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栖喵
众臣再次跪请,连江惟和魏奚也不例外。
顺平帝气得眼睛赤红,扫了一眼众人以后,突然看见了官员中紧捏着拳,一言不发的白若瑾。
他孤立地站在其中,像波涛汹涌中的一叶孤舟,任凭风浪再大,也绝不肯同流合污。
顺平帝站起身来,冷笑道:“既然诸位爱卿都这么喜欢操办喜事,那慎郡王大婚当日,你们可千万别缺席才好!”
他说完,愤然离去。
与此同时,赵律和庞嘉雯的婚期就这样定在了五月初六。
众臣散朝后,顺平帝单独召见了白若瑾。
彼时的白若瑾神情冷肃,眼睑暗红,眼瞳里布满血丝,一看就知道连日来睡不安稳。
顺平帝故意说起庞嘉雯原本是白若瑾未婚妻,谁知道造化弄人,最后做了庞家女婿的人竟然是赵律。
“扑通”一声,白若瑾径直给顺平帝跪下。
顺平帝眼眸微闪,淡淡道:“你现在求朕也没有用,朕做不了这个主了。”
白若瑾猛然叩首,沉声道:“臣要告密!”
顺平帝心里一惊,面上却是不显,反而轻哼道:“告密?你要告什么密?”
白若瑾道:“慎郡王赵律早就入京了,他在京中还有别的身份,好像是个世家子弟。”
顺平帝面色一变,连忙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白若瑾道:“我猜的。在慎郡王赵律入京之前,我在京城就见过他好几次了,但我一直不敢肯定。”
“直到……这次他们定亲,我才回想起,昔日那个在战场上救庞嘉雯的鬼面人和入京后悄悄去见庞嘉雯的面具人,他们都是同一个人。”
顺平帝急急追问道:“就算是这样,那你怎么断定他在京城还有别的身份?”
白若瑾抬起头来,目光里满是恨意道:“因为我曾偷听过他们说话,赵律说就算他不能用慎郡王的身份迎娶庞嘉雯,也会用他之前的身份迎娶她。”
“只是……”
“只是什么?”顺平帝瞪大眼睛,一副惶恐的模样。
白若瑾沉声道:“只是……这样一来,庞嘉雯就不能当郡王妃,只能当个世家夫人。”
“什么!!”顺平帝大惊,心里仿佛敲着闷鼓,激烈的声音在他胸腔里来回震动着。
“那他会是谁?”
“这微臣就不知道了,但身份一定不低,否则他绝没有底气说这样的话。”
顺平帝呢喃道:“那是肯定的。”
“还有别的什么没有,你一并说出来,朕不会迁怒于你。”
白若瑾摇了摇头,闭上眼睛,悲戚的神色看起来痛苦极了。
“微臣不想让庞嘉雯嫁给赵律,如果可以,微臣都想去抢亲,但是微臣不能。”
“微臣只求皇上查出赵律在京城的身份和党羽时,可以留庞嘉雯一命。”
顺平帝见他如此痴情,哪怕心如死灰也想要留庞嘉雯一命,当即长长一叹道:“你这性子倔得朕都心疼,行了,朕答应你。”
“只要庞家没有谋逆之心,朕就绕庞嘉雯一命。”
白若瑾重重叩首,声音哽咽道:“微臣谢过皇上。”
第410章 报应
白若瑾走出大殿时,迎面的冷风一吹,他才发现自己湿透的眼眶周围凉凉的,连带着他目光也有些冷。
守在殿外的余公公抿着唇,笑得很是和蔼。
然而等白若瑾走远了,他的目光却渐渐变暗,直到陷入一片漆黑。
这一晚,锦衣卫将京城所有年近三十的世家子弟都翻查了一遍,可惜,一无所获。
已经出宫的张朔得到消息,和赵律坐在燕归堂的屋顶上对饮,担心道:“这把火迟早会烧到成国公府上,你有什么准备没有?”
赵律看着远方的万家灯火,目光渐渐迷离。
片刻后,他收回目光,淡淡道:“还差把火。”
张朔不懂,可这时田万来报,说是宁王乔装打扮来了。
赵律从屋顶上一跃而下,朗声道:“现在不差了。”
……
江绾的婚期定在四月二十八日,周夫人忙得脚不沾地,并没有时间关注朝廷动向。
她自然也不知,自己丈夫已经辗转两夜未眠,为的却不是自己女儿的婚事,而是因为赵律。
宁王近来嚣张跋扈,前几日因寻着晋王一点错处,竟然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呵斥,将做兄长的威严发挥得淋漓尽致,连皇上出面调停,宁王都没有给面子,气得皇上又要将他禁足,可第二日他还是大摇大摆出现在朝堂上。
天家的闹剧,文武百官向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这一次,连魏致也察觉不对,私下里和他说,宁王恐怕有了皇上的把柄。
宁王的把柄从哪里来的,没有人比他更清楚。
再一次翻身以后,周夫人忍不住笑道:“行了,瞧你这点出息。绾儿只是嫁在京城,不知道的还以为要嫁去边关呢。”
江惟叹了一声,并没有否认。
他起身,穿起了衣服。
周夫人见状,也跟着爬起来道:“是要喝茶吗?”
说着挽起了头发,要去为江惟倒茶。
江惟伸手按住了她,轻声道:“我胸口闷,想出去走走,你先睡吧,我一会就回来。”
周夫人见他有些古怪,可还是听话地躺回去,叮嘱道:“那你早些回来。”
江惟颔首,披了件长衫就出去了。
他从小道一直沿着园子里走,去了容怀堂。
可惜容怀堂黑漆漆的,并没有点灯。他站了一会,往青云阁去。
青云阁虽然没有人,但点了几盏灯。
这是他的意思,偌大的成国公府,天色晚了,总要有个地方亮着灯,才不会让外人觉得,他们府里萧条得紧。
再往前走,便是海棠阁了。
粉白的花墙下,白若瑾提着灯笼,静静地站在门口。
江惟冷不防看见,吓了他一跳。
“若瑾?”
“你怎么在这里?”
白若瑾披着一件白色的斗篷,闻声抬头看过去,灯火照着他的面容,看起来十分静谧柔和。
“大舅舅,您怎么过来了?”
江惟看了看还亮着灯的定安堂,问道:“过来给你外祖母请安的?”
白若瑾点了点头:“太晚了,外祖母叫我明日再回去。”
江惟道:“睡不着呢?”
白若瑾失笑:“大舅舅不也是。”
江惟笑了笑道,伸手揽住他道:“走,陪大舅舅喝酒去。”
说着,舅甥二人往青云阁去。
……
皇宫里,留宿皇宫的宁王有些心痒难耐,也在宫门口晃荡呢。
突然间,拐角走出来两个人影,他定睛一看,发现是他父皇和余公公。
宁王连忙上前行礼,却见余公公退入黑暗中,并未跟上。
他正觉得奇怪呢,就见他父皇跨入殿门,清冷的声音传来道:“还不进来。”
宁王跟了进去,心里虽然有些忐忑,面上却是不显。
他泡了茶,亲自奉上。
顺平帝看了他一眼,喝了一口茶,问道:“这些年你是不是很恨我?”
曾几何时,宁王就想亲口问一问,为何都是皇子,他的待遇却不如别人。
只是因为他的母妃出身低贱,还是因为他不是嫡子?
亦或者,他两样都不是。
可那些酸楚早就随着他成家立业而沉淀了,他如今不再年轻,自然也不会抓住那些小事不放。
现在他父皇主动提起来,他便大方道:“并没有,我从来也不曾恨过父皇。”
顺平帝见他说得肯定,便道:“既然如此,你现在为何总跟父皇作对?”
“父皇老了,你为长兄,这皇位迟早都是你的,你又何必急在一时,让外人看你的笑话?”
宁王先是一喜,随即稳住心头狂跳的感觉,连忙下跪道:“承蒙父皇看重,儿子一定不负所托。”
顺平帝看着他叩拜的身影,目光漆黑如夜。
待到宁王起身,顺平帝便问道:“断肠毒是谁告诉你的?是不是赵律?”
宁王心神一凛,连忙道:“什么断肠毒?儿子不明白父皇在说些什么?”
顺平帝冷哼,嗤笑道:“你还要骗朕?不是你让人说的,天家的感情就是断肠的毒药吗?”
宁王回道:“那是因为儿臣怕将来去封地,再也不能回来见父皇了,所以心里悲戚而已。”
“是吗?”
“是的,儿子绝无半句虚言。”
顺平帝目光阴翳,冷笑道:“你应该说,你绝无半句真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