惹金枝 第225章

作者:空留 标签: 穿越重生

  “我不该,谁就该?”计安又喝了一口酒止痛:“在战场上谁不是拿命在拼,总不能大家拼命保我计家的江山,而我这个计家人却连和人拼命的胆气都没有。若是如此,那些为计家江山死去的将士如何瞑目。”

  片刻的沉默后,孟凡笑道:“启宗皇上在位时也曾御驾亲征过,殿下颇有祖父遗风,实乃我大佑之幸。”

  上了药,伤口处火辣辣的痛感小了些,计安松了口气,讲话越加从容:“不说这些了,人都在,正好商量一下如何攻城。若不能尽快将朱曜城攻下来,合兴城未必能守住。”

  确实如此,一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商讨起来。

  可一时半刻的,却也无法定下。

  许容文看精力不济的安殿下一眼,道:“殿下,不如让大家回去好好想想,明日再商议。”

  “也好。”计安揉了揉太阳穴:“明日上午我们再议。”

  一众人先后告退。

  时绪和三叔打了声招呼,带着人出了营地。

  这几日一直在攻城,都没往周边去探过,趁着这会得闲,他得去各处走动走动。

  巡查使这个身份极好用,在外人看来,他就是在战事稍歇的间隙仍在尽职尽责的巡查,这么为殿下卖命,更让人相信他是安殿下的人了。

  出了营地,时绪伸了个懒腰,将自己勾画的小地图铺开。东边和北边去过了,今日就去南边瞧瞧,正好,那里也是朱曜城方向,得多防着些。

  走得远了些,时绪拿出哨子咬住,时不时的一长三短的吹一吹。

  这段时间为夺城守城,所有人都不轻松,他已经有些日子没睡过一个安稳觉了,在马背上有节奏的颠簸,让他有些昏昏欲睡,只是这哨声已经养成习惯了,哪怕是半梦半醒也没有吹乱。

  “嘘——嘘——嘘嘘。”

  听着这声音,时绪呵笑一声,敢学他?吹错了!

  他教学似的示范了一遍:嘘——嘘嘘嘘。

  “嘘——嘘——嘘嘘。”

  时绪听着这嘘声有些想尿尿,睁开眼睛就要回击,猛的就愣住了。

  这是,这是……

  他紧紧掐住哨子,用力吹出一长三短。

  当他真的听到两长两短的回应,差点从马背上摔下去。勒住马人立而起,他左右一打望,发现自己进了一处村子,而刚才的声音,在左边。

  看着左边的茅草屋,他深吸一口气,再吸一口气,指着那屋子吩咐道:“我去借口水喝,你们到别处去巡查一番。”

  “是。”

  目送手下四散离开,时绪走到那一处宅子前,颤抖着手按住院门,闭上眼沉了沉思绪,用力推开。

  院子内,一站一坐着两人,就那么静静的看着他。

  就好像,他们已经在那里等了许久,许久。

  时绪明明脑子一片空白,手上却像是自有意识,立刻反手将门关上,靠在门上不错眼的看着那两人,连眨眼都舍不得,生怕多眨一下人就不见了,他此时见到的只是他想象出来的人。

  “长进了。”

  短短三个字,让时绪涕泪横流。

  他慢慢的,带着满心不确定的走近,摸摸坐着的那个,又捏捏站着的那个。

  然后,脑袋挨了一下。

  “不疼,果然是在做梦。”

  站着的那人眼眶也红了,上前用力拍他后脑勺一下,把人都拍了个踉跄。

  这次,是真的有点疼。

  “疼的,是疼的!”时绪摸着头,看着对面的人笑着哭了:“这不是梦,我不是在做梦!”

  站着的那人揉了揉他的头:“若是在梦里都要哭成这般,也太没出息了些。”

  “大哥,大哥!”时绪用力把人抱住,哭得不能自已。

  时家大哥时鸿回抱住他,抬头看向天空。

  蓝天白云,是个好天。

第406章 时家两人

  片刻的失态后,时鸿拍了拍弟弟的背提醒他这里不止他们兄弟俩。

  时绪也知道自己不对,赶紧松开大哥,抹去脸上的泪蹲下身,看坐着的人两条腿明显不一样的起伏,颤抖着摸了摸,右边是实的,而左边,膝盖以下空空荡荡。

  本就没止住的泪,越加滂沱。

  他抬起头来,对上那双一如从前镇定深邃的眼睛,哭嚎出声:“祖父!”

  时烈拍拍他的肩膀,却并不出言宽慰。

  他流不出来的眼泪,得有人替他流!

  到底是在出事后扛起了家族的人,时绪很快就稳住了自己的情绪,抹了眼泪哑声道:“祖父,大哥,你们收拾收拾跟我走。”

  祖孙俩对外边的情况了解不多,眼下最重要的是打听情况,时鸿问:“你能出来多久?”

  “我做这巡察使就是为了方便寻找家人,出来多久都不会有人起疑。”

  时鸿点点头:“我之前听动静,你是带着人来的吧?都信得过?我和祖父无论在京城还是边境都是熟脸,认得的人多,能进城?”

  “大哥放心,我每次出来寻人都是带的时家家将,刚才说进来讨口水喝是暗号,他们已经将这村子看住了。”

  “真是长进了不少。”时鸿感慨不已,这个平日里爱舞文弄墨胜过刀枪的弟弟,如今已经学会不动声色的处事了。

  推着简陋的轮椅回转,时鸿道:“进屋说话,我和祖父先要知道京城和军中是什么情况。”

  时绪帮着大哥一起推祖父进屋,抬过门槛后他慢下一步转过头去拭泪。他那英勇盖世的祖父啊,经历了怎样的煎熬才能以如此平静的姿态面对自己的残缺!

  时鸿只当没看到弟弟的失态,推着祖父进屋,这样难过的时候,他已经经历过了。

  时绪又借着倒水为由去了灶屋,在这里转一圈,他就知道了祖父和大哥这段时间过的是怎样的日子。

  好在,也不算差。

  也对,就算再落难,大哥一身本领也还在。

  看着桌上的茶叶,炉子上冒着白烟的开水,时绪哭着笑了,不愧是大哥,再难,这口茶还是要喝的。

  他麻利的沏了三杯茶出去,又搬了张四脚凳在下首坐了,一如以前在忠勇侯府时听祖父训话的模样。

  大概是失而复得的感觉太过强烈,他刚坐下便又起了身,搬着凳子坐到祖父身边,可这样还觉得不够,他又挪近了些,直到挨着祖父,心下才觉得安稳了些。

  时鸿心下莞尔,刚才还觉得他长进了,这般姿态,又将他打回了原形。

  可这样的二弟,让他更觉得心底酸涩。

  这一遭劫难,时家谁不是脱了一层皮。

  不过眼下正事要紧,时鸿直奔主题:“我们身份敏感,一开始不敢露面,后来也不敢四处打听,得到的消息不多。你先回答我第一个问题,安殿下是谁?我不记得皇室有这么个皇子。”

  “安殿下,名计安,是先皇之子。”

  一直没有说话的时烈睁大了眼睛:“先皇之子?如何确定的?母妃是谁?”

  “丽妃之子。”时绪详细的将安殿下身份相关的事一一道出,然后才道:“而这些,都是在小妹不虞的步步谋划下才成。”

  时烈神情怔忡,不虞,这个名字熟悉中又透着陌生,一眨眼,将她送走已经十好几年了。

  时绪忍不住问:“祖父,您早知那位老先生是国师是不是?”

  “当然。”时烈并不否认:“此事眼下并不要紧,先说其他事。不虞投靠了安殿下?”

  “听不虞话里的意思,不是投靠。当时时家要被夷族,不虞为救下时家人和安殿下做了交易,他助不虞救下时家人,不虞助他成事。”

  时绪将当时劫囚和在虎头寨安家的事详细告知,打开了话匣子,后边的就好说了。两人在京城时做下的那些事,打造出了后来怎样的局面,如今又是什么情况,以及不虞察觉到时家还有人活着,他又为什么出来寻人,全无隐瞒。

  时烈听得认真,他没想到平宗竟有个儿子,并且如此优秀,只这一点就足够让人高兴。

  可偏偏他时家出了个女儿,优秀程度并不低于平宗之子,这就更让人高兴了。

  谁能想到,当年那个喜欢拿根竹竿到处戳的孩子,被国师教导得如此出色。

  时绪将自己所知的情况悉数告知,两人又问了些话,一来一去的,眼见着天色逐渐暗了下来。

  “祖父,再不走就进不了城了。”

  时烈点点头,偏头看长孙一眼。

  时鸿会意,进屋片刻,再出来时,背着一个巨大的包裹。

  趁着这时间,时绪出门去脱了两身衣裳和盔甲过来,这些东西全部一上身,头盔一戴,这人说是谁就是谁了。

  最后的难点,在于让失去一条腿的时烈骑马。

  “这么点小事,也值得你们兄弟哭丧着个脸。”

  时烈扶着椅子扶手站起来,熟练的安抚马匹,用完好的右腿踩着马蹬上马,身体稍有摇晃,但很快就稳定住了。

  他像是很满意自己的表现,拍了拍马儿的头,垂着眼帘声音平缓:“全无希望等着的那段时间我都熬过来了,如今子孙争气,洗清冤屈有望,没有什么事是我承受不来的。”

  时鸿眼底有水意,低着头掩饰了过去。

  而时绪哪怕当了这么长时间的大人,可在祖父和兄长面前,他好像自然而然的就又拥有了软弱的资格,眼泪又流了一脸。

  手忙脚乱的擦去眼泪,时绪笑道:“走,回去给三叔一个惊喜。”

  惊喜,还是惊吓?

  当然是惊喜。

  时衍看到父亲,怔愣过后伏在父亲的腿上哭得像个孩子。

  他和时绪一样,都不是家中责任压肩的长子,也都被放任着长大。

  这一年多时间里,他们将时家扛在肩上艰难前行,才知道责任压身的人有多辛苦,更知道了曾经的自己得到了怎样的偏爱。

  他无法想象,时家人当时经历了什么。

  他更无法想象,骄傲如父亲,怎么残忍的逼迫自己接受失去了一条腿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