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简梨
先前还有些小心思的內侍,立刻没口子称赞起来,“就是,就是,娘娘宽仁,娘娘宽仁。”
五人穿戴好,不至于让人看笑话,身上却只有一个小巧的包袱。宫中一切皆为定制,发给你用,却不是你的,你要走了,东西留下。剩下的“体己”“细软”,少的一个包袱就能装完。
內侍例行检查的时候,看到明显值钱的饰品,本想趁势摸走,又看看立在一旁的朱晴,终究放弃了。唉,这是皇后吩咐,看在朱女史的面子上,打好关系、细水长流、细水长流!
五个人几乎是浑浑噩噩被打发出宫,朱晴拿着坤宁宫的令牌,也不能把人送到宫门口。待到不得不停步的地方,絮儿是最先反应过来的人:“是你救了我们?”
“没有,快回去吧。日后长个心眼儿,宫里赐下的东西,咬死了是给你添妆的,体己不要随便交出去,多顾着自己。”朱晴小声叮嘱,她能说的,只有这些。
往日最天真烂漫的絮儿,此时沉默得紧,只是点头,抱紧自己的小包袱,捧着无妄之灾而来的两匹绢,日后还要憋屈得以此为令箭……慢慢消失在红墙之中。
第55章 我杀皇后与国舅20
和想象中不一样,你做了一件大事,效果并非立竿见影;你做了一件好事,只是自以为,被救者懵懵懂懂,加害者心有警惕。
刘婆婆得知她一手挑选的固宠宫女没有派上用场,甚至连后续处置都绕开她,心中很是不悦。与那几个低贱的宫人无关,是皇后居然不听她的谏言,让她颇感危机。
自己多难啊,天命之年重新谋划,把自己的家人送到张家为质,这样辛苦,难道只是为了做一个后宫管事吗?刘婆婆下定决心,要把皇后拉回自己这边。
“晴儿,你且将这羹汤送到皇帝宫中,这是我亲手熬的,请皇帝赏脸。”皇后言笑晏晏。
朱晴疑惑,“娘娘,皇帝饮食均有御医调制,臣去送羹汤,恐不妥。”
“晴儿这说的什么话,这是娘娘对皇帝的一片心,御医哪里敢多言。御医?难不成御医还能从汤里测出砒霜不成?”刘婆婆也在笑。
朱晴当然也要笑,不能突然跪地请罪,让事情变得正式,要笑得这仿佛本身就是玩笑之言:“婆婆又来逗我?晴儿岂敢有此不敬之意。臣只是高兴,娘娘重用。”
朱晴看出来了刘婆婆对自己敌意,也看出来了皇后对此的糊涂。是的,皇后并不是被刘婆婆说动,要给自己一个难堪,皇后自己都稀里糊涂的。典型的耳根子软,谁在她耳边说话大声,她就听谁的,没有自己半分主见。
朱晴领着人去送了汤羹,心中惴惴,到了皇帝宫中,小内侍先进去回禀,一名身材高挑挺拔的太监出来应答。
“何公公。”朱晴微微福身,这是随堂太监何鼎。
“朱女史怎么来了?”
“奉皇后娘娘之命,为皇帝送羹汤。娘娘有言,此乃亲手所制,请皇帝享用。”
这般一问一答,已经把前因后果解释清楚了。何鼎微不可查得皱了皱眉,这种活计,不该是朱女史这种谨慎人该接的啊。
何鼎挥挥手,让跟随的小内侍接过朱晴身后宫女捧着的托盘。简单完成了交接,擦身而过的瞬间,何鼎的声音几不可闻:“宫中人谨慎立身。”
朱晴惊讶抬头,两人素无交情,何公公为什么要提醒她?
何鼎却没有回应,只是带着內侍回去,到了门口,恢复成低头缩脖子的姿态,恭敬得进入殿内。
“姑姑,怎么了?”跟随的小宫女没有听到何鼎的提醒,疑惑为什么姑姑回头去看。
“那人是谁?以往没在皇帝宫中见过。”
小宫女笑了,“姑姑都不认识,奴婢怎会认识。”
“也是,少见这么高的人。”朱晴仿若闲谈,宫女也忘了刚才朱晴张口就叫何公公,显然是认识的。
也许是这一盅汤的效果,今晚,皇帝又来了坤宁宫。
皇后娘娘在皇帝面前可活泼了,一会儿拿点心,一会儿上热茶,殷勤万分。
“好了,皇后陪朕坐坐,不需忙这些。”皇帝温柔招手,让皇后坐到她身边去。
“服侍皇帝,我心里高兴呢。”皇后把给皇帝擦过手的毛巾扔进托盘里,依言坐了过去。
“你也吃。”皇帝拿起一块栗子糕递过去,不是递到手边,而是递到嘴边。
皇后难为情得左右看看,却不过皇帝心意,小小咬了一口。
朱晴露出和蔼慈善得姨母笑,不管张皇后如何糊涂无知,这份千古恋情总是让人高兴的。外头男人地里多收了是三斗麦子都想纳妾,皇帝身为帝王,名正言顺拥有后宫三千的人,却对皇后一人独宠,千古头一份,如何能不让人羡慕。
朱晴现在就是CP头子,磕到了,磕到了!
皇后是真难为情,又左右看看,还不好意叫宫人下去。青天白日的,让人退下,岂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皇帝被她的憨态逗笑,挥手让人下去了。
“皇后切莫害羞,你我夫妻,人伦大礼之所在,怎么羞成这样。”皇帝又拿了茶水递给她,笑看她更羞窘的模样。
“皇帝~”皇后再次左右张望,确定无人了,才依偎在皇帝怀中,烧得脸颊一阵发烫。“可不能当着人的面这样,这,这,以后我可没法儿见人了。”
“哪样?”
“皇帝!”皇后扭着身子撒娇,这不是明知故问嘛!
“喂皇后吃东西?”
“下回可不能这样了!”
“哈哈哈,朕闻夫妻之间,有亲密甚于此者。”
皇后脸瞬间爆红,觉得耳后都烧起来了。
门外,刘婆婆欣慰得听着皇帝和皇后相处融洽,即便皇后暂时没有诞育子嗣,但只有皇帝爱重,皇嗣是迟早的事。
刘婆婆看看和她站在一起的朱晴,自从出了放宫女出宫的事情,刘婆婆就把朱晴的排班调的和她一样,不让朱晴有单独面见皇后的机会。
“朱女史,在想什么呢?”不再皇后跟前,刘婆婆也不故作亲密叫“晴儿”了。
“婆婆,没想什么。我看帝后和睦,心中欢喜,想着书里有什么赞词,抄录一些为娘娘祈福呢。”朱晴也学她那种慈祥的笑容,满心欢喜只为了皇后。
哦,这是刘婆婆的弱项了,别说朱晴这种机缘巧合跟着翰林学过的正经学生,她老人家只认得几个常用字,根本没有正式启蒙。
相互假笑,然后眼观鼻、鼻观心。
刘婆婆不说话,朱晴不说话,这次搭班的两位女官沉默,剩下的宫女就不敢出一言。
皇帝今日留宿坤宁宫,第二天早上送人去上早朝,皇后却心情郁郁得坐在床边罗汉床上,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娘娘可有烦心事,不如说出来,臣等帮您排解排解。”朱晴轻声询问。
“皇帝待我如此恩重,我却久久没有孕兆,这,如何对得起皇帝厚恩。”皇后重重叹息,前几天,前朝还有大臣上书选妃,皇帝都推了。皇后知道后,又是欢喜又是担忧,欢喜皇帝爱重,担忧再不能有孕,对不起皇帝。心肠纠结,辗转难眠。
“晴儿,你可有分忧的法子?”刘婆婆立刻打蛇随棍上,恨不得下一句就暗示朱晴不老实。
“娘娘所忧正是臣之所急,臣也是日思夜想,终于想了两个法子。”
“你有法子?还两个!”皇后蹭得坐直了身子,拉她到罗汉床上坐下,“快说,快说。”
朱晴也不卖关子,竖起一根手指,“其一,臣想去请教老娘娘。臣等均未生产过,这如何有孕还得请教过来人。御医再精通医道却都是男人,男人哪里知道女人的事。”
“是有道理,可,可祖母……”皇后不好说,在场诸人都明白,随着时间推移太皇太后越来越不喜欢这个孙媳。无他,子嗣耳。
“老娘娘对皇后娘娘是爱之深、责之切,臣受您吩咐,每回去清宁宫,老娘娘都亲自垂问,关心您的身子。还说只有母亲平安,才能生出健康的皇嗣。”
“祖母慈爱。”皇后对着清宁宫方向拱手,叹道:“那你去吧,替我想祖母请安,祖母清修,我不好打搅。待祖母召见,我再去请安。”
太皇太后已经到了非必要不想召见皇后的地步,她老人家想教训皇后几句,前脚刚说了几句重话,后脚皇帝就来求情。太皇太后是经历过儿子和万贵妃的糟心事的,非必要不想与皇帝起冲突。
退而求其次,太皇太后想给皇帝塞几个妃子,还真不是和皇后作对,登基三年没有子嗣,做长辈的怎么能不着急,这可是真有皇位等着要继承呢。
太皇太后的着急,皇后理解,可真的无法面对。
听说朱晴的法子,就是这种不痛不痒的,皇后都没有问“第二”的想法。
朱晴却兴致勃勃道:“第二,臣从书中找到了法子。”
“有生子秘方?”皇后又提起兴趣。
朱晴摇头,“未经太医院验证的野方子,怎能入您的口。凤体尊贵,不是千百人验过没问题的办法,不能轻易在您身上尝试。”
刘婆婆动了动站累的脚,她不过是给皇后喝了一些符水,那可是真有效力的,不见皇帝一直独宠娘娘。
“臣是从道书中寻到了法子。臣是这么想的,若不是真有效果,怎么会堂而皇之写在书里,让后人品读。世人都说读书人贵重,贵在何处?不正贵在这不必事事亲身经历,只需对照前人教训就行的便利吗?”
“臣还琢磨了。佛家那套怕是不管用。娘娘知道的,皇帝登基之初,就驱逐了满宫的神仙佛子,那些僧人冒充佛子,欺世盗名,哄骗钱财,都是骗人的。若是真有效果,怎么没治好万娘娘的病,没留住先帝。所以啊,还是咱们老祖宗传下来的道书有用。佛家那一套总归是天竺那等外域传来的,不能尽心。”
“娘娘别急,臣精心研读,已经揣摩出了一些真意,待臣在静心专研七日,无量天尊在上,定赐臣一个明旨。到时,上有道君启示,下有臣等一片赤诚之心,左有老娘娘帮衬,右有皇帝厚恩,皇嗣,指日可待!”
朱晴划了个十字,斩钉截铁定下基调,“您一定能诞育皇嗣!”
这话还真没多少人敢在皇后面前打包票,史书上被独宠又没有子嗣的后妃可不少见。朱晴说的郑重,皇后也被她这坚决肯定的态度感染,“好,好,那你安心闭关专研,本宫静待你佳音。”
七日后,朱晴一脸红光,穿着簇新的女史服拜见皇后,说出了自己得到的启示:“五百天内,娘娘必定诞下男嗣!”
第56章 我杀皇后与国舅21
啊这,啊这……
皇后和刚学会说话的孩子一样,砸吧着嘴,不知道该说什么?信吧?这也不太可信。不信吧?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皇后只能扶起朱晴,安慰她“用心良苦”,然后让她先退下。
刘婆婆更是前所未有的和蔼,苍天啊,大地啊,她老人家还没出手啊!这蠢人就自己作套把自己坑进去了。刘婆婆半辈子在宫廷,虽不识字,见识去不少,先帝在时,满宫的神仙佛子,谁说预言、谶语的时候,会准确到某一日?即便事先得到消息,某地发生了何事,也只说个大概,总要留个高深莫测的意思,日后才好圆谎。
朱晴仿佛并未看出她们的不信任,笑容满面起身,一种完成大事的轻松感,甚至还隐隐有种等着皇后赏赐的感觉。
皇后也麻了,以往没看出朱女官这样……憨傻。
皇后干巴巴道:“辛苦了,我昨日见一匹红色绢布亮眼,赐给晴儿吧。”
朱晴愣了愣,这样的大功,只赏一匹绢吗?哦,原来皇后娘娘不信啊,没关系,等到皇后有孕生子,赏赐肯定会再有的。
——这段话,一字一句都写在朱晴脸上呢!心思清浅得连皇后都看明白了。
朱晴回到房间之后,令小内侍找了木工工具,自己要做个倒计时板子。下面人可不敢让她玩危险的刀具,只带着全套家伙事儿来给她雕刻木板。
朱晴在屋中悬挂了一块木板,上面雕刻了“某日内孕诞”的字样,“某”的地方是空白的。每日,朱晴早上起身,先对着朝阳打一遍八段锦、五禽戏,然后给道祖上三支清香,跪着诵经一遍。诵经毕,写下数字,贴在“某”的地方。“五百日”“四百九十九日”……每天坚持,就像写九九消寒图一样。
刘婆婆知道了这个消息,当成笑话讲给皇后听,特意说了“不知所谓”的拳法,软绵绵、四不像,这做派,简直是做法了。要不是她没拿皇后的生辰八字、没做个人偶,刘婆婆都迫不及待想把“压胜”的帽子扣她脑袋上。可惜了,这人居然事先请教过司礼监。
当然,这一请教,坤宁宫有个女史,居然预言皇后五百日内有孕照将诞下皇嗣的消息,在后宫就彻底瞒不住了。无视的有,看笑话的更多,他们监督朱晴每日早起打拳、诵经、上香比本人都勤快。
人是群体动物,皇后刚开始的时候是当笑话看了,等到朱晴坚持了三个月,皇后就有些动摇,觉得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反正也没有什么危害,信一信无妨。
等到朱晴坚持到新年,寒暑无阻,皇后就觉得这是忠心可嘉了。过年的时候,皇后特意加厚三成赏了朱晴。
面对刘婆婆的劝劝谏,皇后是这样说的:“不管能不能成,这片忠心可嘉。”
翻年之后,天气还是比较冷,皇后窝在坤宁宫中,不爱往外走。
这日,朱晴捧了红梅插瓶拜见,看皇后困顿无力,笑道:“娘娘您瞧,一大早,臣就听到窗外有喜鹊叫,推门一看,院子里红梅开得正好。外头天寒地冻,娘娘玉体尊贵,不合到外面去,臣折了插瓶来,盼娘娘年节里多瞧瞧正红,图个吉利。”
还没出正月,自然是年节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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