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的不想再走捷径了 第181章

作者:临山海 标签: 穿越重生

  “朕哪是为了这点子钱生气?你方才有句话说的不错,明明是他们自己无能,却让朕用内帑为之买单。今日朕让了步,日后呢?只怕他们一旦有什么事,就想着将手伸到朕的内库中来!”

  “应该不至于吧?”焦令监犹豫地道:“大司马本就是治世能臣,大农令更是曾屡立奇功,当年提出的盐铁专卖之策,几年之间便令府库充盈。想来他们这会儿也确实是遇到了难处,所以不得已才.”

  “呵呵。”虞炟冷笑:“先帝在时便是治世能臣,待朕即位之后,便有各种各样的不得已。朕不是瞎子,不至于连这点子不同都看不明白!”

  他话音未落,忽然殿外有小宦通传,道是方才离去的大农令楼智平,又回来求见陛下。

  “不见!”虞炟毫不客气地道。

  “陛下。”焦令监开口劝道:“方才当着大司马的面儿,大农令便是有什么想法也未必敢宣之于口,现在悄然回转必是有秘情要奏,陛下不妨听一听他的话,以免伤了臣子效忠之心。”

  虞炟略一思索,便应道:“叫进吧。”

  楼智平一进殿门就跪了下去,直接脱去高冠,伏地叩首:“府库无钱,皆因臣无能辜恩所致,臣无意砌辞狡辩,愿听凭陛下处置!”

  他已过了不惑之年,额上已生出缕缕华发,冠带一去,就显得极为清晰。

  他这般伏地请罪,虞炟方才心底的那股子郁气便消了大半。

  “起来吧。”他说道:“大农令此来,若是只为请罪,那便大可不必。朕尚未亲政,多有倚赖楼卿之处。朕已经反思过了,方才大司马说得不错,天子无私事,又何必在意内库那些许财帛。”

  “陛下聪敏睿智,仁厚爱民,实是大豫之福。”楼智平真心诚意地称颂道,然后方才依令站起身来:

  “陛下。”他说道:“今日臣特意独自请见,非止为了谢罪,而是另有要事,欲向陛下禀明。”

  虞炟此刻已然心平气和,微微颔首,示意他直接说。

  “陛下可还记得,先帝在时曾下令,允天下罪人折钱抵罪?”

  虞炟点头:“朕记得折罪银乃是由府库代收,年底解入少府充为内帑。”

  “陛下说得不错。”楼智平嘉许道:“自先帝下此诏令之后,二十余年间,府库共代收折罪钱共计黄金五万零六百二十斤,平均下来,每年也有两千余斤。”

  “这笔钱虽然不多,但一来开了罪囚改过向善之门,二来也多少增加了府库收入,乃是先帝施行的德政之一。大农令今日特意提及此事,可是对此政有何异议?”

  说到后面之时,虞炟的声音渐渐变冷。

  “陛下误会微臣了。”楼智平连忙解释道:“臣今日来此,是因为有人主动上缴了大笔折罪银,共计黄金二十五万六千饼,也就是十二万八千斤”

  虞炟大奇,霍地站了起来:“便是赎死罪,也不过五十万钱足矣,折黄金二十五斤。此人干犯了何罪,竟然舍得交出这么大笔钱财来?”

  他一边说,一边走下了陛阶,在楼智平身前来回走动:“这笔钱几可抵得大豫岁入的三分之一,便是跟朕的私库相比也差不多少。究竟是何人如此豪阔?”

  “陛下。”楼智平说道:“此人便是新封的襄侯虞楚。”

  虞炟猛地停住了脚:“虞楚?”他提高了声音:“当真是虞楚?”

  “臣断不敢欺瞒陛下,当真是虞楚。”楼智平恭声道。

  虞炟冷笑着回到御座之前,振袖而坐:“他此举何意?”

  “襄侯昨夜亲临臣府,称先帝虽赦其罪,但他身为大逆罪人之后,近年来夜夜忏悔,仍觉得罪孽深重。且早些年愚憨冥顽,曾与江湖匪类结交,邀名敛财,后经先帝教诲,已然幡然悔悟,只是每每思及前事,仍是惴惴不安,以致夜不能寐。所以思前想后,决意将全部家财上缴抵罪,从此安分守己,一心只作陛下治下之顺民。”

  虞炟对虞楚之厌恶非止一日,本来确有待根基稳固之后,寻个罪名将他处置了的想法,但对方忽然交出了这么大一笔钱财,表现得又如此恭顺,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依楼卿看,虞楚这番话,可是真心实意?”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楼智平。

  “臣也算是阅人无数,观其言察其色,并未发现矫饰之处。”楼智平认真地回想着道:“襄侯与臣说话之时,确是容貌憔悴,痛心疾首,悔过之意并无虚假。”

  虞炟闻言,略一思忖,便吩咐道:“召唐湛入见。”

  唐湛来得很快,听闻虞炟问起襄侯的现状,立时便回禀道:

  “虞楚近日已脱去华服,搬入了宣平坊一座简陋的小院。辞退了先前身边的那些江湖人士,只留下一个哑仆看门,平日里与其他官员权贵并无来往,倒是时常会亲自去市井之间斗鸡赌钱,暂时半未发现有不妥之处。”

  虞炟点点头,想到刚被霍炫打劫的黄金补回了大半,心情瞬间舒畅了不少,连带着对虞楚的好感度也由负转正:“若他果真能心口如一,朕也并非没有容人之量。”

  “陛下。”楼智平见他心情转好,又说道:“襄侯.还有一事相求。”

  “何事?”虞炟问道。

  “他想待国丧期后,请陛下为他赐下一门婚事。”楼智平小心翼翼地道。

第三百六十七章 鬼祟六人组

  “呵。”虞炟冷笑,心道此人果然别有居心,必是想借联姻做些文章:“他瞧上了哪一家名门淑女?”

  哪知楼智平却摇头否认:“襄侯自知身份敏感,所以并不敢奢求高门贵女,也没有心仪对象,一切但凭陛下作主。”

  虞炟就有些想不通:“献了这么多金,所求就真的就只是如此而已?”

  “正是。”楼智平垂首应道。

  侍立一旁的焦大监却是眼神微闪,欲言又止。虞炟一眼看见了,便问道:

  “焦作,你可是看出那虞楚有何企图了?”

  焦令监躬身道:“企图倒谈不上,只是老奴多少能猜到一点襄侯的想法。”

  “在朕面前卖什么关子,还不赶紧说出来?”虞炟没好气地道。

  “陛下,当年戾太子之案,西京流血飘橹,便是先帝赦了虞楚之罪又遗命封侯,朝野上下也都在暗中揣度您的态度,无人敢将女儿许配给他,唯恐招来祸患。便是襄侯自己,也同样惶惑不安,在未得陛下允准之前,并不敢私自留下血脉。此番散尽家财,多半也是想求陛下一道明旨。”

  他小心翼翼地把话说完,大殿之中一片沉寂。虞炟看一眼下方的楼智平:“大农令也是这般想的?”

  楼智平坦然点头:“不错。不仅如此,臣还听说,当年的戾太子余党,掖庭令张世远曾怜悯虞楚早过弱冠却仍未成家,有意将自己的孙女配给他,只是才刚动了个念,就被其弟张廷尉劝止了。连张世远都如此,更不要说西京其他人家了。”

  虞炟默然半晌,忽然就笑了起来:“先帝既然已将他录上了玉牒,传宗接代便是寻常之事。但凡虞楚能够安分守已,朕自然也有容人之量。只是在赐婚人选上,还须好生商榷。”

  “海纳百川,有容乃大,陛下实有圣君风范。”楼智平感慨道:“只是此事并不急,眼下还在先帝丧期之内,待一年过后再提也不迟。”

  虞炟虽然少年聪睿,也极力表现出老成的一面,但骨子里到底还是个少年,因着失而复得的内库黄金,心里仍然盈满了兴奋之意,并不想就此停下。

  他抿着唇看了一眼焦作,后者立时便会意道:“陛下每日学习观政繁忙得很,所以向来奉行先帝教导,当日事当日毕,若是等到一年之后,怕是已时过境迁了。”

  “且据老奴所知,民间这一年虽禁嫁娶,但提前透个风声,备人相看筹备却是无碍。婚姻是大事,提前一年准备不算早,若是等到最后关头再颁旨,只怕那襄侯还得再等上个一年半载。陛下此举本是加恩,若因着种种延误招来怨望,反是不美。”

  虞炟越发觉得,焦作说的正是他的心声。此人知情识趣,升他作宦者令之举,实在英明。

  “就是这个话!”他一锤定音:“楼爱卿可知,京中哪家尚未许婚的小娘子,堪配襄侯?”

  “这”楼智平面露难色,思忖了好一会儿方道:“陛下。虞楚到底身份敏感。虽然皇恩似海,但臣以为,凡有两代以上出仕之官,或者是任官在八百石以上之家,都不可取,以免节外生枝。”

  虞炟细细地品了品他的话,抬头道:“是否太严苛了些?”

  楼智平一脸正气:“臣还以为有些宽纵了。本朝为防外戚干政,便是皇家选妃,也多从良家子中挑选,何况虞楚本为大逆罪人之后?依臣所见,此番陛下赐婚,也大可就挑个无官无爵的良家子,相貌上上齐整些也就行了。”

  虞炟有点犹豫,那边焦作却替他开了口:“不妥。那虞楚体内流的也是先帝血脉,且已身为关内侯,此番又献上重金,请陛下赐婚。到时候圣旨一下,天下人见赐的不过是个良家子,说不得便会在背后议论纷纷,有损陛下圣名。”

  楼智平大怒:“天子家事,谁敢多言,只管下廷尉府严惩!”

  焦作冷笑:“大农令想要堵住天下人悠悠之口?可陛下要做的是千古明君,不是前朝周厉王!”

  “行了!”虞炟拍案而起:“不用争了。大农令与焦令监皆是一心为国,朕心甚慰。如此,便寻个家世简单,又非居要职的官家女,家中出仕之人官职在六百石以下为宜。你二人各自去寻,有了合适的报给朕决断。”

  洛千淮跟星璇还没走出翊善坊,便听见了二更鼓响。宵禁开始了。

  星璇并不以为意,问洛千淮道:“大娘子,咱们要去哪里?”

  这么晚出城回长陵邑,显然并不现实,何况她还答应了崔夫人,这几日会过府去随诊。

  早知回家来会遇到这么一出,还不如一开始就答应住在崔府了。

  “这儿距东市只相隔两个坊,过去应该没问题吧?”洛千淮准备去曜星楼住一晚。

  她倒不是想继续占墨公子的便宜,只是二人还有一层合作伙伴的关系,不羡仙的分红她拿得并不手软,那个能免费吃住的锦鲤牌子也一样。

  星璇跟着洛千淮的时间不短了,也大致了解了她的功夫是怎么回事。逆运功力确实可以在短时间内傲视剑宗,但对身体的损伤肯定也不小,所以她坚决要靠一己之力,带着洛千淮在屋脊上各种飞蹿。

  她方才跟景渊缠斗本就费了不少力气,带着洛千淮好不容易跑到了崇仁坊,眼看胜利在望,体力却跟不上去了,只能拉着洛千淮一起趴在了屋脊上,以避过来往巡逻的兵士。

  “大娘子莫急。”星璇喘息着低声说道:“待我稍微调息一会儿,咱们就继续走。东市向来都是热闹至极,各大酒肆都会营业至天明,我们只要能混进去,就不会有人注意。”

  洛千淮点了点头,正要接口,忽然看见她们所在屋舍侧面的窄巷里,走出了一行鬼鬼祟祟的人。

  一共是六个人,前面有一人专门探路,后面还有一人倒退着收尾,中间四个人则是抬了一个鼓鼓囊囊的麻布口袋,看形状像是装了一个人。

第三百六十八章 请救公子一命

  洛千淮跟星璇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走到了穿入坊内的清明渠旁,将那口布袋打开,从中扯出了一个晕迷不醒的男子。

  先前探路的那人脱下了他的鞋子,换到了自己脚上,与另外一个人勾肩搭背地走到了水渠边站定。然后另一人自己复又走了回去,探路之人则站在原处,脱了鞋子后深吸一口气,直接跃起,落到了十步之外铺在地上的布袋之上。

  接下来,他们又把那双鞋子套回到了昏迷男子的脚上,几个人将人抬起来用力荡起,远远地扔到了水渠之中,位置正好与方才二人留下足迹之处相邻。

  这要不是蓄意谋杀加陷害他人,洛千淮跟星璇都根本不信。

  这么大一个人体被抛入水中,声音自然不小,迅速引起了巡视坊间的军士的注意。

  那六个男子的动作却是极快,对周边的地形也是极熟,便如地老鼠一般瞬间散入了黑夜之中。

  军士们与他们完全错开,赶到了男子被抛落之处时,简单地就地堪察了一小会儿,然后就精准地确定了位置,开始打捞落水者。

  专业的事应交给专业的人去做,无论是星璇还是洛千淮,都没有帮着追凶的意思。若被抓住夜犯宵禁,轻则拘禁重则正法,她们不是圣人,并不想把自己也搭进去。

  因着出了事,向这个方向而来的军士越来越多。洛千淮不敢再滞留下去,好在星璇已经恢复了些许力气,带着洛千淮提气穿屋过脊,顺利地入了东市,从后院儿进了曜星楼。

  守在后院之外的伙计,曾去石羽山加与过营救行动,故此认得洛千淮。一见之下,连忙将人引到一个无人的小院之中,然后才去请贺清。

  贺清很快就赶到了,听洛千淮说要在此住上几日,根本就没有二话,立时便安排了人手侍候,还派人送上了各色清淡的小菜果品点心,以及换洗衣物。

  洛千淮舒舒服服地洗了个澡,换上了湖绸寝衣,在柔软丝滑的床品加持下,一觉睡到了大天明。

  曜星楼的早餐丰盛得很,洛千淮正提着蟹黄汤包薄得透明的皮儿,轻轻咬破了吮吸着内中鲜美的汤汁,贺清就进来求见。

  “贺掌柜来得正好。”洛千淮接过星璇递过的丝帕,轻轻擦了擦嘴角:“麻烦你派人去崔府给夫人送个信,就说今儿不用去景家接我,我有空会自行过去。”

  “是。”贺清应下,立时便吩咐人去办,但他本人却又回来了,就站在一旁看着洛千淮吃饭,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被人这么看着,洛千淮哪里还能吃得下去。

  “贺掌柜可是还有别的事?”她问道。

  “景大娘子昨夜住得可满意?”贺清顾左右而言他:“这院子确实是有些小了,配不上大娘子您,另外还有个大些的要明天才能倒出来,到时候我让人好生收拾了,再请您住进去。”

  “这里就很好。”洛千淮微笑道:“我很满意。对了,贺大掌柜以后还是唤我洛大娘子吧。”

  与景渊断绝关系是她的私事,洛千淮不想提,贺清也十分识趣地没有再问,他继续赖在屋里,甚至还捧了侍者新送上的一碗鸡汁小馄饨,亲自奉到了她的面前。

  洛千淮轻轻捏着玉色调羹,目光在他面上转了两圈儿,发问道:“贺大掌柜有什么事,直说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