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空留
朝中却不行,她让郑尚书等表面上中立的人保持沉默,众人皆知的太师一党的人则仍在朝中和章相国对抗,并仍在立太子一事上拦阻。
太师不在朝中,他们自然斗不住风光无限的章相国,可态度得摆出来,这样才能不让有心人多想。
立太子一事仍在有序进行中,而皇帝对章相国本就多有倚仗,如今章相国回朝,他更是将朝中事务交给他,自己则过回了以前快活逍遥的生活。
得知宫中御花园又松了土,时不虞叹了口气,铺开纸抄往生咒,并在心里给皇帝扎小人扎了满身窟窿。
听着急促的脚步声,她也正好写完了最后一个字。
“姑娘,传令兵回来了,符源城大捷!”言则语气神态都兴奋极了,将一个包裹放到书案上。
时不虞对这个包裹很熟悉,里边一定是两封一厚一薄的信。
这一战关系重大,她放下笔打开包裹,想也不想就先拿起薄的那封战报。
只看一眼,她的眼神就挪不开了。
许容文,战死。
这个结果,不在她预料当中。
她看向托着木盘进来的阿姑,眼神沉得让对上她视线的人也跟着心往下沉。
万霞将茶和点心放下,跪坐到姑娘面前问:“发生何事?”
时不虞垂下视线看向战报,开不了口。
若是阿姑对前夫有怨有恨,这事反倒好说,可阿姑没有,阿姑对他仍念旧情。
只要你安好,我便也无念的旧情。
拿着信的手被一双温热的,有茧的手握住,声音里一如既往的带着安抚的意味:“姑娘,是安殿下遇上什么事了?”
时不虞看向她,沉默着将战报递了过去。
万霞笑了笑,拍了拍姑娘的手接过去,眼神一落下去就移不开了,笑意渐渐收敛,垂首的动作如老僧入定,好一阵没有动静。
时不虞忍了又忍,过了一会才轻声喊:“阿姑……”
万霞抬起头来,向来条理清晰,什么事都难不倒,还让言宅两个主子都敬着的万姑姑,此时脸露茫然。
时不虞从没见过这样的阿姑,心疼的抱住她,软声道:“阿姑,你还有我,我一辈子都和你好,一辈子都不离开你,你别难过,计安一定会给许将军报仇的。”
万霞下意识的回抱住,想说点什么回应姑娘,张开嘴却无任何语言。
她脑子里一片空白,连外界的话都过了片刻才进入到脑子里。
时不虞就这么抱着阿姑,恨不得自己再高大些,再威猛些,再强大些,将阿姑紧紧护住,就像阿姑平时护自己那样。
万霞到底不是一般人,片刻后便缓过来了,拍拍姑娘的背,道:“姑娘先忙正事,我去给姑娘再做些吃食。”
都知道这是借口,但时不虞仍立刻应了。
目送阿姑离开,时不虞示意宜生上前来:“这段时间我这院子里的事你来管着,能处理的就自己处理了,不能处理的来找我,和院里的人交待一声,谁都不要去打扰阿姑。”
宜生应是,转身离开。
在符源城大捷的掩盖下,许容文的战死并未掀起什么风浪。
‘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只有落在自己头上才知道这短短几个字的份量。
满城都在欢呼安殿下再夺回一城,且是极重要的符源城,这一战,是壮大士气的一战。
真正悲伤的,只有许家。
来上香的人有,可在意许家的,不多。
一辆马车在许家门前停了下来,管事没看到马车上的族徽,便也未多在意,只将之当作一般人往前相迎。
可看到从马车里出来的人,他愣住了,下意识的就喊出了那个称呼:“少夫人!”
万霞看他一眼,回身将姑娘搀下马车。
管事反应过来,有些尴尬的先回身交待了几句,然后才上前来:“小的失礼,没想到您会来。”
万霞正要报出姑娘的身份,衣袖被拉了一下,回头见姑娘轻轻摇头,她便也作罢。
“带路吧。”
万霞的到来让许家有片刻混乱,一路往里走,下人的视线时不时落在她身上,进了灵堂,那些看过来的视线更是肆无忌惮。
这也是万霞不喜欢许家,离开时毫不犹豫的原因。
大家族讲究体面,再不喜欢你也不会个个都口出恶言,他们更喜欢用眼神来表达他们的不喜。
而她,曾为了那人在许家承受了好几年。
后来她再不必承受了,可她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要和他阴阳相隔。
接过不知是谁递到面前来的香,她并未拜,沉默片刻便插入香炉,转头看向旁边戴着重孝的妇人,以及一双子女。
便是从未见过,她也知道这就是许容文后娶的新妇,以及他的一双儿女。
孝道大过天,她知道的,他最终一定拗不过父母,所以她离开,这样对他们都是解脱。
可她也从不曾怀疑过他待自己的真心,那些甜蜜是真的,那些维护是真的,那些为她扛着的种种压力,也是真的。
在一起的那些年,他,从来没有负过自己。
正因为知道这一点,她才能心平气和的祝福他余生安康。
那妇人显然也知道了她是谁,有些尴尬,又不免带着些较量的心态,但仍带着一双子女行礼。
万霞微微倾身回礼,看向得着消息赶来的许家老太爷和老夫人。
她也不给对方说难听话的机会,开门见山的道:“我需要一个身份。”
老夫人要说话,被垂垂老矣的老太爷伸手拦住,沉声问:“什么身份?”
“一个有资格为他报仇的身份。”万霞直直对上老太爷的视线:“明日,我便会去往符源城。”
满堂寂静。
这个答案,出乎所有人预料。
第435章 阿姑(1)
万霞根本不在意其他人怎么想,看向许容文的夫人道:“你不必在意,我这么做不是为了和你抢什么,我也什么都不要。”
许夫人被说中心中所想,有些狼狈的移开视线。
当年许容文和夫人的事京城各家谁人不知,身为许家唯一的嫡子,无子的情况下,却死扛着父母给的压力不纳妾。
长辈骂他不孝,可闺中女子无不羡慕当时的许夫人能得丈夫如此维护。
所以当后来那妇人主动离开,许家重新为许容文议亲,有许多人家愿意将女儿嫁去许家,有情有义的人总归是要可靠一些。
最后是她更得许老夫人的眼缘,将她娶进了许家。
可真正成了他的夫人,那些欢喜并未能持续多久。
她以为只要成为他的夫人,就也能得到他待前夫人那般的情深义重,可是并没有。
要说待她不好吗?是好的。
她回娘家,他从来都相陪。她生病,他会及时请大夫。她有了身孕,想将贴身丫鬟开了脸给他做通房,他拒绝了,也拒绝了婆婆送来的人。一年多时间里,他从没有过其他女人,谁不羡慕她有这般体恤的夫君?
是的,她也被人羡慕了。
可身在其中,她才知道是什么滋味。
说话不轻不重,态度不冷不热,看着她的眼神平静无波,就连同房,都看不出他情绪有什么起伏,就像……完成任务一般。
当心里的怨气堆积到了一定的地步,当期待落空,又仗着有了身孕,她闹过一回。
那个男人就由着她闹,待她停下来了给了她一句话:若愿意安生过日子,他会做个负责任的夫君。若非要闹腾,他会自请去往边境。
这是威胁,而且是个给了她选择的威胁,她识趣的选了前者。
而她的夫君也做到了自己的承诺,屋里连通房都没有抬一个。
她告诉自己该知足,做一对相敬如宾的夫妻也挺好。
可知道他曾为别的女人如何不顾一切过,知道他为了找那人怎样疯狂过,曾经的那些羡慕全成了扎在她心里的刀。
她那么清楚的知道,自己的夫君心里住了个人,不要说赶走她,她连提的资格都没有。
因为他们断得干干净净,自和离之后再无往来,夫君也没有留下前夫人的什么东西来碍她的眼。她甚至连书房都找过,一点点和前夫人有关的东西都没找到,就好像被人刻意的仔细清理过,给足了新夫人体面。
夫君在她面前更是从不提及从前,人不提,事也不提。他和她的生活是从成亲时开始,他们之间拥有的便是从那之后的生活,其他的,都与她无关。
抛开这些不论,他确实做到了曾经的承诺,连母亲都赞他是个好夫君。
于是她认了。
心里有个人就有吧,反正陪在身边的是她,他的子女是自己所生,将来有资格和他埋进一个坟茔的,也是自己。
待再过得几个年头,待她陪伴的时间更久一些,久到超过了曾经的那一个,说不定他就会淡忘那些过往,看到陪在身边的她。
只是她还没有等到那一天,那个人就没了。
而那个始终在夫君心里的人,出现在她面前来要身份。
这个人不止霸占夫君的心,现在连合葬的资格也要夺走吗?
她不过是在心里这么想,可那人却好像听到了,直接告诉她,她什么都不要,让她不必在意。
怎么可能不在意呢?
自成亲时就在意的人,从没有一日不在意过。
明明比她要年长了近十岁,明明也算不得花容月貌,可就是这么一个看起来算不得出众的人,却让夫君念念不忘许多年。
也是这么一个人,夫君活着时远远离着,夫君死了却一身素衣站于灵堂之上,说要为他报仇。
她突然又有些羡慕了。
羡慕,有人拥有了她这辈子都不可能拥有的感情。
时不虞进来后眼角余光就落在那位许夫人身上,确定她看着阿姑的眼神没有恨,孩子的眼神也算干净后,才开口道:“老太爷,找个方便说话的地方吧。”
许老太爷只以为她是万霞的什么人,这事说到底是许家的家事,确实不宜在人多嘴杂的地方说,率先转身往外走去。
万霞跟着走了两步,对那新夫人道:“你也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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