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栖喵
庞嘉雯以为自己听错了,可她看向罗老夫人,只见罗老夫人一脸诚恳地望着她,仿佛这是她能想到最快最好的法子了。
纵然早有心理准备,但庞嘉雯的心还是不可遏制地疼痛起来。
她慢慢放开罗老夫人,站了起来,原本温和的目光也逐渐变得锐利。
只听她道:“明明是她污蔑我的,所以到头来还是要委屈我吗?”
罗老夫人朝她叩头,继续哭道:“嘉雯,算外祖母求你了,你就委屈一下吧。她是个疯的,能问出什么来呢?”
庞嘉雯冷冷地笑,眼色森然。
她和罗老夫人都无比清楚,徐灵恣没有疯。她们也都知道,继续查下去牵扯出的人便是徐定和王氏,永宁侯府的男女主人。
所以,为了儿子儿媳妇,她这个外孙女又算什么呢?
庞嘉雯扯着嘴角笑着,只是不知何时眼里有了泪光,她的视线也逐渐模糊不清了。
她听见楚王呵斥道:“放肆,嘉雯乃当朝丹阳郡主,连女官都不敢轻易亵渎,罗老夫人倒好,说什么请几位妈妈?什么妈妈?什么出身?她们也配碰到嘉雯一根头发丝吗?”
晋王冷笑道:“罗老夫人好盘算,为了儿子儿媳的脸面,连外孙女受的委屈和诋毁都可以视而不见。”
白汲道:“忠义侯此时若在京城,罗老夫人此举分明是想要徐庞两家就此决裂。”
庞嘉雯眨了眨眼,豆大的泪滴从睫毛上滚落,瞬间隐没在她的衣裙上。
她笑着,心里却仿佛置换一方天地,从此她的心里再无永宁侯府四个字。
就在她转身,想要彻底跟永宁侯府断绝往来时,白若瑾气若游丝地喊她:“嘉雯……”
庞嘉雯朝他看过去,只见他撑着身体朝她走来,一步一步,走得格外艰难。
他那脸色苍白如纸,轻抿的唇瓣干燥极了,却在抿了抿唇后,十分郑重地对她说:“嘉雯,两位王爷身居高位却是男子,他们不便为你出头。我现在就回去请外祖母她老人家出面为你做主。”
罗老夫人的哭声突然停了,脸色木然地僵硬着,像极了被人捏住喉咙的样子。
与此同时,庞嘉雯却笑了。
她笑得很开心。
白若瑾说的,正是她最想做的。
可请李老夫人用不着白若瑾亲自去,更何况徐灵恣为什么会说出那句话来她无比清楚。以其今日给白若瑾留下后患,不如她就辛苦一点,一并都解决了吧。
庞嘉雯走上前来,朝晋王微微福身道:“王爷,您可带了侍卫来?”
晋王看见罗老夫人那张老脸就来气,本来他就不信徐灵恣胡说八道,可罗老夫人的态度也未免太恶心了。
晋王当即道:“外面就有我的侍卫,我这就命人前去给李老夫人报信。”
说完,得意地看了一眼白若瑾。
白若瑾很清楚庞嘉雯的打算,心里十分动容。他看着庞嘉雯歉意地笑了笑,觉得自己再无用不过。
庞嘉雯并未理会他,她之所以请晋王也是想让罗老夫人明白,这一次她不会再选择原谅。
晋王冷冷瞪了一眼罗老夫人,出去吩咐他的人跑腿。
罗老夫人见晋王离开了,连忙朝庞嘉雯道:“嘉雯,你真的要这样吗?永宁侯府再怎么样也是你母亲的娘家,是你母亲的依靠,你真的要做得如此决绝?”
庞嘉雯道:“外祖母说错了,永宁侯府是我母亲的累赘,我父亲才是我母亲的依靠!”
罗老夫人急了,连忙道:“你怎么能这么说呢?没有永宁侯府,你母亲便什么也不是。你毁了永宁侯府就等于毁了你母亲。”
庞嘉雯讥讽道:“是吗?可我一个被舍弃的人哪里还懂什么顾全呢?”
“外祖母,您难道不知我现在做的事情是在自保吗?”
话落,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地上躺着的徐灵恣。
罗老夫人瞬间像是被雷劈了一样,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第88章 疯了好啊
罗老夫人的脸色垮了下来,她知道这一次真的伤了庞嘉雯的心了,可她没有选择。
她以后还要靠着儿子呢,怎么会不想办法保全儿子呢?
要怪就怪她没有见识,心太急了,竟然没有想到庞嘉雯会这么狠心,竟然要去把李老夫人请来?
再来便是徐灵恣这个丫头该死,闯出如此大的祸事?
想到这里,罗老夫人看着地上装死的徐灵恣,当即用拐杖狠狠地朝她砸过去,而原本意识清醒的徐灵恣突然被砸得坐起来,那速度之快,仿佛诈尸一般。
然而此时并没有人愿意理会她们,楚王、白汲、白若瑾都在偷偷打量着庞嘉雯,心里暗含担忧。
她静静地站在那里,目光一直看着院门外,像是在憧憬什么,又像是在努力忽视什么?
明明她刚刚还那么凶狠,想要弄死一个徐灵恣不过是动动手指的事情。可她的凶狠是表面的,是坦荡的,更是被牵制的。不像徐灵恣和罗老夫人给她的伤害,是阴暗的,卑鄙的,更是肆无忌惮的。
她看起来还是她,那么坚强,仿佛不过历经一场风吹,暖阳斜落,看似与以往并无分别。
可他们却深深知道,在这场造谣的污蔑当中,她承受了这个世间真正杀人不见血的恶意。她明明很难过,却无法说出来。这样的她看起来就像是荆棘丛中开出的玫瑰,每一片花瓣都像是被鲜血染红的。
欲嗅花香,必染鲜血。
这样的她怎么能让人不心疼呢?
……
没过多久,徐定和王氏都被叫过来了,雯香居大门被打开。
徐定看着雯香居里的茶几上都落了灰,脸色阴沉恐怖。
王氏不顾侯爷夫人的身份,连忙拿着手帕擦拭着,一众丫鬟婆子都被清理出去,王氏足足擦了一刻钟才擦好。
就算如此,晋王和楚王他们进去落座的时候,还是看见摆在香案上的花瓶落了一层厚厚的灰。
晋王伸手沾了些,然后弹于指尖,似笑非笑地看着徐定道:“先前侯爷说丹阳郡主是因为嫌弃侯府简陋所以才去的成国公府居住,可照本王看来,分明是这永宁侯府没有了郡主的立足之地,郡主迫不得已才住进成国公府的。”
楚王道:“想想也是,郡主在这永宁侯府住了四年,倘若真的宾至如归想必也不会走。”
徐定连忙作揖告罪,万分歉意道:“这雯香居原为郡主的闺阁不错,可随着郡主长大,我们夫妻便商量着为郡主腾一间宽敞的院落,就在东跨院上的流云阁,郡主也是知道。那里前几日就已经收拾出来了,本想着今日请郡主过去休息,谁料今日事忙便给忘了,王爷若是不放心,那微臣现在就可以请郡主过去看看。”
晋王轻嗤,并不信这冠冕堂皇的说词。此时的徐定对他来说就是一颗废棋,而他之所以还继续留下,不过是为了等李老夫人的到来。
他也想知道李老夫人到底有多疼爱庞嘉雯?
罗老夫人知道大势已去,一反常态地没有给儿子面子,她跺了跺拐杖,不悦道:“够了。”
“你们夫妻今日事忙,大可提前让丫鬟陪着嘉雯过去休息。既然事先没有安排好,现在说这么多又有何意义?”
“嘉雯今日是来赴宴的,身边却没有带着皇后娘娘赏赐两位姑姑,那还不是为了给你们夫妻俩留点颜面?只可惜,你们到现在还不领情。”
“罢了,我早该知道你们夫妻的德性,也是怪我没有约束好,我应当亲自给嘉雯请罪的。”
传话的婆子不敢乱说,徐定和王氏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此时面面相觑,皆有些不安。
这时庞嘉雯让人拖着徐灵恣进来,随意地扔在地上。
王氏猛然攥紧袖子,她知道一定是徐灵恣又闯祸了。只见她慌乱上前踹了徐灵恣两脚道:“是不是你又胡言乱语了,你这个死丫头,你找死是不是?”
徐定觉得她动作太粗鲁了,拉扯了她一把,不悦道:“够了,嘉雯什么都还没有说,你打灵恣干什么?”
王氏冷笑道:“你想护着女儿,好啊,那你护着好了。”
“不过你别怪我没有提醒你,你这个女儿蠢笨如猪,自己闯了多大的祸事也不知道,你想护就护着好了。”
自从上一次被徐灵恣坑过,王氏就已经很清楚这个女儿的性子,那可真是气死人不偿命的。
晋王意外地抬头,觉得王氏说到点上了,她可真是够了解她这个女儿的。
庞嘉雯不苟言笑,等他们都消停下来才道:“我已经派人去请两位表哥过来了,劳烦舅舅舅母多等一会。”
此时的庞嘉雯故意没有提起已经通知李老夫人的事,她没有说,是因为她知道大舅舅和大舅母最终都会把罪责归咎在徐灵恣身上。
等徐灵恣成了一个受气包,她再激一激,整件事或许会有出乎意料的转变。
眼见庞嘉雯没有主动提起李老夫人,其他人也都三缄其口。至于罗老夫人,她还是抱有一线希望,觉得庞嘉雯只不过是一时气急,等缓一缓就好了。
到时候李老夫人过来,庞嘉雯不告状的话,那就当是赴宴好了。可她哪里知道,晋王出去吩咐人报信的时候,已经特意叮嘱要让李老夫人知道实情。
晋王也是想在李老夫人面前卖一个好,为以后求娶庞嘉雯铺路。他算是看出来了,永宁侯府乌烟瘴气的,真正能为他在庞嘉雯面前说得上话的,也只有一个李老夫人了。
王氏和徐定面色惶恐地对视一眼,不知道徐灵恣又是如何惹到庞嘉雯了,也不知道庞嘉雯把大家召集起来是想说什么?
他们惶惶不安,环视一圈想要寻个明白人?只可惜下人们都不在敞厅,在敞厅的又没有人理会他们。罗老夫更是往后仰了仰,一副毫无面目见人的模样。
徐定夫妇见了,一时间面如菜色,皆有一股不太好的预感。
晋王见罗老夫人都没脸说出来,当即甩动着袖子,正义凛然道:“徐二小姐当着我们几人的面说丹阳郡主与她二哥徐连睡过,不知永宁侯可否解释一下,这睡过是何意?”
徐定定睛看向徐灵恣,恨不得上前踹破她的脑袋。
只可惜他才刚动,膝盖便软成泥一般,当场就跪了下去。
他一跪,王氏哪里还站得住,也立即跪了下去。
可他们跪有什么用?话是徐灵恣说的,他们除了惶恐于事无补。
此时的徐定和王氏恨极了徐灵恣,他们怎么会想到徐灵恣竟然当着两位王爷的面如此污蔑庞嘉雯?
“你是疯了吗?”
“你怎么能这样说你的亲表姐?你这是要害她一辈子啊!”
徐定忍不住扑过去,先是狠狠甩了徐灵恣两个耳光,随即痛心疾首地说道,这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有多疼爱庞嘉雯呢。
罗老夫人看着徐灵恣木然地忍着疼,想哭却不敢哭,整个人畏畏缩缩的,像是八竿子打不出个屁来的死丫头。
可实际上呢?
呸!
一次次犯蠢,一次次被打得皮开肉绽的,你说她不怕,她也会叫疼。
你说她怕,转头依旧胡说八道任性妄为。
这会子罗老夫人已经没有对这个孙女的容忍和疼惜,她直接对徐定吼道:“你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她是今天才疯的吗?”
“我早就告诫过你们夫妻,这个孩子既然教不好就把她关起来别放出去祸害别人,可你们就是不听。”
“现在你们知道急了?可惜啊,太晚了!”
徐定被吼得说不出话来,可他撑着那双眼眸快速地闪了一下,敏感地捕捉到母亲说的话,女儿早就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