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栖喵
李老夫人扫了一眼凌乱的床铺,突然瞳孔一缩,险些被活活气死过去。
……
庞嘉雯的身体在赵律的怀中,轻得像一片羽毛。他从未有过这样的恐慌感,就好像这个人即将离他而去,再也不会回来了。
他小心翼翼地将庞嘉雯放在青云阁的软塌上,连二楼都没有去,就在一楼的软塌上。
江惟还在这里,听见声响匆匆下楼,然后唤人快去拿药箱,打水来。
赵律抚摸上庞嘉雯的额头,看着她那红肿流血的额头,眉眼里满是自责和愧疚。
庞嘉雯伸手抚摸他的脸颊,缓缓摇了摇头。
“不怪你。”
赵律握住她的手,身体僵硬着,哽咽道:“别说话了。”
他说完,很快帮庞嘉雯止血。
然后给她把脉,好在都是皮外伤,最主要的,还是因为之前被赵衡的马车伤得太重了,否则区区一个赵衡怎么会是他的对手?
赵律恨声道:“我就应该杀了他。”
庞嘉雯摇了摇头道:“你们要瞒着他,就该知道会有后果的,这件事你们也有责任。”
“再说了,你也替我报了仇,别想了。”
说着,撒娇般摇了摇赵律的袖子。
上一次躺在这个软塌上的人,病得不省人事的,是白若瑾。
赵律很清楚地记得,当时是她把人带过来的,虽然,那个时候她和白若瑾还没有解除误会,她依旧厌恶和白若瑾的亲近,但涉及人命,或者是害怕母亲担心,所以还是毅然决然地选择帮忙。
可躺在这里的白若瑾,想的却是下一次如何亲近她。
就算是他和张朔,也在想着,如何撮合他们两个。
但是从来没有人真正听她的那些话,小姑娘的拒绝,宛如鲜花藤上微不足道的嫩芽儿,轻轻一掐就掉了,根本微不足道。
现在想来,真是惭愧至极。
等包扎好了,庞嘉雯沉沉睡去。
赵律给她清洗手腕上的血迹时,无意间发现了她戴在手腕上的红绳,很普通的绳子,松松地挂在她细嫩的手腕上,很显然不是她的。
更何况,那上面还挂着一颗小小的金玫瑰。
赵律的手顿了顿,突闻外院传来脚步声,便帮庞嘉雯给收了起来,放入她的怀中。
张朔听闻消息,匆匆赶来,见赵律都已经收拾妥当,瘫倒在一旁喘着粗气。
他说道:“还有半个月就是你们的婚期了,我总觉得这个日子不好,不如还是换一个吧。”
“你看看,这个月出了好多事情了。”
赵律闻言,替庞嘉雯把被子盖好,和张朔转到外院说话。
他对张朔道:“越往后,只会越凶险,婚期我不会再延了。”
张朔无奈地看着他,仿佛早就知道结果会是这样。
他想告诉赵律,他发现了一些关于他命运的奇特之处,比如上一世的戛然命运而止,这一世的紫薇星运等等。
但他是个半吊子,根本不敢肯定,因此抓狂得头发都快掉光了。
“君洛,你信我一次行不行?”
“我知道你比我聪明,做事比我有把握。但是你知道吗?曾经我不相信这些,是你让我相信的,但是现在你根本没有空专研这些,是我在专研。”
赵律闻言,慢条斯理地擦拭着指缝之中的血迹,他回头望着张朔,认真道:“白若瑾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你知道吗?”
“什么?”张朔恍惚了一下,没明白。
赵律望着天边的残阳,整个人站在余辉中,那光依旧灼烈,但它还能持续多久呢?
过了一会,他轻声道:“他想看着嘉雯出嫁。”
第428章 城乱
“多久了?”
“什么?”
“我是问,他回来多久了?”张朔说着,微微叹了口气。
赵律道:“回京之后吧。”
那有好些时间了。
张朔问:“他就没有想要挽回一下?”
赵律目光凝滞,随即摇了摇头。
“没有。”
张朔闻言,重重一叹。
这样一来,倒显得那家伙有情有义的,赵律也做不出什么过分的事情来了。
因为赵律从来都是这样的。
别人敬他一尺,他敬别人一丈。
回来的白澄,还是那个好孩子啊。
张朔拍了拍赵律的肩膀,低声道:“别多想了。”
留在青云阁这边没有什么能帮忙的,张朔去了海棠阁。
赵衡的命是保住了,不过左腿废了。
李老夫人沉着脸,一句话都不说,鬓边的头发几乎全白了。
江愉红着眼睛,看着儿子面色苍白地躺在那里,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倒是张朔道:“上一次马车把嘉雯伤得很重,她功夫基本上全废了,再加上这一次的……君洛不生气才怪。”
“大姐,入皇宫容易,想出来难。更何况你还想瞒着孩子们,这不是……”
“哎……总之,这件事就这样吧,君洛是不会原谅他的。”
张朔说完,准备要离开了。
就在这时,赵衡拉住他的手。
张朔回头,却见赵衡面露悔意,艰难道:“我父皇要我对成国公府下手,这样他就把皇位传给我。”
“你们……小心点。”
张朔闻言,拂开他的手,嗤笑道:“所以你来成国公府,不是来想办法解决这场危机的吗?”
“可你来干了什么呢?”
张朔说完,拂袖离去。
赵衡躺在床上,难受地哭了起来。
可没有多久,便有下人匆匆来禀,说是成国公府外围了三千士兵,已经严禁府内有人出入了。
李老夫人拍桌,愤懑道:“那就关门,慌什么?”
下人匆匆离去。
江愉道:“娘,您出去看看吧。大嫂她没有见过这等场面,我怕她担心。”
李老夫人疲倦地闭上眼睛,然后倏尔间睁开,目光凌厉。
她站起来,让洪嬷嬷把她的拐杖给她,然后她杵着走了出去。
她的一生,在天真无邪中走到飘荡流离,又从飘荡流离走到荣华富贵。
生与死在她的眼中,热血一洒,云烟散去,根本算不得什么?
江惟带着妻子儿女儿媳,一家人赶到定安堂时。
就看见李老夫人杵着拐杖,静静地站在院外,仰望着黑云压顶的天空。
她那背脊早已不复当初那般挺直,却依旧高扬着头,仿佛任何时候都别想让她低下头去。
江惟眼睛一红,连忙喊道:“娘。”
李老夫人转头看着他们一家,齐齐整整的,比当年的李家不知道要好多少。
她笑了笑,出声道:“地道你知道在哪里,带着孩子们去避一避吧。”
江惟赧然,羞愧道:“儿子绝不离开成国公府。”
李老夫人道:“多大点事,别整得跟生离死别似的。我让你带他们去,是不想吓着孩子们。”
江帆连忙开口道:“祖母,孙儿不怕。”
江绾也出声道:“我要陪着祖母,哪里也不去。”
周氏和儿媳苏氏也表态不走。
李老夫人也不勉强,便道:“那就在定安堂挤一挤吧,海棠阁那边不要去了。”
周夫人闻言,连忙带着孩子们入定安堂,开始收拾一番,准备就在这里过夜了。
可没过多久,便听见管家眼含热泪跑来,哽咽道:“庞大将军他孤身一个人来了,还与那些官兵们起了冲突,然后有人放暗箭伤了庞大将军。老百姓们一拥而上,把府外的官兵都挤散了。”
“现在府外乱得很,门房来问,咱们要迎庞大将军入府吗?”
江惟也看向母亲,目光里满是期待。
可下一瞬,李老夫人坚定道:“不,不用了。”
“这一批官兵散了,下一批只会更多。把他请进来,那些就人该动手了。”
江惟闻言,只能先按耐住。
他叹道:“庞家若败,就会是下一个李家了。”
李老夫人道:“那这大燕的天下,也走到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