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空留
清欢笑问:“明日照常出发?”
“照常出发!”展颜整个人都明亮起来:“我早就想过了,中途要经过沙汐城,那里水路极为发达,走水路不容易留下踪迹,而且离京城也很远了!我们可以先找个地方藏身,待风声过了再露面!路引我也都准备好了!”
展颜手忙脚乱的将路引拿出来递给清欢。
清欢摩挲着这还沾着对方体温的路引,上边是个陌生的名字。
“什么时候准备的?”
“才知道你要和亲的时候。”展颜有问必答,全不瞒着:“那时就想着一定要把什么都准备好,万一公主愿意和我走呢?”
清欢笑了,抬头又问:“银钱我也不用带?”
“我有些家底,能养活一个家。若公主有喜欢的首饰可以带上,不带也没有关系,我以后给你买。”
“有些家底?”清欢扬眉,觉得这事情终于有点意思了,慢条斯理的重又坐回去,问:“那为何当时要进公主府做面首?”
展颜面色更红,眼神闪烁,低头不敢和公主对视。
就在清欢打算放过他时,他却说了:“因为,微臣心仪公主。”
清欢这回是真正的惊讶了:“我那个名声,你心仪?”
“公主看人的眼神有时似冰,有时又似火,是我见过最美的。”似是为了证明自己说的不是假话,展颜又加重语气重复:“极美。”
“就因为这个?”
展颜看她一眼,飞快又扭开了去,却仍是有问必答,不让她的话掉在地上。
“母亲活着的时候曾告诫我:不要用眼睛看人,要用心识人。她说,若我长大后有半分本事,都不能将他人嘴上的几句称赞当真,要把那话减半减半再减半去听,那才能有三分真。若是有人不用言语夸我,态度上却又欣赏我,这样的人方可付出真心。公主,是后者。”
展颜的眼神不由自主的又落到公主身上:“我初到京城时对一切都陌生,但心里牢牢记着母亲的话,凡是一脸赞叹夸我的,我都不当真,不用多久他们就会暴露自己的目的,或者想利用我,或者想骗我的银钱。也有人是想拉拢我,为他们的主子效命,将来若我得器重,他们也是有功。在京城将近半月,遇上的都是这样的人,我都要以为京城的人是不是就是这样,却见到了公主。”
展颜带着些期待,试探着问:“公主还记得我们初见时是在哪里吗?”
“当然记得。”清欢笑:“也不知你一个愣头青怎么就被诓进了张家的宴请,被人当面相请耍一套枪法为寿星祝寿,你明明不愿意,却仍是表演了一套枪法,获得满堂喝彩。我现在都记得你那套枪法,行云流水,更难得的是枪枪凌厉,不是花把式。”
见公主还记得,展颜脸上就有了笑意,接过话道:“我来京城是为武举,不是为他人卖命。可寿星张大人当众招揽,我若拒了,别说参加武举,怕是在京城都待不下去了。正是进退两难的时候,公主救了我。”
展颜回想当时的情景,仍能清楚的记得当时心中的悸动。
“公主说:‘张家的门真好进,表演一番就能被招揽,不如我来给张大人跳个舞,张大人把我也招揽了’?”展颜声音越加温柔:“正是因为公主这话,我才全身而退。”
清欢恍然:“我说你怎么好端端的跑来自荐说做我的面首,是因为这个事?”
“当时全场那么多人,也许并非所有人都轻看我,但只有公主开口护了我。我相信,当时无论是谁,无论长得如何,公主都必会出言维护,因为公主就是个有侠气的人。后来我进了公主府,发现以养面首为乐的公主,在外边的时候会和面首亲近,可在家时却并不和面首厮混,公主府里也没有几处玩乐的场所。反倒是笔墨纸砚,书籍兵器应有尽有。越了解,越知道公主有多不容易,也就……越心疼。”
展颜看公主一眼,又低下头去:“公主就是娘曾说过的可以付出真心的人。”
“你娘说的真心,倒也未必是这个真心。”
虽然这么说,可清欢却笑得极开怀。
竟然有一个人是抱着这样的心思来当她面首的啊!在眼下这个于她而言最坏的时候,展颜这话比其他任何时候来说都更有份量。
至少证明了,他对她确有真心。
展颜本想解释一下这个真心是哪个真心,可看公主笑得开心,他就也跟着笑了。
峰回路转,柳暗花明。
他从没有如此的喜欢过这两个词,这辈子都不可能超越。
“回吧,把心思藏藏好,一切待离了京城再说。”清欢扬了扬路引:“这个我收下了。”
收下这个,是不是就算收下他的心意了?
展颜想问,可话到嘴边又吞了下去,生怕是自己想多了。
毕竟,他有这心思都是癞蛤蟆吃天鹅肉。
“皇帝让你代他护送,路上你的权限就最大,这个身份很有用。”
清欢这会虽然开心,但并未被冲昏头,想得最多的仍是阿弟:“这一路上,你和我阿弟打好配合。”
展颜眉头一皱:“他并未反对你和亲。”
清欢看着他这神情笑眯了眼:“对他有意见?”
“……他若对你着紧,怎会同意你和亲。”
“你觉得他反对有用?”清欢帮阿弟解释:“阿弟在保护我,一旦离了京城,皇帝拿捏不到我,我反而是最安全的。”
展颜半信半疑:“京城不还有他的未婚妻在?他就不担心皇上拿捏他未婚妻?”
“不一样。我是皇室中人,皇帝怎么对我都能说得过去。可他的未婚妻现在还是外姓人,皇帝想动她不那么明正言顺,不像拿捏我那么容易。而且,那也不是个能被人拿捏的。”
展颜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公主和安皇子,好像很熟稔?
“回吧,明日满城百姓看着,记得要表现得气愤些。”
“记着了。”
第318章 我来接你!
宗正寺发了话,皇室所有宗亲,无论对清欢观感如何都去给公主添箱。
就好像,真是嫁女。
而非和亲。
和亲这词于他们来说实在是太过陌生,活到七十的人,也还是头一遭识得这两字。
计晖是亲自押送着四辆车过来的,一进前院就看到了随意扔在那里的种种箱笼,可见主人有多不在意。
清欢得着消息出来,就见阿伯一一打开那些箱笼在看。
“阿伯。”
计晖回头看她,仍是那副盛装打扮,昂着下巴看人的时候显得很是盛气凌人,所以也得着一个不太好的名声。
可在他面前,从来都如现在这般,或娇气或软声或肆意的喊他阿伯。
长叹一口气,‘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这句话放在皇室最合适,清欢就是不够坏,才会成为被欺负的那个。
“您别叹气,人都叹老了。”清欢走近,看着那几辆太平车笑:“阿伯这是把库房搬空了吗?”
“这两车是你叔爷给你的。”计晖把其中两辆车的油纸掀开,珠宝首饰在阳光的照射下闪闪发光,就那么凌乱的放着,看起来非常不值钱。
清欢都惊了:“这得多少!”
计晖笑看她一眼,挥手一拂,让她看里面码得整整齐齐的金条。
清欢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把阿伯拂走的那些又拂回来掩住,和底下那些东西一比,首饰这些确实只有随意放着的资格。
“叔爷说,和亲是一条屈辱的路,但不应该是死路。你到了那里要尽可能的让自己好好活下来。这些东西就是你的底气,你大可用这些去拉拢人,打赏人,让他们为你所用。叔爷还让我告诉你,只要他活着,每年都会给你送金银首饰,你不用省着用。”
计晖看着清欢用力抓着车身,以至手指关节都发白的手:“叔父若不在了,我也会给你送。”
清欢的声音都有些颤:“只要每年都有金银给我送来,就会一直有钱收买人心,我的日子就能好过些。”
“只有活着才有将来。”计晖将另两辆太平车的上的油纸也掀开,远没有前面两辆车那么闪耀,每辆车里都是并排放着的四口木箱。
将其中一辆马车里的木箱打开,计晖边道:“我让人搜罗了一些丹巴国可能没有的种子,也寻了几个擅长种植的人随你前去。去了那边土壤不同,不一定能种活,但只要你在做这事,丹巴国就一定会对你多些善意,你的日子也就能好过些。”
“还准备了两箱工具,有些是拆开了的,到时会有工匠装上,大的实在装不下的那些,我也准备了图纸,到时随你前去的工匠能做出来,丹巴国总有识货的人,他们会护你。”
计晖又到另一辆马车前开了箱,全是书。
“我们大佑占据的国土自上古以来就是最肥沃的,也因此滋养出了最渊远流长的文明。邻国谁不馋,可多少年来,他们都是画虎不成反类犬。这些书都是我精挑细选的,另外会安排两个精通丹巴语的人随你前去,到时你让丹巴国再出几个精通大佑语的一起来翻译这书,也就能避免他们理解出错,丢了书中精髓。想来丹巴国人也知道这其中的区别,他们之所以一直学不像,正是因为丢了精髓。”
清欢一脸是泪,看着这些书哑声道:“这么多书,译成丹巴语得多少年。”
“哪里用得着译完这些书,以你的头脑,最多三年就站稳脚跟了。”
清欢蹲下身去,伏在膝盖上哭得不能自已。
叔爷不知阿弟的具体计划,用金银首饰护她身。
阿伯只是从叔爷那里隐隐知道了一点,心里没底,就用这些丹巴国一定在意的东西来牵制,让他们能看重她,进而对她好一些,让她的日子能过得下去。
两位长辈对她的拳拳爱护之心,让她觉得,就算真是全无退路的和亲,她也愿意为了这两个亲人前去。
计晖拍拍她的头,看着这偌大却空旷的公主府心下难受非常。
大佑,不该是如此啊!
“计安定是有些打算,我不知他能做到什么地步,是否能做成,但万一成了呢?”计晖低头看向她:“所以你一定要好好活着,就像这些年,你就做得很好,换种方式,一定也难不住你。”
清欢抬头看向阿伯瓮声应好。
哭花妆的清欢看起来一点也不盛气凌人了,甚至还有点可怜。
计晖看着却笑了,只有在清欢面前,他才会知道做个寻常长辈是什么滋味。
“丑得很。”计晖拿帕子按在她脸上:“把眼泪在家里都流光了,出门以后都得存起来,待他日回来,再好好哭个痛快。到时,阿伯亲自来接你。”
清欢的眼泪流得更急了,说不出话来,只用力点头。
计晖抬头看了看天空,一会后听她声音小了便转开话题:“自传出你要和亲至今,计瑶一直没来?”
“没有,但今日一定会来。”清欢哑声道:“和大家一起,不前不后,挑不出错。”
计晖摇摇头,两姐妹,完全不同的两种性子。如果和亲的是计瑶,依清欢这性子,闹得不会比她自己和亲这动静小。
“在我心里早就没这个姐姐了,我不伤心。”清欢擦去脸上的泪痕,抬头冷笑:“但我会让她伤心的。”
正说着,下人来报:“公主,大公主府的管事过来了。”
“管事?”计晖脸一沉,在皇室,趋吉避凶是一种天生的本事,可计瑶这么对亲妹,已经是极度无情。
“阿伯不用生气,我岂会让她如愿。”清欢朝下人回话:“让管事放下东西走吧。”
“是。”
计晖看她的神情就知道要作妖,索性也不急着走了,等着看她怎么做。能让她发泄发泄,就算是计瑶为皇室做贡献了。
“良姑姑。”
良姑姑上前:“奴在。”
“你亲自把这些东西送回大公主府,在门外哭着告诉我那好姐姐,我不要她的东西,只想让她来看看我,说不得,这辈子也就这一面了。”
良姑姑领命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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