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临山海
不过话又说回来,就算她的罪名成立,也不至于搞出这么大的阵仗吧?莫要欺她不知史,正常古代官府抓个小贼,不就是派捕快上门锁拿就成了吗?
做什么搞出这么大阵仗,把她这小药铺围个水泄不通,还出动了好几位看着就相当有权势的官儿,就像她昨儿要偷的不是匾,而是皇帝头上的通天冠一样。
既是想不通,洛千淮决定以不变应万变。
“各位大人这般阵仗闯进来,小女实在惶恐。只不知小女到底犯了什么罪过,还请大人明示。”
她的人生得清纯娇美,一对麋鹿般的眼睛蒙上了一层薄雾,显得既无辜又柔弱,巴掌大的脸儿因受惊而变得苍白失色,看上去相当惹人怜惜。
霍瑜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她的面,眸色不自觉地变得有些晦暗。
白铭平素掌的就是司寇一职,见过的人犯多了去了,但是这生得这般柔美的还是头一次见。只是他一心要在新上司面前表现,自是不会有怜香惜玉的心思,把手一挥便令下属上前拿人:
“犯了什么事,回去一审便知道。带走!”
几个捕快亮出了早就备好的锁链绳索,压着洛千淮便要上绑。
“别动大娘子!”星九扑到洛千淮身上,抬头怒目而视:“她什么都没做,无论什么罪过都由婢子一人承担,不关我们大娘子的事,你们带我走就行!”
“倒是忠心。”白铭毫不动容:“那就一起拿下。”
“等一等!”洛千淮并不看白铭,只向霍瑜求恳道:“大人,小女这婢子是个实心眼的,您且容我跟她多说几句。想来多养一个人犯也是要干耗官帑,大人等日理万机,原不用在这种奴婢身上费心思。”
白铭哂笑一声,并不言语。捕快没得到停下的命,便将锁链也套到了星九颈上。后者眉头一蹙正要变色,却见洛千淮微微摇头,便也只好消停下来。
倒是霍瑜不知为何,忽然发了话。
“罢了。”他说:“只将这洛大娘子带回去即可。”
洛千淮松了一口气,向星九使了眼色,口中道:“大人带我回去,不过是问个话罢了。等到澄清了事实,自会放我回来,你且在此谨守门户,照顾好燕殊燕柠,莫要让贼子趁乱摸进来,也别告诉我阿舅,省得他为我担心。”
星九一一应了,洛千淮转头继续对霍瑜道:“多谢大人体恤。小女还有一请。”
霍瑜目中的玩味之色一闪而过。在官场多年,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在这种情况下,仍然泰然自若的小娘子。
他这几年威仪日盛,面对他的时候,就连常年相伴的下属都难免紧张,这个小娘子却似对他夷然不惧。不仅不惧,还能接二连三的提要求。
所以她这是自恃武艺高强,不把自己这个长陵
令当回事呢,还是另有倚仗?
他还未发话,一旁的长陵尉徐楷却听不下去了。
本来出动这么多人拿一个女贼,就已经很匪夷所思,没想到大人还亲自来了。
长陵令可是实打实的二千石高官,便是寻常的山匪流寇也轮不到他亲自上阵清剿。
眼前这女贼,莫非还有什么他不知晓的身份不成?联想到近日里西京城中的巨变,不少高官显贵因韩庶人之事被拿问,徐楷就似乎明白了什么。
这位洛大娘子,说不定就与那韩庶人的逆案有关联。新任长陵令可是西京那位深得陛下器重的霍炫大人的嫡长子,得到些外人不知的线索也不足为奇。
越是大案重案,其中越是蕴藏着立功升迁的机会。就是实在没捞着功劳,也得在大人面前多多表现,留下一份香火情。
徐楷心中一热,立时出声呵斥道:
“大胆!大人面前,岂有你说话的份!”又目视左右:“都愣着作甚?还不把人犯堵了嘴绑回去?”
第一百六十八章 咋跟谋逆大案挂上边了
霍瑜微微地蹙了蹙眉。他不喜欢这般自作主张的下属。
洛千淮还在仰着脸望着他,眼中满是失望悲怆之色,虽然略有些刻意,但他却意外地有些看不下去。
“不用上戒具了。”他说:“想来洛大娘子为了不连累他人,也会乖乖地跟我们回去,对吗?”
洛千淮的表情柔顺极了“大人说笑了。小女向来胆小谨慎,断不会违法乱纪,既是心中无愧,又何惧于走这么一趟,把误会说清楚。”
“误会?”霍瑜唇角上勾。
洛千淮的背脊挺得笔直,重重地点头:“小女一心只知治病救人,从未作过任何不法之事”
“大人,找到了”几名兵士自后院出来,兴冲冲地打断了她的话。
洛千淮看着他们手中拿着的东西,眼睛瞬间瞪圆了。
这件姜黄色的湖绸寝衣,她昨夜不是已经烧掉了吗?
她愕然转向星九,星九茫然不解。
“昨晚我交办的事呢?”她咬着后槽牙,从齿缝中挤出声音。
星九这才反应过来:“大娘子莫非忘了,当时您懒得挑选,直说每个花色都做两件”
洛千淮确实想起来了。然后就心如死灰。
她们说话的声音再小,也瞒不过周围的人。
“所以奉公守法的洛大娘子,现在还有何话说?”白铭特意在奉公守法四个字上加了重音。
洛千淮无话可说,老老实实地闭了嘴,乖乖地被带进了邑廷,下到了地下的大牢之中。
长陵邑的牢房可比秘谷与羽山园的大得多,也热闹得多。
无数衣衫褴褛的犯人透过栅栏,用各种各样的目光打量她。
洛千淮虽然不怕,但也觉得有些不适。
她拢紧了身上的斗篷,加快了脚步。
这斗篷还是临行之前,那个绯衣官员特意提示星九给她穿上的。
所以她也许是看错了,那人只是表面冷酷,其实对人犯还是愿意付出人文关怀的。
可惜那姜黄寝衣一出,就等于是证据确凿了。她先前的狡辩被驳得一钱不值,也不知道等着她的是什么。
鞭子抡起的风声伴着惨叫越来越近,押解着她的人停在了一座刑房之外,将她推了进去。
刑架上绑着一个年青人,身上布着不少鞭痕,看着都是皮肉伤,并没有什么大碍。
只是他一开口,洛千淮就猜出了他的身份。
“说过多少遍了,我没有同伙!我真的不知道她为什么要去拿我家的匾额!”
所以,这倒霉蛋,就是昨夜被她丢出去的那个梁上君子?
等一等,什么叫“我家的匾额”?难不成这一位,就是阿舅中不屑提起的那位不成器的表哥?
“洛大娘子。”白铭自后面缓步踏了进来:“你这位表兄对你可谓是关爱倍至,竟然熬到现在也不肯供出你,实在难得。”
“原来是你!”文嘉根本没听清他的话。他一见到洛千淮,立马便怒目而视:“大人,就是她她就是昨夜后来的那个女贼!这女贼好生可恶,不仅想要偷我家的匾额,还把我丢出去混淆视听——您该拷问的人应该是她,我可是一句虚言都没有啊!”
刑室内瞬间陷入了微妙的寂静之中。
连塑料都算不上的表兄妹情谊啊。洛千淮叹了口气,目光扫过室中种类不多,但却简单粗暴的刑具,抬头望向白铭,却见对方也在低头看着她。
“表兄并不认得小女,事先我也从没见过他。便是阿舅,也是昨日才与我相认的。我去府库盗匾额,都是小女临时起意,与其他人都无关。”洛千淮抿着唇强笑道:“在那里遇到表哥,也就是巧了。”
“若非如此,昨晚我也不会把表哥扔出去当替罪羊,他也不会这般恨我入骨。大人神目如炬,定然已经有了主张。”
白铭也笑:“洛大娘子倒是识时务。所以对于昨夜之事,你是肯供认不讳了?”
“认,为什么不认。”洛千淮垂了眸:“小女身子娇弱,禁不起刑讯。且昨夜我们所犯的,不过是盗窃未遂之过,不知国法是否可折钱抵罪,若是可以,小女愿出钱赎自己与表哥之罪。”
“洛大娘子想得倒是不错。当今陛下继位以来,确实定了以钱赎罪之法,但那也要看你们犯的是何等罪过。”
这话却不是白铭所说,而是来自于刑室之外。
徐楷不知道在外面站了多久,此刻慢慢地走了进来:“白司寇。”他说道:“这女子谈吐见识远非寻常女贼,我怀疑她与一桩谋逆重案有所关联。白司寇从昨夜审到现在辛苦了,不若就把人交给本官来审如何?”
洛千淮一听谋逆二字,就知大事不妙:“两位大人,小女一心忠君爱国,昨夜只是因听了阿舅当年之事,一时不合才行差踏错,绝不会牵扯到什么谋逆大案中,还请大人明察!”
徐楷冷笑:“若本官没记错,之前你也说自己不敢违法问心无愧来着。若非搜到了实证,你连夜间入盗的事也不会认,更
何况是谋逆大罪?”
洛千淮一时语塞。果然就是在大豫,也是要讲究个诚信等级的,自己说了一回谎被发现,以后再说什么都不管用了。
长陵尉是一千石官员,比白司寇的六百石要高出一截,白铭并不敢得罪徐楷,但也不想轻易放过到手的功劳。
“徐大人。”他凑到对方面前:“下官这么多年,在刑讯上还是有些心得。若大人信得过,下官愿意代为问讯,若有所得,一应结果都由大人向上面通禀,如何?”
徐楷自然听得出他没有说出口的话。这文嘉是霍大人亲自交给白铭审的,现在洛大娘子归案,按着一事不烦二主的原则,多半也就默许了还由他经办。
自己固然可以凭着官阶直接把案子抢过来,可是一来大人那边不好交代,二来也就把这白铭彻底得罪了。
他虽然官位没自己高,但主管整个长陵邑内部和周边的缉盗之事,手下也有上百好手,且跟那些游侠混混都有些说不清的联系,不是万不得已,根本没有跟他闹翻的必要。
“就依白大人的意思办。”他笑了笑,望向洛千淮的目光却冰冷如刀。
白铭大喜:“您就瞧好吧!”
他转过头:“把洛大娘子给我挂上去!”
第一百六十九章 自动防护启动了
文嘉被解了下去,刑架上的人换成了洛千淮。
今年一定是冲犯太岁,所以流年不利,总易干犯牢狱之灾。
粗糙的麻绳缠上手腕,洛千淮苦笑着想。
文嘉的脑筋确实不大灵光,到了这个时候还没搞清楚情况,看着她这副魄样子竟还有些兴灾乐祸,也不知道阿舅是怎么教养他的。
他难道就看不出来,一旦自己没熬过刑,被扯进那个莫须有的谋逆案子里,是要诛九族的吗?作为母族的男丁,文嘉是肯定逃不掉的。
眼看着执刑者拎着鞭子向她走来,洛千淮的大脑空前地高速运转起来。
她怕疼又怕死,指定是不能硬抗。实在不行,就只能动用系统了,虽然自己落到现在这种下场全是拜它所赐,但是解铃还看系铃统啊,指不定它就能有什么破局之道呢。
不过那都是在实在无路可走之时的事了。
“等一等。”她大喊一声,成功阻止了鞭子加身:“大人,您有什么想问的尽可以问,小女必会知无不尽——就不必动刑了吧?”
白铭看了看徐楷,后者眼中现出丝丝煞气:“那么洛大娘子是愿意承认,与永安韩庶人的大逆案有关联了”
“咝!”白铭倒抽了一口冷气:“徐大人您是说,这洛大娘子竟然是韩逆一党?”
“八九不离十。”徐楷点头。
“那可真是没想到,这么个娇滴滴的姑娘,怎么能牵扯到那种大案里。”白铭啧啧感慨,再望向洛千淮时,就像看向了什么了不得的宝贝,目光都柔和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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