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临山海
只是墨公子却根本没有理解他的未尽之意。
“你是说,她是真的……倾慕于我?”他抬眸看了一眼洛千淮,见她一张小脸儿白得近乎透明,之前的从容淡定也消失不见,显得相当惶惑不安,心中不由微微一颤。
“这还用问吗?试问以洛大娘子的身手,若是她不愿意,又有谁能逼迫得了她?”
这话,似乎也真有几分道理。
所以她刚才所言竟是真的,今夜种种,皆是源自倾慕而已。
这般想来,似乎也是情有可原。墨公子选择性地遗忘了之前他对于类似事件是何等厌烦,又是如何应对得毫不容情。
交握于背后的拳缓缓松开,洛千淮的脸在他眼前变得鲜活明晰。
鹿儿一般明亮清澈的眼,小巧精致挺秀的鼻,还有樱红饱满的唇,带着细腻温柔的甜香滋味……
今夜无月,她是这暗夜中的唯一亮色。
“卫苍。”他喉间滚动了一下,不自然地移开了视线:“带她下来。”
从未违逆过他的人首次出口拒绝:“公子,洛大娘子等的是您,属下可不敢以一指加于她身上。”
“那便搬个梯子。”
卫苍无奈地对着屋脊上的人摊了摊手。洛千淮当然毫不介意,她本来就有些恐高,胆战心惊地坐在这些一碰就松动的瓦片上也就罢了,何况还起了风。
此刻的她是又冷又怕又无力,连强挤出来的笑都冻僵了,只想着能下去就好,哪里还在乎是怎么下去的,当下就连连点头。
墨公子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搭梯子一事,明明是他自己的主意,可是眼见洛千淮如此无谓,却暗暗地咬了几下后槽牙。
卫苍是个细心人,先是唤人点了灯,将小院中照得透亮,这才亲自扶了梯子,请洛千淮下来。
她一点一点地蹭到梯子边上,小心翼翼地踩了上去,动作笨拙至极,就连初学武功的人都比不上。
以卫苍的脑回路,自然想不到,自家公子刚才的真实遭遇。
他只是在心中感叹,洛大娘子竟然能将柔弱扮到这个地步,显见对公子是动了真情。
这么多年来,对公子动心的女子多了去了,可他却从来不解风情,以致于能成就好事的,还真就只有她一个。
显见在他心中,对这位洛大娘子,也是另眼相待的。
只是自家公子的性子实在粗疏,竟然大半夜就要将人赶走,也难怪人家这么不情愿。
作为过来人,赶明儿且得跟他好好说道说道,这小娘子是需要怜爱的,时不时的还得送点儿礼物才是……
他正在碎碎念时,忽然听到“叮当”一声脆响,移目看去,却是一锭金饼,自洛千淮怀中掉了出来。
第二十九章 公子实在不厚道
寂夜之中,这声音如此响亮,立时将檐下众人的注意力,都移了过来。
黄澄澄的金饼在灯火下光芒烨然,连上面的花纹都纤毫毕见。
“公子,那个莫不是,此次要送进西京的节礼?”一名侍卫惊疑地说道:“是公子亲自设计的纹样,我没看走眼吧?”
“你没看错。”另一名侍卫说道:“是我亲自督造的,每个花色只有一百饼。照理说公子就是要赏人,也不会取用它们才是……”
洛千淮自颈到耳尖都胀得通红,只能低垂着头慢慢爬梯子,只作没听见。
她现在唯一能做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怼系统。
“你到底在搞什么乌龙?不知道妙手空空最重要的准则,就是不能偷有标记的物件吗?很容易被查出来,不好销赃你懂不懂?”
“现在可好了,人赃并获,我也没了反抗能力。是不是可以提前恭喜你,换宿主的愿望终于要实现了?”
可惜再怎么磨蹭,洛千淮也终是踩到了地面上。
她腿脚酸软得厉害,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幸好卫苍的反应快,立马扶住了她。
墨公子站在门口,远远望着卫苍黝黑粗糙的大手,搭在那只才在他面上摩挲过的,雪白纤软的柔胰之上,莫名地有些不喜。
嗯,忽然感觉今夜的卫苍,仪容不整形象粗鄙,毛孔粗大头发油腻……就不顺眼,特别地不顺眼。
清理内室的人退出来,墨公子一言不发,转身入内。
“公子,您倒是等一等洛大娘子啊!”卫苍兀自喋喋不休。
“呯”的一声,房门从内闭合,内中灯火也随之熄灭。
“哎,洛大娘子,我们公子怕是累了,您看?”
洛千淮心下松了一口气,面上却作出了失望状:“不怪他,是小女唐突了公子。还要劳烦苍大哥帮着找间空房,聊歇一宿。”
“洛大娘子可真不似寻常小娘子,瞧这心胸气度,啧啧!”卫苍赞不绝口,连忙安排人去收拾空房。
至于那锭掉落在地上的金子,被所有人选择性地遗忘了。
洛千淮刚躺下来,门外就响起了敲门声。
她强撑着起身看时,却是卫苍领着两个侍卫,送来了一大桶热腾腾的洗澡水。
“洛大娘子,苍想着今夜你与公子既然相会甚欢,必定需要洗浴,所以……”
洛千淮又羞又怒。“呯!”房门狠狠地合拢,将一行人关在了外面。
“这一个两个的都是怎么回事?”卫苍一片好意被当成了驴肝肺,满脸的莫名其妙。
这一晚,洛千淮以为自己会失眠,哪想到头一沾枕,立即便睡了个天晕地暗,醒来时神清气爽,竟是自穿越以来,第一次得了如此好眠。
这难道就是情感慰藉的意义所在?洛千淮摇摇头,将被系统带歪的思路拧了回来。
天色已经大亮,她想起了还在泰安客栈的小弟,连忙跳了起来,冲出去看时,却见院中空空荡荡,墨公子一行已然不知所踪。
不说再见,那就是不必再见。洛千淮很满意这种离别方式,决定如墨公子所愿,与他相忘于天涯。
刚要出门,她就被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拦住了。
“小人是这儿的看门人。”他颤巍巍的道:“这是公子让小人转交给洛大娘子的。”
他递上了一个钱袋:“公子说,这是……昨晚的夜合钱。”
洛千淮顺手接了过来,打开看时,见其中正是昨夜的那个金饼。
一万个五株钱失而复得,她忍不住眉开眼笑。但忽然之间,她意识到了有什么地方,似乎不太对。
“老人家,你能不能再说一遍,这是什么钱?”
“公子说了,这是给洛大娘子你的——夜合钱!”最后三个字,老者几乎是喊出来的,成功地引起了周围几个行人的指指点点。
夜合钱,夜合钱?夜合钱!!!
洛千淮怔了一下,然后才理解了这个词的含义,一张还算厚实的脸,立时变得红白不定。
她毫不怀疑,这位老者的种种表现,皆是得到了自家公子的授意。
到了这个时候,她对墨公子的那一丁点儿歉意,已经彻底消散无踪。
就算她昨晚轻薄了他,但自己作为系统的第一受害人,已经道过了歉,有必要这样不依不饶吗?
更何况,算上蛇毒那一次,她已经救了墨公子本人两次,还有那个下属卫岚的命。
虽然也有把人家推向剑刃的行为,也仍是瑕不掩瑜啊?就算拿了他几块金子,也是无可厚非,怎么就好这么当众给自己没脸?
这人也太过小气,太不厚道,白瞎了那副光风霁月,宛若谪仙的外表了!
看看坦荡磊落的章剑宗,再看看心胸狭窄的墨公子,简直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根本不可同日而语!
急急掩面低头回到客栈,洛昭已经起了床。
他自然想象不到,自家阿姊的夜生活有多么丰富多采,只以为她是出门买早点,所以老老实实地等在客房里,半步也未挪动。
洛千淮就在客栈里要了两碗汤饼,特意要求卧了两个荷包蛋,舒舒服服地吃饱喝足,这才退了房,来到了西市。
东市卖的是粮食及日用品,西市则揽总牲畜牛马,以及人口买卖。
洛千淮拉着洛昭,避过了人市那些衣衫褴褛,目中无光的男女老少。
她不是不知悲悯,只是知道自己能做到什么程度。也许未来的某一天,她站稳了脚跟,可以尽自己所能去帮助别人,但那不是现在。
到这里来,是想要找一辆车子,能帮她拉些货物回家。
先前去东源里,本就是要采买粮食和生活用品,哪想到意外遇上了墨公子一行,反而来了县城。
县城的商品更加充足,更能满足她的需要,可她总不可能与幼弟二人,靠着肩扛手提,负重走上这么远的路。
所以一辆车子就是最好的选择。起先,洛千淮还信心满满,想要买辆马车。可刚一问价,就吓了一大跳。
一饼金值一万钱,一匹最普通成年雄马标价二十金,价值二十万钱。
马匹果然是这个时代最贵重的牲畜,比大多数人都要贵重得多。洛千淮打消了妄想,决定执行第二预案。
相比马,牛的价格就要便宜许多,一头牛只要三千钱,加上平板车的两千钱,统共需要五千枚五株钱。
如果买了,就相当于去了半副身家。洛千淮皱起了眉头,想着一会儿还要买办的其他物件儿,终于还是打了退堂鼓,调头去了市尾处。
这边儿是个车马行,凡是自家有闲置车马的,便可缴几个管理费用,在此接些散客租赁的活计。
第三十章 驴老板有点眼熟啊
洛千淮站着看了一会儿,发现这里的生意相当兴隆,来往商贩平民百姓,大多会选择这种方式,毕竟养得起车马的人并不多。
家里有马的人家,其实也不在意这点子租赁钱,所以车马行里以牛车为主,也有极少量的驴车。
她询了价,从康乐县回到寿泉里,牛车要一百五十钱,驴车只要一百钱。
用钱的地方还多的是,洛千淮自然是能省则省。
她挑来挑去,定下了一辆驴车,御者看上去不过三十岁,连人带车都收拾得干干净净,就是那头小黑驴,也都比别家更黑亮些。
不仅如此,这人还大大方方地冲她露出了一口雪白的牙齿,眼睛亮晶晶的,笑得十分灿烂。
这种干净利落又讨喜的人,活该比别人多接生意。
洛千淮雇好了车,又专门去钱庄将金饼兑成了三千钱加上两枚麟趾金,然后才开始了大采买。
首先去药铺,按照先前列好的表单,将常用药草都买了不少,足足花了一千五百钱。
她心中自有成算。开药铺坐诊不能一蹴而就,在这之前,她准备先在乡里打出个小名气,然后再徐徐图之。
毕竟在这个户籍管理极严格的时代,想要换个地方买房开店相当困难,而对于一个未成年女子来说,更是难如登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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