惹金枝 第164章

作者:空留 标签: 穿越重生

  “若非性格相合,我们也不会相交好几年。”窦元晨稍一顿,上前用力抱了计安一下:“给我们一点时间,是兄弟就永远都是。”

  有窦元晨带头,庄南和曾显也敢了,皆是上前和计安拥抱一下,因身份改变而起的那点生疏和隔阂在这个拥抱中消弥了大半。

  以后如何,以后再说。

  至少眼下,他们互相之间仍真心实意。

  庄南要留下当差,窦元晨和曾显拍拍他的肩膀,幸灾乐祸的离开了。

  他们可以私底下去适应,庄兄却得在十安兄眼皮子底下适应,这么一比较,还是庄兄压力更大点哈哈哈。

  庄南翻他们个白眼,重新穿好那身皮去巡逻去了。

  十安兄这个身份,按理来说皇上怎么都会按住了不认才对,可偏偏这么顺利就认祖归宗了,怎么想都不对劲,得提防着些才行。

  出了门,窦元晨跟着上了曾显的马车,推开车窗缝隙看着外边藏头露尾的人。

  两人沉默着,直到马车汇入主街车流中窦元晨才开口:“曾家看来是旗帜鲜明的站到十安兄那边了。”

  “嗯。”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窦元晨看向他:“十安兄的处境很危险,曾大人不会看不出来这一点,却仍是做了这样的决定,想来定有所依据,你能不能提点提点我?”

  “你记得姑娘问我的话吗?”

  窦元晨一回想:“问你曾大人是不是满意。你回她:曾大人说时机挑得极好,可见你们把皇帝琢磨透了。”

  “没错,这也是我能给你的答案。”曾显笑了笑:“时机挑得极好,可见十安兄是挑在这个时候主动暴露的身份。‘把皇帝琢磨透了’则可以理解为,皇上的种种反应,皆在他们预料之中,甚至可能,这个结果也是他们算准了的。父亲很少称赞小辈,却给了他们如此高的评价,可见他满意到了怎样的地步。而且……”

  看他停顿,窦元晨推他一下:“快说!”

  “我怀疑父亲还知道一些内情。”

  窦元晨沉默片刻,推开车窗看了看外边,重又关上低声道:“曾大人被罢官的原因若真是她说的那般,那案子背后的真凶……”

  两人对望一眼,皆觉得后背发凉,若真是如此,那……

  “十安兄既然不是被迫承认身份,那他当是做足了准备,并且,必有所图。一个皇子图什么,显而易见。”窦元晨敲了敲车厢,马车停下来,起身离开前低声道:“多谢提点,这对窦家很重要,兄弟承你的情。”

  曾显推开车窗,看着步下马车的人从下人手里接过缰绳策马离开。

  他们这种出身,又是在京城这种地方长大,没几个蠢人。便是庄南,庄家要是不同意他淌这浑水,他有的是理由推脱。

  说到底,这两家目前都打算用小辈来维系住和十安兄的关系。

  两头押注,甚至三头押注,给家族留下退路,才是大家族的行事方式。

  窦元晨一进家门就被请去了书房。

  窦老大人见到他便问:“如何?”

  “您是问人如何,还是事如何?”

  见祖父瞪他,窦元晨也不惧,一身自在的坐到祖父对面,慢悠悠的从火炉上拿起茶壶给自己倒了盏热茶,话也说得慢悠悠的。

  “若是问人,和以前一般无二。若是问事……”窦元晨看向祖父:“这一局,我们所有人大概都在十安兄那棋盘之上。”

第304章 后继有人

  窦元晨将今日所见所闻仔细告知祖父。

  窦老大人微微点头:“曾正心思之缜密少有人及,能让他做出这个决定,定然还有些别的内情。而这内情,才是十安公子布下这一局的底气。只不知他这一局,是以大佑为棋,还是以天下为棋。”

  “若是前者如何,若是后者又如何?”

  “若是前者,不过就是争夺皇位那点事。若是后者……”窦老大人笑了笑:“那眼下和丹巴国以及扎木国的战争也该在他的棋盘之上。以他选取的这个时机来看,我相信他是后者。”

  窦元晨又问:“您看好他吗?”

  “担心他?”

  “担心。”窦元晨在祖父面前也不藏着:“我不知他有多少底牌,但我知道他的对手能轻易按死他。和他相交这几年,他即便是藏起了真实的自己,但数年如一日表现出来的言十安,一定有他一部分的真实模样。这一部分的言十安,对我们算得上真心实意。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后,我仔细思量了来往的这几年,除了帮曾大人脱困那回,他为了不让曾显起疑带上了我和庄南,除此之外不曾利用我们为他谋得任何利益好处。这太难得,也可见他确实很珍惜和我们的情分。”

  窦元晨提起茶壶给祖父添茶:“在这京城,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者众,虚情假意的更是不知凡几,反倒是这样的真诚最罕见,我也很珍惜。”

  窦老大人听懂了,看着自己一手教出来的孙子笑:“担心我利用你行事?”

  “是。”窦元晨迎上祖父的视线:“您要为家族长远计,所有决定必然是家族利益为先。而我身为窦家子,也必须维护家族利益。我接受您所有的安排,希望您看在我如此听话懂事的份上手下留情。有些东西,失去了就再不会有,有的人,伤了情分就永远都再恢复不了了。在我年少轻狂的年月里,最后留在身边的就这么几个人,将来步入仕途,定然再难和人交心。孙儿希望将来能和他们长长久久,闲了累了乏了能有几个说话的人。便是中途走散了,也不是因为我做了对不起他们的事。”

  窦老大人对这孙子实在是满意得不得了:“你这性情呐,值得有几个能长长久久来往的知交。”

  有的人心有乾坤,但是张不开嘴。

  有的人张得开嘴,但脑子不够用,一切便浮于表面。

  而他家这个,心思通透,擅辩利害,会说话,偏还看重情义。

  好,好啊!

  窦家后继有人!

  “我答应你,除非关系到家族存亡了,不然绝不会通过你去打十安公子的主意。你和十安公子要如何相处我也不管,不过你心里要始终记着,你姓窦。在你的身后,有数百族人受你庇护,万事皆要慎重。”

  从进屋就和祖父打机锋,总算是得着自己想要的承诺。

  窦元晨郑重应下,直至此刻,他才敢松下那口气。

  窦老大人看他这样笑问:“他好到让你如此为他费心?”

  “知道他的身份后,我将心比心了一番,发现我一定做不到像他这样和人真心相交。我一定会长袖善舞的去认识更多人,融入更多圈子,以自身的影响力开一场又一场雅集,形成一个围绕在自己身边的圈子,在需要的时候,这些都是可以利用的人。可他没有这么做。”

  窦元晨低头笑了笑:“在和曾显相交之前,他的好友一直只有我和庄南两人。宴请也去,雅集参加无数,但他最后就是会什么都不沾的从中退出来。他好像画了一个圈子,我和庄南,再加上一个曾显在他那个圈子里,其他人,全在圈子外。之前只觉得他是个值得一交的人,知道他的身份后,我觉得荣幸。”

  窦元晨抬头看向祖父:“我觉得我自己一定是个不错的人,才会被这样一个人用心结交,我很想对得起他。”

  窦老大人点点头:“该是如此回报才对。”

  这边祖孙相谈甚欢,那边,时不虞也在和计安说话。

  “丽妃呢?身份都揭穿了,我以为你会把她带回来。”

  “她说她仍得回行宫,她若不回去,行宫所有人都会死。”计安声音低沉:“那里是她的囚牢,一座她自己走进去,大门敞开着也离不开的囚牢。”

  时不虞安慰他:“反过来想,那里现在是最安全的,在那里,丽妃有任何意外都只有可能是皇帝动的手。他除非是想逼反你,不然都绝不会动丽妃。”

  计安不是想不到这个,但是一定要从不虞这里听到这话,他心里才能更安稳。

  他知道自己对不虞有点过于依赖了,可他还是想放任自己,毕竟,再过几天就依赖不到了。

  “我要去歇一会,后边的事……”

  计安立刻紧张起来:“头又疼了?”

  “有点,今天没有午歇。”

  “赶紧去,后边的事我来理。”计安拉着她起身,送她回红梅居的路上,边把后边要做的事说出来让她安心,依赖眨眼间变成了稳妥。

  “一会我去一趟老师那里,得洗去他早就知道我身份的嫌疑。其他人就先不见了,对他们没好处。清欢和长公主那里倒是可以坦荡一些,之后……”

  时不虞听了听就挥手打断了,听得她头更疼了。

  把人送到门外,看她往床上一躺就不动了,计安有些挂心,在外边等着阿姑出来。

  万霞像是知道他在等一样,不一会就出来了。

  “这么快就睡着了?”

  万霞低声回话:“这段时间养出了午歇的习惯,再加上昨晚没睡,早就困了。”

  计安眉头紧皱:“这样不行,对她身体不好。”

  “这毛病时日尚短,林大夫说问题不大,好好养一段时日就能好。只是如今事情到了关键时候,姑娘万般操心,脑子就没有一刻停歇过,所以才总不见好。待过了这段时日,事情不那么紧迫了,我会让姑娘好好养着,免得落下这毛病。”

  万霞本有些迁怒计安,要不是为了他,姑娘哪要受这个罪。

  可看他眉间都皱出了川字纹,对姑娘的心疼显而易见,心里这口气到底是顺了些,姑娘总算没有白忙活。

第305章 负荆请罪

  齐家。

  沉棋先生来来回回的踱着步,素来傲气十足的人此时有兴奋,有急切,有不可置信。

  满身的情绪不知如何宣泄,他指着齐心又骂上了:“枉我和你这么多年朋友,如此好事你竟瞒着我!你可对得起我对你一片真心实意!”

  “这话也就是你说,但凡换个人,我那受了惊吓还没缓过来的老妻都要爬起来拼命。”齐心打趣了一句,然后又叹气:“也就你觉得是好事,这分明是要命的大事。”

  “当然是好事,大好事!”

  沉棋此时完全看不出这一年来的蹒跚老态,一个箭步到齐心身边坐下,那神情,若非头发白得多了些,脸上皱纹多了些,精神看起来和去年底初来京城时无甚差别。

  “那位置上坐着的是个什么东西!那就不是个东西!”

  “你小点声!”齐心已经不记得是第多少次提醒他,就是知道他必要发疯,所以早早就安排信得过的人把这院子团团护卫了起来。

  也一如之前每次被提醒后,沉棋的声音低了下去,人往齐心面前倾身。

  “身上藏着这么个身份,按理来说他应该城府深沉,和人相交一切以谁能用,谁没用来区分。可这一年相处下来,他为人行事算得上滴水不漏。对我们这些老东西都当成尊长敬着,平时遇着了就问一问学问上的事,谁缺点什么,有什么需要的,他知道了就以你的名头送去。那些年轻学子一腔热忱,最是好利用,可你看他有存心和他们相交吗?”

  沉棋说着说着声音又大了起来:“他没有!他来往的始终就那么三两个人!我之前怎么和你夸他的?我说换个人有他这才貌双全的名气,又在这个年纪,整个京城都是他的,偏他就稳得很!我还以为都是你这个老师教得好,现在看来,和你有什么关系!”

  “你这话不对了啊!”齐心一听这话不干了,眼睛一瞪,道:“他是我的学生,在我面前受教这么多年,怎么就和我没关系了?”

  “他能考中进士和你有点关系,怎么说你这老师肚子里还是有点墨水的,可他这性子就是被他这身份逼出来的,和你有什么关系,你少来蹭。”

  沉棋立刻反驳回去,那护着的劲头,不知道的人听了还以为计安是他的学生,齐心才是那个外人。

  齐心听得气笑不得,便是为学生百般担心,这时候也是真正开怀。

  沉棋自来就是那个被人捧着追着的人,难得服人,也少有人能让他高看一眼。

  可从他今日的态度来看,他是真觉得十安那孩子好。

  不过,“我也是后来得了别人的感谢,才知道他打着我的名头照拂了不少人,书局那些免费的笔墨也全都是他出了钱在供着的。他考中进士我当然开心,可仍不及我知道这些事时的心情。心里要真正把这些人这些事当一回事,他才能做得如此自然,才能记挂着一直在做。退一万步说,他是在做戏,可见他也知道该在这些事上使力,以他的身份来说,这也是好事。你说是不是?”

  “便是做戏,多年如一日的做也做成真的了。君子论迹不论心,你不要对他要求那么高!”

  齐心笑骂:“到底你是他老师,还是我是他老师!我还不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不成,用得着你护着!”

  沉棋满心上扬的情绪被这话给按住了,他哼了一声,有些不甘:“这怎么就不是我的学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