更有难以言说的意义,我本不该想要据为己有,赔钱一说,更是玩笑而已。还请公子代我物归原主。”
她没提致歉的话,因为在她与栾葳娘之间,是后者欠她的更多一些,这两个字,无论如何也轮不着她来说。
“是我该谢谢你才是。”墨公子垂眸看着她,目光之中满是温柔之色:“只是茵茵,你方才说的不对。当年送出玉笄的人并非是我,而是下面人误会了我与她的关系,才将我曾祖母留下的玉笄送了出去,事后我虽然竭力澄清,但送出去的东西却是不好再收回来。”
洛千淮没想到还有这样的内情,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大概是今日吃到的瓜有些多,所以心里只觉得有些繁乱。
墨公子却再度上前一步,极强势地将揽住了她的肩,将她圈入了自己的怀中。
“曾祖母留下的东西,本来是一整套,这些年缺了一件,总是不完整。”他的声音轻软地落在她的耳畔:“茵茵,谢谢你,帮我把它取了回来。”
第三百五十九章 丑话说在前面
身后的胸膛结实温热,淡淡的梅香幽然袭来。
洛千淮的耳尖不自觉地微微泛红,想要用力挣脱,却被禁锢得更紧。
“你不要这样。”她不满地说道,因为怕被外面的人听见,声音却是特意放低,落到墨公子的耳中,就像是轻柔的呓语。
他何尝不知,自己这种行为,与那些登徒子根本不相上下。
可是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只要一遇到她,他就根本忍耐不住,只想离她近一些,更近一些,甚至于恨不得,将人紧紧地揉入自己的血肉之中,从此再不分开。
“今日是茵茵你先找上门来的。”墨公子轻笑道:“墨以为,茵茵必是想念我了。”
这人会变得如此无赖,是洛千淮没想到的。
她皱了眉,在他手臂上狠命地掐了下去,留下数道清晰的红色印痕。
连肉皮都没破,于墨公子来说根本无所谓,只是担心她真的恼了自己,所以还是如她所愿,将手松了开来。
一得自由,洛千淮便立即向前迈了两大步,与墨公子保持了安全距离,方才转过身子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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