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空留
“你是不是昏头了?”时不虞给他一个白眼:“等你坐到那个位置上我早跑了,才不会管你,我们的交易可顾不了这么远。”
是这样吗?言十安笑了笑,可他并不这么认为了,怎么办呢?
第057章 母子交锋
看着这一片金黄,言十安有些舍不得离开了,心性难得放松下来,索性往地上一坐耍起了赖,托起一株稻穗道:“你教教我怎么看这稻穗的好坏。”
“这还不简单。”时不虞坐到他身边,把他手里的稻穗拿起来放在自己手心:“你看,这么一整株几乎算得上是粒粒饱满,没几颗空的,捏一捏,里边都是实心的。收成不好的时候则是反过来,空的比满的多,份量也要轻很多。”
时不虞又把稻穗放回他手里:“是不是沉甸甸的?”
言十安掂了掂,没有过对比,他感觉不出有多沉,但是看着这一株粒粒饱满的稻穗,他明白了这份沉甸甸,点点头应是。
“农人靠天吃饭,老天爷今年确实是开了恩了。”时不虞站起身来看着这片金黄,神情是她不自知的满足:“可惜白胡子看不到。”
“这样的时候很少吗?”
“稻穗能结得这么满的时候不多。”时不虞踢他一脚:“回家了,我要回去画画。”
言十安站起身来:“画给白胡子看?”
“这么美的景色看不到多遗憾,亲眼看不到,在画上看看也好。”时不虞不再理会他,嘴里喊着阿姑,在田埂上跑得飞快。
言十安没有急着离开,背着手独自看着这片金黄。
时不虞也不催他,甚至巴不得他能看得更久一些。白胡子说过,历史上施仁政的皇帝都是因为知晓农人的不易,政令上善待了百姓,而得到善待的百姓,能回他一个盛世。
她觉得,言十安也该知晓。
只是,她有些饿了。
时不虞趴在马背上听着肚子唱空城计,中午吃的素,为了配合言十安量还不大,她就没吃得这么少过。
一块饴糖出现在眼前。
时不虞眼睛一亮,顺着拿饴糖的手看向阿姑,眼睛亮晶晶的。
将饴糖送到姑娘嘴里,万霞把手里那一小包都递过去,打趣道:“姑娘这空城计唱得,隔着这片稻田我都听到了。”
“饿嘛!”时不虞含含糊糊的说话,甜味顺着喉咙往下,肚子终于不响了。
言则在一边欲言又止。
时不虞瞥他一眼,重又趴了下去:“挂在嘴上的话少说,轻飘飘的,没用,不如每天多送两个菜,明天我要吃肘子。”
“是。”言则心里暗暗感激,他看出来了,时姑娘看起来无法无天,实则是最体贴的人。
没让他们等太久,言十安回来了。
时不虞坏心眼又来了,特意拍马走到言管事面前,当着他的面拿了颗饴糖递给言十安:“吃。”
言十安接过去毫不犹豫的放进嘴里,往年跪多久都不觉得饿,好像这一日就该是无知无觉的,他可以连水都不喝。可今天明明吃了东西,这会却觉得饿了。
言则眼神逐渐复杂,本来决定明天送个大肘子过去,现在他改主意了,送个小点的。
时不虞身心舒畅,拍马回城。
到家后各回各屋,全程她一句话都没有劝,半句多余的都没有讲,便是她觉得那位夫人做得过分了些也不置喙,他们母子之间要如何相处,外人管不着。
她现在心里就记挂着一件事:要把那个场景画下来给白胡子看!
言十安的轻松,却只维持到回屋之前。
罗伯等在门口递过去一封信:“夫人请您去一趟这上边的地址,槐花姑姑已经被带走了。”
言十安接过来看了看,毫不意外是个没去过的新宅子,除了建国寺,他娘从不在同一个地方见他两次。
“公子……”言则一脸担心,虽然知道公子已经长大,可是公子在夫人面前从没占据过上风。
“我一个人过去就行了。”
罗青和言则齐声道:“我陪您去。”
“你们去了,便是她拿捏我的伐子。”言十安慢悠悠的把信折起来放回信封:“怕什么,她辛辛苦苦把我养大,就指着我给那人报仇,不会要了我的命。”
门都没进,言十安转身往外走去。
去的地方离他并不远,不到一刻钟就到了。
他上前敲了敲门,来开门的是常随在母亲身边的兰花姑姑。
往里走了几步,兰花轻声提醒:“夫人很生气,您顺着些。”
言十安笑了笑:“我何时不顺着过。”
一句实话让兰花姑姑没了话,把人带到后挥退其他人,她留下守在院门内。
言十安看到的仍然是那样一个背影,穿一身黑衣跪于蒲团之上,瘦弱,笔直,带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强硬。
跪在旁边的人,正是跟着他许久的槐花姑姑,眼下看来应该还未受罚。
“母亲。”
沙哑的声音响起:“跪下。”
没有蒲团,言十安直接跪于地面:“您保重身体。”
“今日你只跪了两个时辰,剩下的六个时辰就在这里补上吧。”
“母亲恕罪,家中还有许多事要处理。”
沉默在屋里蔓延,一会后,妇人起身转过身来。她应该是很久没笑过了,整张脸都是绷紧的,眉心紧皱着,仿佛对身边的一切都不满意,但是五官生得极好,可以想见年轻时是个眉目如画的美人。
“是时间过去的久了,那些教训都忘了?”
言十安抬头看向熟悉又陌生的人:“母亲,您多久未见过我这张脸了?”
妇人不知他此话何意,眼神越加严厉。
“当年您吓住的是一个七岁的孩子,他怕身边的人都死了,怕您生气,只能任您拿捏。”言十安站了起来,低下头看着母亲:“您再看看,我如今已经比您高一个头,现在您就是当着我的面把所有人都屠了,又如何?屠光了,您不得再送一批人给我用吗?您若对我还不满意,继续屠就是,若您用不着我了,决定自己去争那个位置,那连我一并屠了,您看我会不会多眨一下眼。”
“计安!”
“儿子在,您请说。”
妇人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整个人都带着风雨欲来之势:“是她挑唆你的?我就不该留下她!”
言十安笑了:“您为何会觉得,由您一手教出来的人能轻易被一个相识不过几个月的人左右?若我这般心志不坚,那到底是我本性不堪,还是您,这些年的教导失败了?”
第058章 以血止血
妇人呵笑一声,伸出手。
槐花忙起身上前扶着她到一边坐下。
“年轻时经历宫中争斗,之后多年走在悬崖边,就你这点小伎俩还想瞒过我?以激怒我的方式告诉我我错了,宁可冒着身边人死绝的风险也要保住她。”妇人看向他:“看上她了?”
“我没资格。”言十安坐到她对面,整个人紧绷着气势不落半分:“一个她人手中的提线木偶,若侥幸大业得成,一日日活着也不过是生动诠释何谓身不由己。若期间送了命,更不必拉一个无辜之人进这生死局。”
“你这是在怨我?”
“不敢,但是若在生我之前问我一句,我宁可从不曾降生。”言十安只当没看到母亲骤变的脸色,十指交叉置于腿上,似放松,又似紧绷:“活至二十岁,我不知自己喜欢吃什么,喜欢喝什么,不知欢喜是一种什么心情,不知喝醉是何滋味。不曾体会过被人庇护是什么感觉,不曾肆意过,不曾……感受过父母疼爱。”
言十安垂下视线看着自己十指交叉聚拢的掌心,举高了给对面的人看:“我一无所有,就连我这个人,都像是虚的,说没,也就没了。”
妇人抿紧嘴,手紧紧抓着椅子扶手,极尽忍耐。
“不过您说我在保她,我确实是。”言十安像是今天要把所有的话都说了,继续道:“毕竟以您的性子,一旦对人起了疑,是不会留人性命的。”
“既然知道,你还要保她?”
言十安静静的,语气没有起伏:“是,我要保她。”
妇人拿出匕首放在手腕上:“我若不同意呢?”
言十安拍着扶手笑得前俯后仰,状若癫狂:“母亲,您的手段十年如一日,全无长进!”
妇人不为所动:“有用便好。”
“是吗?”言十安飞快从靴子里拿出一把匕首,对着自己的手臂就是一划,鲜血喷涌而出。
“那我便陪着您一起死好了。”
“你,你宁可自伤,也不愿,再听我的话……”妇人怔怔的看着他,像在看一个陌生的人,那个一看到她流血便大哭的孩子,如今宁愿自己流血,也不想再听她的。
槐花飞奔上前想处理公子的伤口,言十安推开她,似是感觉不到疼痛一般,笑着把血淋淋的手臂伸出去给她看:“当年您划伤手臂,只要您就医,您说什么我都答应您。现在我把自己划花了,您在意的却是我宁可自伤也不再听您的话。母亲,您对父亲情深意重,可是对我,您真狠心。”
扯过槐花姑姑手里的软布将伤口随意一裹,言十安站起身来走到门口,背对着她道:“您不能动她,她的七师兄是文人中极富盛名的成二公子成均喻,五师兄是燕西郡太守旷景,这样的师兄她还有很多个,便是她身边的仆妇也是身手高强之辈。而她本人,心思之玲珑缜密我毕生仅见。有她相助,我成事的可能性大大增加。您即便不喜,为了大业,为了父亲的血仇也忍一忍吧。”
妇人走到门口,攀着木门看着他大步离开想叫住他,可就像是有人把她毒哑了,无论是‘计安’,还是‘十安’,她都喊不出来。
他们之间陌生得不像母子,像互相都想让对方不好过的仇人。
这么想着,她再控制不住嗓子里的痒意,咳嗽声一阵高过一阵。兰花忙小跑过来端着药茶喂给她喝。
一会后,咳嗽声渐歇,她喃喃道:“他恨我,他竟然恨我。”
兰花揽着主子眼眶发红,多少年了,主子执念太深,只记着先皇的仇,却忘了孩子终是会长大的。
这些年主子苦,少主子也苦。
她抬头对槐花道:“你回吧,以后有事不可再瞒着不报。”
说完她看了看主子,又眨了眨眼。
槐花懂了,告退离开,见夫人未有其他训话心里更有了底,她之前的做法是对的,公子长大了,是该让他自己拿主意了。
***
言十安就那么裹着被血迹浸透的软布回了家。
万霞得着消息,稍一想,告知了姑娘。
时不虞正好刚刚画完画,看着这幅以黄色为主调的画中唯一的那一抹身影,道:“从母壮子弱到母弱子壮,总有一方需得适应。若是流点血就能让话语权转移,算是平稳过度。这个过程中我们是外人,不必介入。”
“姑娘不担心?”
“担心什么。”时不虞起身净手:“他家里的事关我何事?若是言十安这点事都解决不了,那我可就要跑路了。”
万霞放心了:“我手边有好药,让翟枝给言公子送过去。”
上一篇:黛玉:都重生了谁还当病娇
下一篇:女帝在上!男主们又不请自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