惹金枝 第123章

作者:空留 标签: 穿越重生

  他的学生,原来真是皇室中人。

  言十安坐到正冠席:“请老师为学生戴冠。”

  齐心的手微微有些抖,却毫不含糊的接过五旒玄冕稳稳的戴到他头上:“这一冠,为师却不知祝辞为何,只能盼你孝友时格,永乃保之。”

  言十安拜了下去:“学生拜谢老师。”

  齐心哪敢再受他的礼,一把将人托住了,满心疑惑却一时不知从何问起。

  “老师,我行的正道。”

  自己常挂在嘴里的一句话却被他主动说了出来,齐心心下一松,笑了起来。

  想说什么,又想起他要避于人前行四加冠礼,左右一瞧,问:“方便说话?”

  “在这个宅子里,哪里都是安全的。”言十安引着老师进了屋,天气虽好,风吹在身上仍有丝丝凉意。

  下人奉了茶后远远的退开了去。

  “你是皇室中人?哪家的?为何会流落在外?皇室一点不知?”

  “多年来无人知晓我的存在,如今已经有人猜到,便也不想再将您瞒在鼓里。”

  能想到这一点,算是没白白师生一场,齐心点点头,一旦知晓了他的身份,便也立刻抓住了他这话里避而不答的地方。

  “哪家的不能说?”

  言十安抬头看向老师,第一次那么光明正大的告诉他人:“我的父亲,是计昱。”

  计昱?

  计昱?!

  齐心瞪大眼,惊得都坐不住了,直起腰倾身向他确定:“先皇?是先皇?!”

  “是。”

  “怎么,怎么可能!先皇英明神武,唯一能被人说道的便是没有皇子,若你是他的皇儿,怎可能,怎可能……”齐心越说越激动:“而且完全不曾听说先皇有什么风流账,登基后便极少出宫,便是真有个流落民间的孩子,以先皇当时子嗣那般艰难的情况,也定会迎入宫中!”

  “我的母亲,是宫妃。”

  竟是宫妃!

  齐心觉得自己应该更多一些质疑,这么大的事,哪是凭十安几言几语就能相信的。

  可是,这是他的学生,从少年时就在他跟前,他看着长大的学生。

  这些年常觉得他心思过重,只以为是因他出身太差,没人能帮他,所以需要比别人加倍努力才行。

  如今回想起来,他何曾有过少年人该有的稚气天真,十四岁那会言行就成熟得像个大人。

  若他真是先皇的孩儿……

  “你的母妃是哪位娘娘?如今可还健在?”

  “是丽妃娘娘。”

  问什么就答什么的学生,让齐心不敢去想这其中托付了多少信任,却又觉得暖心。

  他的学生,便是身份不知藏着多少危险,仍选择相信他。

  竟是丽妃娘娘啊!

  齐心又更信了几分,毕竟他说的是一个久居别宫,并非全无可能见到的娘娘,若是谎言,也太容易揭穿。

  他将视线落到对面另一个人身上:“你都知晓?”

  时不虞应是。

  “如此说来,你的身份也是假的?”

  时不虞笑了,再给了老师一个惊喜:“我姓时,忠勇侯府的时。”

  齐心刚恢复正常大小的眼睛又瞪大了:“忠勇侯府?”

  “是。”

  一个不为人知的先皇之子,一个叛国的侯府姑娘,这样的两个人凑在一起,齐心已经觉得事情要不好了。

  “你们之前曾说,行的是正道。”

  “为父报仇,老师觉得……是正道吗?”

  齐心第三次瞪大眼,为父报仇?为先皇报仇?先皇的突然驾崩果然有问题?他不由自主的顺着往下想,当时先皇无子,若他没了,唯一有资格继位的可不就是……

  “你可知,这是一件多大的事?”

  言十安不答反问:“老师可信我?”

  “我内心非常不想相信这是真的,因为我知晓接下来大佑必生动荡。”看着始终镇定从容的学生,齐心叹了口气:“可你是我的学生,若我都不信你,谁还能信你?”

第231章 告知真相

  这实在是一件让人惊得坐立不安的事。

  齐心端起茶水喝了一口压了压惊,想着之后可能发生的事便觉得心惊肉跳。

  若皇上真是弑兄夺位,自该将事情导正,可他已稳住皇位二十年,而十安光是证明自己的身份就非易事,即便有丽妃娘娘的娘家站在他身后,再加上他这个老师,还加上被劫走的时家,对上皇上也无异于蚍蜉撼树,太过不自量力了些。

  等等。

  齐心回想了下他之前说的话:“还有谁知晓你的身份?信得过?”

  这些事言十安同样不瞒着:“曾正猜到了,清欢也已经知道,还有太师。”

  连连受惊的齐心这回稳住了,只在听到太师时眼睛微瞠,可这三人,又都想得通。

  曾正多年大理卿,出了名的破案高手,若是十安主动透了点什么蛛丝马迹给他,他顺藤摸瓜查到什么也不奇怪。

  如今皇上摆明了不再用他,曾家不知得熬多久才能再出头,在这个过程中,曾家无可避免的会衰败,甚至可能再难找到机会起复。十安的出现,就是曾家的机会。

  大理寺权力虽不在朝中,可曾家是京中望族,姻亲故交众多,他要是把破案的脑子放到这事情上来,绝对是一大助力。

  清欢公主之前还说要收十安做面首,那时应该还是不知道的,可今日却突然找理由前来观礼,应该就是不久前相认。她这些年不易,认回这个阿弟,又知道了先皇的死因,定是要拼了命的护着和帮忙的。

  而太师是国师首徒。先皇虽然不曾正式拜入国师门下,却在国师跟前受教多年,两人年纪相仿,先皇对这个大师兄的亲近和信任,只要见过两人相处的都看得出来。

  若他知晓了先皇的死因,以他的性情,恐怕真会造反。

  太师一党和章相国一党相争多年,朝中拥趸众多,如今他又领兵出征,抓了兵权在手,再加上管着武器监的邹家……

  齐心这么一算下来,发现十安的情况远比他以为的要好得多,并且这还只是他说出来了的,必然还有不曾说的,好像,并非不可一争!

  “我信你说的话,但我仍要和丽妃娘娘确认你的身份,希望你不会觉得为师这话矛盾。”齐心看向自己的学生:“无论将来你走到哪一步,以我和你的关系,我便不可能是无关之人,我不能让心里有一丝存疑。”

  “老师知道我的身份后没有质疑,这于我来说已经是极大的信任。若再要求老师因此就给我绝对的信任,未免太过强求。”言十安笑着:“母亲定也想感谢您对我的教导之情。”

  齐心看着学生百感交集,背负着这么大的身份秘密,这一路走得怎会轻松,又怎可能还会如他人一般肆意天真。

  “我那长子已经在外为官,不在皇城反而好办,真到万一的时候远远的逃了就是。只是我那女儿嫁在京城,到那时怕是逃不了,可有法子护一护她?”

  “若真走到了那一步,自有人带齐阿兄去安全的地方,除了必须隐姓埋名,生活能一如往常的过。至于齐阿姐……”

  言十安看向老师:“阿姐的婆家赵家书香门第,夫君是上一科举子,今年会试未有下场,想来是打算厚积薄发。之前听闻南边一所书院需要一个对乡试有经验,对京城又熟悉的先生指点学子,我想劳您写一封举荐信,再暗示阿姐的夫郎一番,让他带上妻儿一起前去。如此安排,先生觉得是否可行?”

  想都不必想便可给出应对之法,齐心笑了:“早有打算?”

  言十安拿着装了开水的水壶起身,给老师添了茶水,道:“老师多年来待我如亲子,我若害得老师家破人亡,怎配为人。”

  以前谁说他视十安如亲子,齐心敢毫不心虚的应下,可如今听着却觉得后脑勺凉得很。不过他也不说让十安以后不要再说的话,回想十安这几年对他们的照顾,多少也知道他们夫妻在这学生心里的份量。

  身为老师,若能在他成长的过程中起到支撑他的作用,那他这老师就值了。

  “未想胜,先想败,预先做下种种先手,不错。”齐心表扬了一句:“就这么办,让他们一家离京,我便再没有后顾之忧。”

  “师母……”

  “她你就不用安排了。”齐心摆摆手:“别看她好像从不管外边的事,实则聪慧得很。若前脚送女儿一家离开,后脚又送走她,必然知晓有事发生,她不会走的。少年夫妻老来伴,真要是活不了,能和她死在同一天也是幸事。”

  言十安垂下视线,老师也是倒霉,收下他这个学生,百般待他好,最后却要将身家性命都搭上。

  “你也莫要多想。”自己教出来的学生,多少还是了解的,齐心笑道:“人一辈子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吃喝不缺,拉撒正常,这一辈子便称得上顺遂。在这样顺遂的人生中,绝大多数人都是平平常常的活着,说不上多好,但也谈不上多坏,遇事的时候,选择从来都不止一种。”

  齐心笑道:“就如眼下你我之事,我若不愿,拒了就是。再卑鄙一些,告发了就是。既然没有如此做,那就是我做了选择,而这个选择的后果,与你全无关系。总不能辉煌腾达你得不着半点好,落魄了却来怪你。”

  齐心看着自己的弟子,温声劝慰:“做了一辈子先生,称得上一句‘桃李满天下’,我学会了把荣誉看得轻一些。谁中了举,中了进士,我都为之高兴,却不会当成是我之事,因为那是属于他们的,哪怕是我去要,他们也无法分出丝毫给我。每个人都有自己该走的路,你啊,管好自己就行了,其他人的事,与你无关。”

  齐心起身:“我一个老头子,无所畏惧。你这般年轻,得想得更周全些才行。”

  言十安应下,上前搀伏着老师。

  言语间说得敞亮,他却也知晓,老师受的冲击不少。

  齐心看着学生的五旒玄冕晃动,又看看时不虞,到底是什么都没多说,往外走去。

  如此难走的路上有人相陪,总是好事。

第232章 拜谢生恩

  送走最后一位客人,一场搅动多人心绪的冠礼总算结束。

  言家处处收拾妥当,重又归于宁静,就好似一切都是错觉,实则什么都未发生过。

  可身上的衣裳,头上晃动的五旒玄冕都在告诉他,今日真是他的冠礼,并且还是四加。

  四场加冠,都是不虞给他更的衣。

  言十安偷偷看向身旁一边走一边甩着手臂的人,刚一张嘴,未语已经先笑,他便又闭上了,免得不虞问他为何笑成个傻子模样。

  “后日便要去翰林院赴任了,你看看能不能找到机会,主动提出去做史书纂修。”时不虞是半点不敢让言十安犯险:“这个官位负责的事情里,只有这件事又累又不讨好,还没有见到皇上的机会。其他人避之不及,但很适合你。”

  言十安一口应下,脸上笑意更甚,一点不在意不虞满心都是这些正事,因为这些正事全和他有关,想正事不就是在想他吗?只要想的是他,是以什么方式来想,那不重要。

  把自己安慰得心花怒放的言十安笑容更灿烂了。

  “你的官服送来了吧?连着革带一起送到红梅居去。我让阿姑动点手脚,把能藏进去的东西都藏进去,回头你来拿的时候让阿姑和你说怎么用。”

  言十安应好:“我先给母亲去信,一会过来。”

  “也不用那么急。”时不虞心下一动:“也没别的事要忙了,你去一趟吧。今日你的冠礼,她不能坐在亲人位受你的礼已经是天大的遗憾,送过去给她看看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