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香酥栗
陈青妤吃过晚饭，拎着板凳坐在门口乘凉，王美兰也过来唠嗑儿，她不在机械厂上班，消息都没有其他人灵通，索性问了出来：“今天又是闹哪出儿？”
陈青妤：“你家小不点没给你讲讲？”
“讲了，听着都不像真的。”
陈青妤笑眯眯：“都是真的，今天就是闹了那些幺蛾子，还在厂里等着处理呢。我估计，这事儿今天就能有结果了。不然这一天一仗的，厂子也丢不起这个人了。拖一天就是一天的事儿，保不齐明天又再次打起来。“
王美兰想一想，觉得这还真不是笑话，很有道理啊，她默默摇头，咂舌的感叹：“这都什么事儿。”
随即小心翼翼的看了陈青妤一眼，说：“你还好吧？”
看她的样子，好像也不难过了。
王美兰有点纳闷儿。
陈青妤倒是很直白：“他们狗咬狗的，我有什么不好的？我看热闹呢。”
“还真是。”
王美兰：“说起来，你家小佳小圆好像长了点。”
“小孩子就这样啊，迎风就长，吃饱了哪有不长个儿的。”
王美兰：“有苗不愁长。”顿了一下，她问：“你这次不报名，真的可惜了，你再怎么也是高中毕业的。”
陈青妤：“我都毕业好几年了，都忘得差不多了。”
“那你也比很多人强，你可是读过高中的。”她是真的为陈青妤可惜。
陈青妤：“……”
嘤嘤。
她一个体育生特长生，真的不行啊！
陈青妤：“我怎么也得等孩子上幼儿园了。还有两年，算一算日子也快的。”
她倒是好奇了：“你家怎么不送幼儿园？二娜三娜不够年纪，娜娜够了吧？”
王美兰：“我婆婆非说一个羊也是看着，两只羊也是赶，她再看顾一两年，反正育红班也不学什么，上小学前读半年适应一下得了。我不想为了这些小事儿跟她犟。晚一点就晚一点，其实晚点也没什么不好。”
顿了一下，她小声说：“晚点上学，晚点毕业，也不至于早早下乡，最好是晚上学，毕业就够年纪结婚才好。我宁愿她匆匆嫁人，也不想她下乡吃苦。”
陈青妤惊讶的看着王美兰。
王美兰说完也有些后悔，这样的话，倒是也不好随便说的。毕竟下乡可是政策。
她尴尬的笑了一下，陈青妤倒是理解王美兰说这话的心情。
别看说的多好听，但是实际上就是没人乐意心甘情愿的下乡。毕竟，没人知道这下乡的政策在七十年代末就会取消。大家都不知道，也没有办法看到未来，那王美兰能这么想已经算是打小儿就为女儿考虑了。
陈青妤也没劝说什么，人家是为女儿着想，她说啥，说我知道未来？劝着他家孩子早上学？人家都要以为你不怀好意了。陈青妤没说更多。倒是王美兰说：“你家两个小的将来咋办啊。”
陈青妤：“船到桥头自然直，保不齐我家孩子毕业之后就能立刻找到工作呢。”
王美兰：“……”
想的可真美，哪有这种好事儿。
知道现在一份工作多难吗！
他们这里是四九城，首都哎，想找工作就更难了。
王美兰也没说那些不好听的让人闹心，反倒是说：“咱们大院儿这一茬儿年轻人，也不知道有几个能留下。”
陈青妤：“不晓得啊。”
这事儿真是拿不准的。
两个人正说着，就看到袁小翠咚咚咚的跑进来，神色慌张，胳膊上还有血！
虽然天色已经擦黑了，但是陈青妤和王美兰眼睛都挺尖的，一下子看见了。袁小翠瞅见她们的视线，心里一慌，扑通一下子，摔了个大马趴。
陈青妤赶紧扶人：“你没事儿吧，快起来，怎么了？”
袁小翠瞬间崩溃，哭了出来：“哇……我打死人了，我不是故意的，呜呜呜，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打死人了，怎么办啊？”
嚯！
陈青妤和王美兰都吓了一跳，几个小孩儿也都停下了瞎跑的步伐，惊呆的看着袁小翠，说：“别哭，你先别哭，怎么回事儿！你说说。”
陈青妤立刻安抚袁小翠：“要是真的杀人，你跑了也没有用，天涯海角早晚要找到你，你得赶紧去自首。你杀了谁！”
袁小翠抽泣着说：“赵蓉，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就是看她太坏了，直接推了她，谁曾想一下子给她推墙上了，撞了一头血，动也不动，我好害怕，就跑回来了，呜呜呜……”
听到这话，陈青妤倒是多少松了一口气，她说：“你别哭，撞一头血不一定人就死了，一般不至于，对吧王大姐。”
王美兰：“对，对对对！”
她说：“人在哪儿呢？我们赶紧去给人送医院，你们是一家人，如果人不严重，说说好话她不会怪你的。如果严重更得赶紧处理，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你逃不过的。”
袁小翠：“在巷子口的厕所门口……”
王大姐：“你带我去，小陈你别去，照看一下孩子。”
陈青妤：“行，我就站在大门口，有事儿你就叫我。我就站在这里，我盯着你们。”
她这话是说给王美兰听的，要防备袁小翠，王美兰听懂了，点点头。
袁小翠激动：“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
王美兰跟陈青妤两个互相对视一眼，王美兰：“先别说了，走吧，我们去看看，撞一下应该不会要命的，走吧。”
“呜呜呜。”
虽然很怕，但是袁小翠还是纠结着跟着王美兰出去了：“她不会死吗？”
王美兰一出大门没走多远，就看到赵蓉按着头，她果然没什么大事儿。王美兰松了一口气，说：“赵大姐，你没事儿吧？”
赵蓉撞得头疼，按着撞破的地方，没搭话儿，怨毒的看了袁小翠一样，说：“你这丫头真是太歹毒了，你是要我的命啊。”
说完，踉跄着站起来，王美兰赶紧过去扶人，陈青妤站在门口也看见了，心里松了一口气，要是赵蓉真的丢了命，那可就是大事儿了。
不管啥时候，这人命关天的大事儿，都是让人紧张的。
王美兰也是这么想的，眼看赵蓉没事儿，真是心里放松不少，赶紧说：“你这额头还流血，赶紧去医院吧，去医院包扎一下，有什么稍后再说。”
赵蓉自然也知道，她摇晃着说：“能不能麻烦你……”
王美兰：“行，走吧，我陪你一起。”
大家都是一个大院儿，这会儿自然要帮忙的。而且王美兰对赵蓉印象也挺好，赵蓉在大院儿人缘儿还是很不错的。袁小翠低着头站在一旁，不敢说话。
赵蓉怨毒的又看了袁小翠一眼，随即回过神，轻声说：“我们走吧。”
她没说要把袁小翠怎么样，但是袁小翠心里却怕极了，别看她平日里也是有几分嚣张的，但是遇到这种事儿也是怕的。她失魂落魄的一个人往回走，陈青妤看着她这样，说：“你先回家，有什么的以后再说。”
袁小翠抬头，急切的说：“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陈青妤：“好，你不是故意的，不过不管是不是故意的，你现在说的再多也没有用。你冷静点。”
袁小翠哭哭啼啼：“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今天去厂里看热闹，结果看到她悄悄出门，我当时觉得不对，就偷偷跟上了，结果真的抓到她背地里去知青办给我报名，还跟人说我最是能够吃苦耐劳，想为国家做贡献，要让我去大西北，说是一定要让我去最最艰苦的地方受教育，你看她干的这是人事儿吗？她怎么可以这样。我当时气疯了，直接冲上去大闹一场，把她狠狠骂了一顿，然后把人拽走了，当时知青办的人还要批评我，我也没听就跑了，呜呜呜……”
袁小翠怕极了，跟倒豆子一样：“我拽着赵蓉出来，大吵了一顿分道扬镳，呜呜呜……我闹心就到处转了转，傍晚本来想回来，结果在巷子口遇到了赵蓉，又吵了起来。我一下子气极了就推了她，我不是故意的，她真的太坏了啊……”
陈青妤安静的听着，说：“那你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袁小翠茫然：“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不想下乡，我只是不想下乡啊……”
陈青妤左右看了看，确认没人偷听，只有几个小孩儿，压低声音说：“你考得上厂里的临时工吗？你有地方住吗？你能拿得住赵蓉吗？你今天这么对赵蓉，不出明天，你的名声就能迎风臭十里，你觉得是你算计赵蓉容易，还是赵蓉算计你容易？今天报名没报上，明天呢，后天呢？”
袁小翠更加慌乱起来：“我怎么办？我该怎么办啊？陈青妤，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她太气人了。她说我吃她的喝她的还不知感恩，是个白眼狼，她还说没人会相信我，她一定要让我去最艰苦的地方，我真是气极了才推她的……”
陈青妤觉得袁小翠真的不聪明，这个时候了，你还纠结推她的原因又有什么用，现在这个根本不是重点啊。
陈青妤：“不管因为什么，现在结果这样了。”
她不能直白的说袁小翠该怎么样，袁小翠不聪明，陈青妤肯定不会把自己露出来，她只是说：“你和赵大姐的矛盾这么大，看起来都不可调和了，你还是多为自己考虑一下。不过还好赵大姐不是什么心肠歹毒的，如果是心肠歹毒的，找几个小混混欺负你，再把你的名声做坏了，让你人人喊打，人人都说你不正经。现在对这些事儿这么敏感，到时候可就不是下乡了，而是下放，那可就比下乡知青还惨太多。如果她再狠心点，直接给你扣点什么帽子，那你下放到最艰苦的地方，也要人人喊打。好在，赵大姐不是这样的人……”
赵蓉就不是什么好人，她能不能这么干，那可真不好说。
她先头儿能出卖袁小翠换好处，不成之后又能给袁小翠报名大西北，可见心肠的狠毒。
陈青妤说的这些，那可不好说她能不能干出来。陈青妤嘴上说着赵大姐不是这样的人，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儿，但是也是变相的提醒袁小翠，赵蓉是可能这么干的。
袁小翠：“她怎么不是这样的人，她就是这样的人！”
她更激动了，而且想到这些可能性，她都害怕的发抖。
袁小翠慌乱极了，她唯一能留下的途径就是有工作。可是这太难了。
虽说也有因为结婚留下来的，但是袁小翠岁数不够！她才十八，根本结不了。如果在乡下，可能摆酒就算结婚，但是城里，特别是涉及到下乡的，只有结婚证才是被认可的。
其他的说五说六都没用。
她原本想着威胁赵蓉，但是赵蓉竟然不怕了。
她不怕了，袁小翠才知道怕了。
“我不想下乡啊……”
陈青妤没言语。
袁小翠：“我从乡下过来的，乡下的日子太苦了，我真的一点也不想下去。”
陈青妤点头，随即说：“那就好好考试，你考上了最起码能缓和一年，如果能考上，你就不用下乡了。”
袁小翠又哭出来：“我考不上……”
她都没看书。
她本来认定了赵蓉会被她拿捏住的，可是不曾想，好像根本不是这么回事儿，赵蓉竟然突然就不怕了。她一下子就麻爪儿了，不知道怎么办好。
陈青妤：“就算你能考上，也要住在这边，还是要跟赵大姐同一屋檐下的，你好好道歉吧。”她说反话，变相提醒袁小翠。
袁小翠：“道歉没有用，道歉是没有用的，我已经彻底得罪她了，她恨不能我死，她会给我赶走的，她不会让我住的。”
陈青妤揉揉太阳穴，觉得跟袁小翠唠嗑真是脑子疼，她是半点也不动脑子啊。
她也不想想，赵蓉怎么可能让她留下，她下乡是必然的，而且赵蓉这么恨她，很有可能让她惨烈下乡。她留下，赵蓉一定会报复她。她还在坐着能留下的美梦，完全不肯面对现实。
陈青妤不好直接说，但是暗示的也挺明显了，但是袁小翠还在碎碎念，沉浸在自己的想法里。
陈青妤：“你户口在这边，都是一家人，你好好道歉吧。”
听到了吗？
听到我的意思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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