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香酥栗
陈青妤忙忙碌碌的，既然是开厂，那么要准备的就十分不少。刚开始人手不够，她凡事儿都是亲力亲为。倒是也风风火火的忙到了初夏。
六月的天气已经有几分炎热了，机器也都陆陆续续运了过来，除了缝纫机，还有一些其他的机器，都是服装厂必备的。陈青妤带人接收。
虽然她们人手不是很够，但是保卫科倒是提前上岗了。
陈青妤还是很注重安全的，保卫科是二十个人，这都是街道介绍的退伍老兵，虽然有的年纪大了，有的身体有些残疾，但是陈青妤倒是没在意这些，她面试主要看的也是人品。
他们服装厂主要是女同志工作，所以保卫科同志的人品是很重要的。
陈青妤接收了街道办那边安置过来的资料，立刻就交给了赵大妈，是的，交给赵大妈。那可不能小看老太太，别看老太太八卦，但是八卦也有八卦的好处是，赵大妈打听了一下这些人的情况，基本上也都摸了个大概。
这要是换个年轻人，可干不来这个。
但是老太太消息广，又再多打听打听，倒是很快就手拿把掐的摸了个底儿。他们一共用了二十二个人。
其中有两位年纪稍长一点的，陈青妤让他们看大门，保卫科二十个人编成了两个班，工人还没上岗，他们就先上岗了，不过这也不意外，毕竟厂区内已经进来不少机器了。这可都是钱买的。
陈青妤进机器一共用了十四万。
还有一些需要的桌椅配套，这也用了几万块钱。
二十来万的设备和固定资产，保卫科提前上岗就太正常。
陈青妤最近可真是忙的风风火火的，她最近也去了几趟外地，主要是进货，相比于四九城这边的布料厂，外地确实更便宜一些，态度也更 好，就算是有运输成本，但是算下来总价也是更便宜的。
陈青妤忙活这些，而这会儿，很多人都被报纸上的一个消息震惊了……
还是第一次见到在报纸招工的！
一辆自行车穿过狭窄逼仄的胡同儿，拐弯抹角的绕到了家里，自行车比较老旧，发出叮铃叮铃的响声，这可不是有人按喇叭，而是自行车是实在是太破，都要散架了。
骑车的是个姑娘，她绕过胡同终于进到了里头的大院儿，这大院儿不大，但是足住了六家。
骑车姑娘叫常雨，常雨一进院子，坐在门口纳鞋底儿的老太太就抬了下眼皮儿，说：“呦，五丫回来了啊？你快毕业了吧？这最后几天了，不好好在学校待着，咋还回来了？能考上大学不？考不上街道办那边能安置工作不？我说常雨啊，你看大妈我说的有错没，我就说这女娃儿不用读书太多，没用的。你看看吧，你看看我说的对不对？你高考考不上，还不是一样要出来工作？这高中也没比我家向红强多少啊？还不是一样要自己找工作？”
常雨不理这个恨人有笑人无的老太太。
她一贯是个泼辣的，说：“贾大妈你就管好自己吧，你也得多为你家向红筹谋筹谋啊，她早下来这么多年，还不是一样没有正式工作。手里更是没有一分钱。”
她清脆的回怼了一句，赶紧进家：“妈，妈！”
一个妇女额头带着汗珠儿从屋里出来，说：“五丫回来了啊？你咋这个时候回来？”
常雨：“妈，你看，你看这个。”
常雨赶紧掏出一张报纸，说：“这是我同学拿给我的，妈，有一家私营企业要招工，招服装厂女工。你看，你看这里写着。熟手优先录取。我三姐不就会？你赶紧跟三姐说一声，报名去吧。虽然是私营企业，不如国企稳妥，但是总比到处打零工强的。”
常雨妈：“这是啥？妈不认识字儿，你给我念念。”
常雨：“哦对，我忘了这一茬儿。”
她赶紧开口：“这是招工启事，咱们街道新开了一家私营企业叫青山服装厂，招聘女工，年龄要十八到四十五之间，不要求学历。熟手优先，待遇从优。没写具体的待遇，另外还招收办公室工作人员四人，不要求男女，要求高中以上学历。财务两人，一名出纳一名会计，也要求高中以上学历。服装设计师两名，要求大学的学历。嗯，下面陆陆续续还有一些的。”
他们家就一个寡母和六个女儿，日子过的还是不轻松的，只有一个正式工作，是二姐再干。
因为负担重，除了大姐，其他几个姐妹岁数也不小，但是都没成家呢。
他家这正式工作是她爹留下来的，最早是大姐接班，说好了，结婚就把工作让出来给下一个。但是大姐结婚，竟然想把这个工作带到婆家。她妈就强行给工作要来了。也亏得她妈事先做了些防备的手段。她大姐拿工作的时候签了不少材料。所以他妈才能顺利给要回来。不然这工作就彻底被她大姐赖走了。
不是他们家人自私，而是没有了这个工作，他家这个状况也就没有活路了。
大姐没有得偿所愿，为了这个，大姐相当不高兴，跟家里都不来往了。
这工作就轮到了二姐，二姐那会儿刚从乡下回来，也爽快的签了。因为外面的人都知道他家的事儿，所以不管是二姐还是三姐，至今都没结婚。常雨他们上学的功夫也时常做一些零工，但是家里一家子女人，实在是杯水车薪。
常雨因为学习成绩很好，所以高中学费是减免了的，不然她也不会读。
“妈，三姐是熟手，去了肯定能被录取的，四姐虽然不是熟手，但是也可以去试一试，如果能有个工作。就算是私人企业也是好的。你别看不起私人企业啊，我们老师讲了，这以后可能就是大势所趋，会陆陆续续逐渐多起来的，我觉得还是很值得试一试的，。如果我考不上大学，我也要去报名试试了。”
“呸呸呸！你给我闭嘴，少说这样晦气的话，乌鸦嘴，什么考不上，你老师都说了你学习成绩好，你肯定能考上。”
常雨：“你看，这里有地址，妈，我还得回学校，你让我姐去报名啊，报名时间就是这一段儿，这报纸不是今天的，都有几天了。过几天还要面试的。”
常雨妈：“行，我知道了，都记在心里，你姐回来就跟她说，你赶紧回学校。”
“好。”
常雨很快的骑车窜出去，对门老太太眼珠子转了转，鬼祟的凑过去，问：“常雨妈，你家常雨回来干啥啊？”
常雨妈：“听说有个私人企业招工，她回来知会一声。”
“私人企业？”
老太太鄙夷的撇嘴，不放在心里了，私人企业有什么前途，她就看不上了。
老太太缩回去，嘀咕：“私人企业还叫企业了？哪里是铁饭碗哎。”
她嘴上嘀嘀咕咕的，常雨妈不放在心里，倒是想着晚上可要好好跟三女儿四女儿说一声。别人看不上，他家能看上啊。有个工作太重要了。
谁不知道国企更好？但是他们也进不去啊。
“常大妈，常大妈你在吗？”
常大妈赶紧出来：“在的在的，小孙？”
来人是街道办的小孙，小孙：“走，进屋说。”
他很快的跟着常大妈进门，常大妈疑惑：“是街道办有什么事儿吗？”
小孙也是开门见山：“常大妈，是这样的，您家老大……”
常大妈红了眼，他家并不是只有六个女儿，其实常雨有个大哥，不过当兵打仗的时候人没了。
所以他家老头儿受了刺激，身体一直不好，孩子多，老头儿身体不好，家里自然更困难。后来人没了，他家也没太好转。常雨妈抹抹眼泪。
小孙恨不能给自己一巴掌，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他赶紧道歉：“对不起啊。”
常大妈：“没事儿，也是我不好，这么多年还走不出。”
小孙赶紧说：“什么走不走得出，人都在我们心里。”
“小孙，你说吧，是有啥事儿吗？”
小孙：“是这样的，不知道你听没听说，咱们街道那边，就原来老胰子厂那边，要开办一家服装厂？那家服装厂是通过咱们街道买的地皮和厂房，所以也乐意好心帮忙接收一些工人。我们主任就想到您家了，您家老大是个好样的，我们心里都清楚的。虽然他人不在了，我们也想着能为你家解决点生活上的问题，也是好的。我也知道，这么多年了，我们说这个话有点晚，但是您也知道，一般国企都要走正规程序，人不在了，我们街道办也是有心无力。现如今陈厂长，额，就青山服装厂那边乐意接手退伍的老兵和一些军人家属，所以我们第一时间就赶紧过来了。我晓得，这私人企业不如国企更稳妥，但是再咋的也不能刚干就倒闭吧？而且陈厂长也挺厉害的。我对她还是有点信心的。”
小孙还没分配到街道办的时候，就买过陈青妤的文化衫，他对陈青妤可真是太印象深刻了。他觉得这女人是有生意头脑的。
“我们街道给您家一个名额，您看看谁过去干都行，会干的就进车间，不会的话也可以去后勤。”
小孙也是佩服他家儿子那样的军人，想了想，小声说：“我是建议您接收这个的，您去了可以去后勤干，我晓得您家有几个闺女，但是她们年轻可以正常报名啊，录取的概率应该也是挺大的。那边答应过的，只要咱们街道的人合适，尽量录取咱们街道的。所以他们进的概率挺大的。这样您家的工人就更多了。工资不低的。”
常大妈能一个人把孩子拉扯起来，也不是个糊涂的，赶紧点头：“谢谢你，谢谢你啊，小孙，我晓得你是为了我家筹谋。”
小孙：“嗐，应该的。”
他说：“那行，既然你有数儿了，我就去下一家。”
小孙还有工作，来去匆匆，倒是常大妈坐在炕上，好久没言语，半响，抹了一把眼泪。儿子走了多少年了啊。没想到在天有灵还保佑他们。
她深吸一口气，打起了精神。
小孙从这家出去，又去了下一家，他一走，这家子也爆发出哭声……
除了他们这样的，也有普通人家看到了报纸，一个大院儿，梳了两条辫子的姑娘就匆匆的跑到一家，敲门：“小红，小红。”
“小兰？你怎么来了？”
两个人是初中同学，小兰捏着报纸，说：“有家厂子招工，我们去试试吧。”
“啊！啊啊，哪个厂子啊？这都多少年没听过这些厂子招工了啊？”小红也激动起来。
“是一家私人的厂子。”眼看小红的表情落下来几分，她说：“我家有亲戚在南方，南方已经有不少私人企业了，其实也都挺好的，你可别觉得私人企业就不行，反正我是要去试试了。”
小红又打起精神，说：“我自然也要去的，自从毕业我妈就念叨个不停，我嫂子也整天嘀嘀咕咕的说我是吃闲饭的，我可真是受够了。”
“我也是我也是，那我们一起去报名。”
同样的，看到了这个招工启示的还有陈青妤他们所熟悉的大院儿人，石晓伟下班就震惊的冲回家，一看这些老娘们都凑在院子里唠嗑，说：“你们知道不？寡妇一家子开服装厂了，这给他们显摆的啊，还在报纸上招工啊，怎么不嘚瑟死他们。”
“你别胡说。”
“这事儿你才知道啊，我早就知道了。”
梅婶子自然比别人知道的早，她家闺女都上班好几个月了，一个月工资二百呢，还不算补贴。
梅婶子还是很高兴的，那能不高兴吗？
就说石晓伟吧，他一个工人，一个月工资也就不到六十。
就这还是老爷们呢。
当然了，做工人总归有争的多的，徐高明挣得多，但是人家是八级工，现在工资加上补贴都二百大几奔着三百去了。马正义也挣的多，人家是正八经的后勤主任，当过兵工龄还贼拉长，工资也是好几百。
他们是赚的多，但是普通的工人，基本上工资都是五十到八十。过百的最少也得是个五级工，可五级工可不容易考。石晓伟干了好几年了，才勉强升上二级工呢。
不然他工资都没有这么多。
因为越往上越难，所以越往上工资的差距越大。
技术人才，可是很吃香的。
梅婶子并不因为自家孩子练摊儿赚得多，就觉得钱好赚，他家老头儿现在还在厂子呢，六级工，工资一百多。还赚不过闺女呢。不过闺女也是很忙，她是真的看在眼里的。
她说：“我家老三就过去上班了。”
“什么！”
大家震惊了。
没听说，真的没听说啊，这老虔婆瞒的倒是挺厉害的。
黄大妈跳出来：“你家田晓珍竟然是去给小寡妇干活儿，你们家也太没有出息了吧？”
梅婶子也不甘示弱：“咋就是没出息？在哪儿上班不都一样？我家闺女干的还挺好，你就是嫉妒吧，你就算是想去，人家也不会要你的。咋的？你自己去不成就想在这儿挑拨我们的关系？你当我看不出你的险恶用心啊。”
黄大妈：“你咋能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你可拉倒吧，你还吕洞宾？你是个什么货色，谁不知道啊。”
林三杏在一旁眼神闪了闪，随即说：“他家这些年还是赚了啊，都开上厂子了。那大家都邻里邻居这么多年了，我们如果想去，是不是也该给我们个小领导干干啊。”
梅婶子惊讶的看着林三杏，她说：“你可真是长得丑想得美，有本事你去赵大妈面前说这个，你看赵大妈扇不扇你就完了。你可真是想的挺美的，这些年我就没见过谁能在赵大妈手里全身而退。”
林三杏缩缩脖子，不说话了。
反正他也不会出去上班，跟她没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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