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栖喵
庞嘉雯应酬了一天,累得刚想找个地方歇一歇,便听见身后传来了脚步声。
她回头一看,发现是白若瑾,意外道:“你怎么来了?”
白若瑾手里捧着一个盒子,递给她道:“生辰快乐。”
说着,怕她不收,又加了一句:“也算是给你的回礼。”
庞嘉雯听了,这才接了过去。
她当着白若瑾的面就打开了,好在里面不是什么金钗玉佩,而是一只和田玉雕刻的小猪。小猪的肚子很胖,圆乎乎的,看起来憨态可掬。
庞嘉雯拿在手里把玩,轻笑道:“我很喜欢,谢谢。”
白若瑾看着她发髻上的簪子,目光微微一暗。他其实更想光明正大送她一些首饰,但他也很清楚她不会收的。
那些夫人太太们一个个都围着徐夫人,都想为她做媒。
她们也深知庞大将军一家不会在肃州久待的,说亲的对象不是江浙一代就是京城一代,一个个侃侃而谈,恨不得婚事今天就能成了。
白若瑾知道这种事情他阻止不了,但他看到徐夫人在认真听着她们说的时候,心里便急了。
这样冒冒失失过来找她,徐夫人看见了肯定更不喜。
白若瑾觉得好难啊,心里一片惆怅。
庞嘉雯见他不说话,便道:“你看见我师父了吗?”
白若瑾道:“他和张道长一起去别苑了。”
庞嘉雯微微松了一口气:“今天府里的人太多了,别说是师父,我都不想待了。”
白若瑾看她把玩着腰上坠着的一方小印,羡慕道:“小舅舅给的吧,能给我看看吗?”
庞嘉雯十分大方地取下递给他看。
白若瑾摩挲着上面的字迹,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微妙感。
“幼绮。”
好字。
绮字取用江家姑娘用的,这并不奇怪。可“幼”,虽说嘉雯是庞大将军的幼女,但她也是嫡女,一般不会用这个字的。
可小舅舅用了,亲昵之意尽显,仿佛宣告着嘉雯是他心里最柔软的一面。
“真好。”白若瑾把小印还回去,目光似乎还在流连。
庞嘉雯十分得意道:“我也觉得。”
“我之前总是觉得师父性子太冷了,未必真的将我看进眼里去。可我现在知道,原来我在他心里跟绫姐姐和绾姐姐是一样重要的。”
白若瑾看着她这般开心,便笑着附和道:“小舅舅只是看着冷漠,其实他心里若是在乎的话,便会倾尽全力照拂。”
“你看这次他听说我出事了,便立即去找我,还为我治伤。”
庞嘉雯轻哼道:“你不要跟我比,你跟我不一样。”
白若瑾问道:“有何不一样,不都是晚辈吗?”
庞嘉雯道:“都是晚辈不错,但你和师父有血缘关系,我没有。我全靠师父对我的好来辨别他是不是真的在乎我,你不用辨别,你闭上眼睛都知道他是在乎你的。”
白若瑾突然怔住。
他想告诉庞嘉雯,他对她也很好的。
可如果一个人对另外一个人的好不被记住的话,那是不是就说明,那个人并不在乎他呢?
他突然就不敢问了,尤其是他知道小舅舅是个极其怕麻烦的人。可到底是什么样的在乎才让小舅舅不厌其烦地陪在嘉雯的身边,还一次次帮她出头呢?
白若瑾知道,这些事情是压在他心上的石头,没有人可以挪开,他自己也不能。
小舅舅是那么坦然的一个人,如果真的想争,就不会给嘉雯准备及笄用的插簪,不会提前给嘉雯准备小印,更不会坐在众目睽睽之下受嘉雯一拜。
事实就摆在眼前,是他还不肯信,总是疑神疑鬼般搅得自己不得安宁。
……
别苑中,皓月当空。
张朔和江怀坐在房顶上对饮,疯道人在院中耍剑,看起来有模有样的。
张朔叹道:“女儿家及笄是不是就可以嫁人了?”
江怀看着月亮,目光深邃极了。他没有回答张朔,好像注意力都在夜空之中。
过了一会,张朔转头看向他,认真道:“你给嘉雯那支簪子是你娘留给你的吧。”
江怀恍惚地收回目光,淡淡道:“另外一支也是我娘准备的。”
张朔轻嗤,不悦道:“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意思。”
江怀仰望着夜空,迷离道:“我不知。”
张朔凝望着他,饱含深意道:“我竟不知。”
不知什么?他们谁也没有说清楚,但他们彼此又都很明白。
这夜色甚好,只是晚风微凉,不宜久待。
张朔撩了撩被风吹乱的头发,轻声道:“君洛,我们离开吧。”
江怀的身体顿住,过了许久,有一声轻咛的“好”,如瓷器般碎在晚风里……
第188章 我看它们能腻歪到什么时候?
张朔第二天看到庞嘉雯的时候还觉得很不可思议。
但小丫头什么也不知道,还是一如往常般笑呵呵地问他道:“师叔,我师父呢?”
张朔环抱着手臂,调侃道:“昨日及笄,今日就迫不及待来找你师父了,怎么?想让你师父替你做主,选一位好夫婿?”
庞嘉雯娇嗔道:“师叔!”
张朔举手投降,指了指内院道:“昨夜喝醉了,兴许还在睡呢。”
庞嘉雯意外道:“怎么我过生辰你们比我还开心吗?”
张朔愣了愣,随即哈哈大笑道:“可不是吗?我们突然有一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骄傲。”
庞嘉雯把玩着她那一方小印,粲然一笑道:“你们放心好了,我不会让你们失望的。”
她那口气万分笃定,好像已经规划好自己的未来一般。
张朔见了,目光深了几许。
小丫头什么都不知道呢,何必要点破?
他下意识伸手拦住她道:“别去找你师父了,让他好好休息。”
庞嘉雯拂开他的手道:“我不去找我师父,我去找疯道人。”
张朔诧异地望着她,狐疑道:“你去找他干嘛啊,之前还没有被吓住?”
庞嘉雯道:“师父和师叔都不怕的人,我也应该多去找他说说话,等我们熟悉了,我估计也不怕了。”
张朔笑道:“知道迎难而上,这很不错。你去吧。”
疯道人在后院的井边趴着玩,他看见庞嘉雯来了,指着秋千架上的中年妇人道:“你不要和她说话,她是疯的。”
庞嘉雯:“……”
她朝那秋千架上的中年妇人看过去,只见她大约四十来岁,皮肤蜡黄干瘪,眼睛呆滞无神。
她坐在那秋千架上,嘴里喃喃自语,由始至终并没有抬头。
看上去的确像一个疯子,至少她没有注意到这个小院里又来了一个人。
庞嘉雯蹲到疯道人的身边,轻轻问道:“你在干什么啊?”
疯道人指了指井口,一本正经道:“我在观井啊,这井里面好深,跳下去会死人的。”
庞嘉雯下意识紧靠着井边的石头,不敢腾空,怕自己不小心掉进去。
疯道人见她这么紧张,好笑道:“你怕还过来干什么?”
庞嘉雯讪笑,紧张地咽了咽口水。
疯道人离她远了一点,看着她道:“我没疯,是阴阳颠倒了,是时间回流了,是你们疯了……”
庞嘉雯哑然,像被人点了哑穴一样。
她望着疯道人,表情懵懵的,眼睛却忽闪忽闪的,清澈有神。
疯道人拍掌,高兴道:“我就知道你听得懂的。”
庞嘉雯倒吸一口凉气,却还是小心翼翼地问道:“那我还会死吗?”
疯道人道:“会啊,每个人都会死。但不是谁死了都会变成鬼的,尤其是像你这样被锁住的鬼。”
疯道人说着,蹙了蹙眉,苦思冥想。
过了一会,他想到了,眼珠子一亮,很高兴地对庞嘉雯道:“就之前来的那个,你相好的。他死了就没有变成鬼,他变成了煞。”
“然后……然后……”
“然后怎么了?”庞嘉雯追问着,眼里满是惊骇。
疯道人突然很生气地站起来道:“然后我怎么知道?”
“反正最后大家都会死,谁也活不了。”
庞嘉雯坐在地上,寒意侵袭着她的四肢,她突然觉得好冷。
就在她抱着双膝卷缩成团的时候,突然感觉眼前的光暗了一些。
她迟疑地抬起头,发现是江怀站在她的面前。他居高临下地望着她,拧着眉道:“你坐在地上干什么?”
庞嘉雯摇头,连忙道:“没干什么。”
江怀紧盯着她道:“还不起来?”
庞嘉雯立即站起来,有些不安地看着江怀。
江怀伸手将她拉离井边,不悦道:“你以为自己是在听鬼故事吗?越怕还越想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