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简梨
“谁能料敌于先?遇事能决断,才是要紧!堂堂太孙,还不如一个女人有主意!”太子捂着胸口大喘气,他本来身体就不好,皇帝出征,他监国已经劳累非常,如今自被诸多大消息连翻刺激,真是撑不住了。
太子妃把人扶到踏上坐下,给儿子使了个眼色,让他赶紧起来。
太子看到了妻儿的眼神官司,也没心情管了,只道:“先把事情一五一十交待清楚,让辅国公在外等着,”
皇太孙把事情详细说明,连自己的心理活动都没有落下;等接见完辅国公,天都黑透了。
太子坐在软榻上,一天只吃茶和糕点,连正经吃饭的心情都没有。
“殿下,累了一天了,吃了这碗热热的燕窝粥,赶紧歇下吧。”太子妃贤惠得端来一个托盘,上头还有几样粥品和小菜。
太子拉住太子妃的手,叹息道:“我们输了先机啊。”
太子扶额,若他是儿子,知道皇帝崩逝的消息,第一时间在灵前代父继位,把名分敲死了,再说送信回京。皇太孙也是大行皇帝昭告天下的第三代继承人,怎么就不能代父继位了。秦王、惠贵妃、辅国公谁人赶拦?
真有胆大包天、意图犯上作乱的,杀了立威就是。杀了头领,那些因利益簇拥过来的人,自己就树倒猢狲散,说不定还有“聪明人”来投诚呢!
代父继位之后,立刻飞奔回京,什么即位诏书、皇帝灵柩都不必带,只需要亲身把消息带回来,让东宫占据大义名分,倒时什么秦王起兵、惠贵妃拥兵自重、辅国公两头和稀泥都不是问题。
可惜,他不是儿子,儿子也不是他。现在,说什么都迟了。
如今名分没有定死,大行皇帝遗体还在惠贵妃手中,秦王也已经起兵了。
太子妃拉起夫君的手,紧紧握住,仿佛要借此给他力量:“亡羊补牢,犹未晚矣。”
“是啊,我已安排礼部,三日后举行继位大典。”
“拜谢的时候……”
“面北而拜即可,我这太子是父皇亲封,如今父皇崩逝,本就该我继位。”太子说的斩钉截铁。
“那父皇灵柩……”
“派镇国公去吧,带上封赏惠贵妃的旨意。”
太子妃捂住嘴,小声提醒;“母后临终前留下密诏,令惠贵妃殉葬。”
太子捂住眼睛,“母后这是为我。”若是皇帝驾崩,后宫有惠贵妃这样身份特殊、功勋卓著的后妃,新皇如何处置都不好,更何况看如今惠贵妃的行事,野心勃勃,可不是会安于后宫的人。先皇后怕自己猜错了,丈夫并没有赐死惠贵妃的心,或者丈夫临老心软,被温柔乡迷了心志,给儿子留下隐患。
可惜,现在,说什么都晚了。惠贵妃远在边城,逆子又给她留了带着东宫印鉴的帛书,这些都不提,只太孙回京这一路的时间差,就足够惠贵妃经营出一片天地了。
第91章 和亲中原的公主22
事情的确如太子,哦不,新皇预料的那样,当朝廷迎接大行皇帝灵柩的队伍到达之时,梁城和草原三城的主导权,已经移交到珊瑚珠手上。
珊瑚珠如今有实权,无名分,因此还愿意做足面子,早早等在城外,以未亡人的身份,迎接朝廷使团。
使团正使却不是被皇帝委以重任的镇国公,镇国公他老人家德高望重,第一次、第二次北伐跟随先帝征战,与珊瑚珠也做过同袍,准确的说,还做过珊瑚珠和兀良哈部的上峰。后来镇国公年老,撑不住征战沙场,这才退下来,由儿孙接任。
镇国公是来办实事的,却不够身份作为正使来迎大行皇帝,正使是五皇子殿下,如今被封宁平郡王。
早就说过,先帝此生绝大多数子女都是嫡出,只有五皇子和两位公主是先帝晚年由宫妃所出,五皇子是唯一一个庶出皇子。
自从秦王打出清君侧的旗号起兵,新皇对其他兄弟就平等的猜忌起来。新皇甚至担心若是自己不能镇压秦王,或者自己与秦王两败俱伤,是不是就由老三、老四两个一母同胞的弟弟捡便宜。
历史上不是没有先例,想想唐高宗,不就是太子和魏王鹬蚌相争,他渔翁得利?一想到这种可能,新皇就睡不安稳,恨不得今天把秦王擒获,明天把天下治好,后天太孙成才,然后百年再把皇位传给自己的儿子。
五皇子领着使团到了梁城外,珊瑚珠已经按照贵妃的品级正装等候,一身白衣孝服,哭得弱不胜衣,由两位侍女扶着。
她身后跟着梁城总兵和知府,以及一干军中将领,尤其是梁城总兵那铁塔一样高壮的身材,一身白衣更显胖,站在珊瑚珠身后,犹如一头熊护卫着主人,视觉冲击力太大。
五皇子下了马车,也是一副孝子的装扮,哭得双眼通红,按照流程问答之后。五皇子才以晚辈身份,恭敬行礼道:“父皇英灵未远,多亏惠娘娘弹压大军、护卫父皇灵柩,否则后果不堪设想,请受小王一拜。”
珊瑚珠侧身避开,受了半礼,又回礼,叹道:“小五,走吧,一起去见你父皇。”
五皇子也能算是珊瑚珠看着长大的了,如今,他们一人失了丈夫,一人失了父亲。
镇国公紧随其后,跟着去给先帝举哀。
一进城,整个梁城家家悬白,悲伤气氛浓郁,人人都在为先帝举哀。
镇国公满意颔首,一路走来,只有京城有这样的氛围。其他地方,虽然官府明令要为先帝守丧,但老百姓嘛,皇帝崩逝和他们有啥关系,只要不举办喜事闹得沸沸扬扬,日子该怎么过还是怎么过。
梁城的不同,一下子就凸显出来,镇国公对惠贵妃都有了不少改观,觉得她虽然权欲重,但对先帝的心意是真挚的。
一行人到了行宫,礼部官员接过导引职责,按照礼仪,指导诸人参拜,又定下礼仪流程,一共要作法七天,才能按照规范请皇帝的灵柩回京,归葬皇陵。
“需得请先帝遗骨入金棺。”礼官如此说到。先帝如今还躺在一副普通棺材里,当然,也没人在日益强势的珊瑚珠面前挑这个礼,事且从权嘛。
“一应事宜,皆听礼官的。”珊瑚珠应下。
几位能主事的人,都要在灵堂祭拜先帝。当初先帝死的时候是初春,北方天气寒冷,依旧大雪纷飞。如今已经入夏,即便用再多的冰块,也盖不住尸体的腐臭味,身体也开始腐烂。移棺的人全程低着头,看不清脸上的表情,但只看僵硬的姿态,都知道他们在极力忍耐。
一代天骄,死后,也不过如每一个普通人。
珊瑚珠甚至分不清,请皇帝的遗骨移棺,又让他们在这里跪拜,到底是对先帝的敬重,还是羞辱。
五皇子双手交握,死死掐住掌心,他一路行来,还没有遇到这样的情况。路上虽然颠簸辛苦,也不会有这样不雅的情况让他看见。这种臭葱烂蒜、臭鱼死虾混在一起的味道,浓郁刺鼻,五皇子忍得好辛苦,生怕自己吐出来。
五皇子偷眼去瞧惠贵妃和辅国公,两人均哭得两眼通红,脸上全是哀戚之色。
这有太会装了!
五皇子也连忙调整表情,没法痛哭,也能装个痛苦,哦,痛苦不用装,鼻腔萦绕着这样的味道,真的很痛苦啊!
五皇子和先帝有多深的感情呢?自出生起,一年见先帝两次,过年一次、先帝生辰一次,若是有什么需要全体皇子出席的大宴,能额外见上一回。有时候先帝出征,甚至一年不会见面。五皇子是宫中唯一庶出的皇子,长久以来只以排行称呼,因为他根本没有名字,更别提封号了。
等到先帝大发慈悲赐下名字,令宗人府上了玉牒,长辈们才能爱怜得称呼他的名字。可是,这个时候,大家已经习惯叫他小五了。
他身为皇子,却许多年没有封号,只是五皇子、五皇子的混叫着。五皇子心想,若不是这回秦王起兵,他大约也是跟在这些嫡出哥哥后面,捡他们不要的封地,被随意打发出京,一辈子碌碌无为。
而造成这一切的,就是躺在这里的先帝啊。他的身体已经腐烂得不能辨认,再多的香料都掩盖不住刺鼻的臭味。
五皇子抿紧嘴唇,险些吐出来。再看惠贵妃不抹眼泪,心中不屑,都说惠贵妃对父皇一往情深,他才不信呢!惠贵妃年纪和长姐差不多,父皇能当她爹,这样悬殊的年龄差距,还是两族人,君王与妃妾,哪儿来的恩义?
五皇子辛苦忍着,礼官的流程却又臭又长,幸好,行宫伺候的宫人是懂事的,先帝遗骨装入金棺,立刻大开门窗,有风轮送风,还夹杂着香味,几息的功夫,就把那股味道掩盖住了。
五皇子也终于能大口喘气了,他听到身边镇国公的呼吸声略大,情不自禁露出一个“我就知道”的微笑表情。
珊瑚珠再次用帕子擦眼,顺便捂住口鼻,过滤一下空气。珊瑚珠知道,帕子掩盖在口鼻上,其实吸入的空气更多。但是没办法啊,帕子上有香味,勉强能掩盖尸臭。
今天的仪式过后,还要接着来跪拜六天,才能把先帝送走。
珊瑚珠以主人的姿态,招呼使团住下。五皇子回去之后就吐了,听说晚饭都没吃。对外放出的消息是旅途劳顿,难以支撑。珊瑚珠派军医去给他看了,开了些安神定惊的药,嗯,治疗旅途劳顿非常对症了。
镇国公却老当益壮,这几日在祭拜先帝的空隙,总要和珊瑚珠讨论如何率军回京。
“这些人已经脱了军籍,都是梁城百姓了。”珊瑚珠压住她扣下来的人口,“反正这些人回京也是遣返原籍为民,他们愿意留在梁城戍边,于国有利,还减轻朝廷负担,有何不可呢?”
“军法森严,岂能如此儿戏。尚未有陛下允准,不可随意落籍。”人口就是财富,镇国公岂会不明白。
“陛下已有旨意,令我总管草原三城,若是国公不让他们落籍在梁城,我只能让他们迁移到草原了。”珊瑚珠寸步不让,新皇给她的甜枣是把新筑的草原三城封给她作为汤沐邑。难为礼部从多么古早的典籍里翻出了这个名词。即便只是享受三城赋税,无权管理三地军政。但谁在乎呢?有这个名头就够了。
镇国公无奈,退了一步,已经入籍这些不管,剩下的大军,他是要全盘带走的。
行吧,珊瑚珠无可无不可,反正这些人她也吃不下来。
两人商议好之后,礼仪流程也结束了,五皇子作为正使,带着使团在梁城郊外做告别仪式,如同来的时候一般。
“小王辞别惠娘娘,请惠娘娘擅自珍重,来日回京,不知可有重逢之日。”五皇子上前行礼,作揖时候腰弯得极低。
珊瑚珠上前扶起,勉励道:“殿下……”
一句话尚未成型,说是此那时快,一道亮光反射到珊瑚珠眼中。
五皇子从袖中掏出匕首,直直刺向珊瑚珠。
珊瑚珠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能反应这样快,往右一个闪避,匕首从她的腰腹略过,直到划破衣摆。五皇子一击未中,立刻补上第二刀,冲过来抓住珊瑚珠的衣袖,就要刺下。
城外送别,穿的都是大礼服,衣裳繁复华贵,非常不利于行动,女子服饰尤甚。
说是此那时快,吉娜站在珊瑚珠身后侍奉,第一刀没反应过来,第二刀的时候已经抢上前挡在珊瑚珠身前,一脚把五皇子踢了出去。
这时候,众人才醒过神来,纷纷围拢上来,七嘴八舌的问怎么回事?怎么了?可有人受伤?
他们这边一乱,周遭也跟着乱了起来,个个伸着脖子,如同大鹅一般,脑袋左摇右晃,就想看个热闹。
“妖妇,你害死我母妃的时候,可想过有今日?”五皇子被按在地上,愤愤咒骂,明明只是挨了一脚,怎么手上却有鲜血流下。
对了,五皇子的生母郭美人,因装病请求珊瑚珠抚养五皇子,被珊瑚珠一状告到先帝跟前,后来郭美人是什么下场来着?珊瑚珠不清楚,总之不会好。看五皇子这义愤填膺的模样,多半是死了。
之前五皇子表现得太弱鸡了,谁都没把他放心上,谁能料到他会刺杀呢!
“五殿下,你天潢贵胄,怎能行刺客事!”镇国公痛心疾首,你报仇不能用点儿手段吗?收买刺客都比亲身上阵强啊!这一刀挥下去,事情可怎么收场。
珊瑚珠捂着腹部,轻蔑得看着五皇子,“你和你母妃,倒是一脉相承的愚蠢。”
五皇子挣扎着要冲过来,珊瑚珠已经倒在吉娜身上,吉娜惊呼:“公主,公主,你怎么样了?”
维娜却更大声的呼喊起来:“五皇子刺杀大将军!五皇子刺杀大将军!朝廷容不下我们!朝廷容不下我们!”
第92章 和亲中原的公主23
吉娜脱下珊瑚珠拖曳着长长裙摆的礼服长袍,维娜反手拔出腰刀,扫开众人,高呼着:“朝廷容不下我们!朝廷容不下我们。”
维娜和吉娜护着珊瑚珠往外冲,拥护她们的人也瞬间围了过来,一同往梁城的方向冲锋。
镇国公亲眼目睹五皇子刺杀,现在,是站在珊瑚珠一边,指责五皇子刺杀,还是站在朝廷一边,制止珊瑚珠。不管选哪边,总比不选好。
镇国公果然是老将,素有决断。他吩咐两个亲兵驾起自己,身形高出众人一截,高声呼喊:“惠贵妃谋害五皇子,证据确凿,来人,拦下她们!”
身边亲兵很有默契,两人齐声高喊:“惠贵妃谋害五皇子,拦住她们!”两人传四人、四人传八人,所有亲兵一起呼喊起来:“惠贵妃谋害五皇子,拦住她们!”
珊瑚珠骑在马上,转头去看,愤愤骂道:“反应也太快了!”
维娜紧张得盯着她,“公主,可有伤到?”
“没有,老五太紧张了,人都在抖,刺过来的时候我避开了。”珊瑚珠心想,若是让一个菜鸟结果了,真是死了都没脸见人。珊瑚珠已经是成年女性,技巧、力气都处于巅峰,反手给五皇子一刀,让他长个教训。
“我方才看到五皇子的伤口泛白,估计匕首上有毒。”吉娜高声插话。
她们一边纵马疾驰回城,一边交换这信息。
镇国公看喊了两句没能扭转舆论局势,大多数人还是茫然又慌张。今天能参加送别仪式的士兵并不多,镇国公亲身上马,前来追赶。
马蹄声越来越近,珊瑚珠向维娜和吉娜使了个眼色,三个人默契的分成三个方向。从高空看上去,三个人向三个箭头,各自带了一小队人,如同河流分支。珊瑚珠继续向前奔驰,维娜向左,吉娜向右,三人速度不快不慢,等镇国公赶珊瑚珠的时候,维娜和吉娜刚好形成包围圈。
这是从小围猎野马群训练出的默契和技巧。
什么都不必说,狭路相勇者胜。
上一篇:洛阳锦
下一篇:瓷盆成精后,我被送到蛮荒搞基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