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我于世间水火 第84章

作者:简梨 标签: 穿越重生

  他们年纪小,又是有名有姓人家的孩子,小二没看出破绽,只笑着恭维:“是,是,几位小公子、小娘子都是大人啦!”

  对小孩子,这句话的威力最大,果然一句话之后,几人就肉眼可见的高兴起来,领头的人还多给几文钱的打赏。小二说起奉承话来更卖力了。成都府是个大城,府学离他们客栈挺远,小二还热心介绍了车马行,能租车辆、马匹和骡子。

  等把人送走,男女分两个房间住下。

  朵儿姐等人走了,依旧压着声音说话:“不该分两个房间,我们住一起就行,打赏就是个面子,省下来够一顿饭钱。”

  多浪费钱啊!苍天,成都府一间普普通通的客房一晚上居然要两百文,灌县才多少?简直是抢钱。

  “我们现在是有身家、有管事跟随保护小公子小娘子,不能露怯。”谢寒梅说话声音也很小。客栈的门板很薄,说话太大声,隔壁就能听到。木质的房子就是这点不好,不隔音。

  谢寒梅开始整理要送个张学政的节礼,朵儿姐还是有些犹豫,“真要去吗?是当官的呢!”

  “要去。正是因为当官的,才要名声。你们在门外等我,真有不好,还能有个照应。”谢寒梅语气平淡,内中刚硬却不能曲折。

  笑话,难道朱令退婚之后,这件事就风过水无痕了吗?谢寒梅倒是愿意当做无事发生,再无交集,可是朱家先是断了茶叶收购的路子,又找人来铺子捣乱。谢寒梅难道真缺人到非要认个姥爷的地步?那是为了衙门的庇护。

  谢寒梅没有息事宁人的资本,不把朱令压下去,谢家就永无宁日。

  还好,天无绝人之路,这些日子,接连有外快入账,家里的茶叶解决了销路、铺子也开起来了,最后这笔赌资,变成来成都府的路费。

  第二天,谢寒梅带着果子去府学,拜访“叔父”长学政,朵儿姐和李小郎押后策应。

  节日里,来探望老师的人很多,他们两个小孩子,不引人警惕,府学里学子、斋夫都很客气,遇到两位礼貌周全的少年人问路,都愿意指点,甚至有热心肠的,直接把他们代到了张学政家小院门前。

  府学占地面积很广,学政是清廉、清贵的官职,张学政以身作则,并未在本地置产,只寄居在府学提供的院子里。

  院子收拾得颇为雅致,谢寒梅没有太多见识,只是觉得摆在博古架上的花瓶温润有光,衬得随处可见的花枝都别有意趣。

  两个小孩子来拜访,只说是叔父,下人不认识,不敢擅自做主,报到了当家主母这里。

  张夫人很奇怪,他们不是蜀中人,怎么会有本家在千里迢迢过来,还是两个小孩子。可万一是哪家的亲戚,人家好心好意上门,礼节周到,又是两个孩子,不能失礼。

  张夫人坐在上首,客气受了他们的礼,笑问:“好孩子,叔母糊涂,不知你们是哪一房的孩子,父母怎么称呼?”

  谢寒梅起身,又行一礼,“夫人恕罪,我俩并非张大人本家亲戚,冒名求见,有要事禀告。”

  谢寒梅为难看看左右,这是待客用的小花厅,张夫人还随身带着好几个丫鬟婆子呢。

  张夫人不动声色,来历不明的人,更不可能独处了。“有事直说就是,可是遇到了难处?”张夫人作为师母,接济惯了穷学生,只以为他们是不好意思开口。

  谢寒梅从怀中掏出一封信,递给旁边的仆妇,仆妇转呈给张夫人。

  张夫人看完之后,气得手直哆嗦,不用谢寒梅再提醒,她立刻吩咐,“妈妈,你去请老爷过来,其他人都退下,不许来打搅。”

  那位穿戴明显高出旁人一截的妈妈看情形不对,小跑着去请了老爷过来,自己站在门口守着,侧耳倾听,房里在谈什么。

  张学政看完书信,折好放在手边,不动声色问道:“你是何人?送这信来又是何意?”

  “小女子谢氏,正是朱令之前的未婚妻。”谢寒梅偷眼瞧张学政的脸色,果真是读书养气的人,不动声色,只等着谢寒梅的后文。

  既然城府比不过,那就比真诚,真诚是最大的必杀技。

  谢寒梅把事情娓娓道来:“之前的未婚妻,如今已退婚。此次来,是想提醒张大人和令千金,不要被朱令所蒙蔽。我不知朱令学业如何,但看他能来成都府求学,想必是好的。男人的才华与品行,没有必然的联系。富易妻贵易子,在男人看来,大约也不算什么要命的事情。”

  “只是我作为女孩儿,想提醒与我同病相怜的张姑娘。朱令今日能负我,来日也能负他。我与朱令并非单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青梅竹马长大,并非没有感情。我家常年低价为朱家提供茶叶,行市不好的时候也出钱出力帮他家渡过难关,对他家不可谓没有恩情,却也到了如今的地步。”

  “若是朱令一直只是个学子还好,大人是学政,总能压他一头。可大人会升迁、会调走,只留张姑娘一人在豺狼身边,做父母的如何忍心。我说这些话,都有据可查,灌县离成都府也不远,只要张大人愿意,都能查证。府学难道就没有学业、相貌、家世比朱令更好的人吗?何必非要在这棵树上吊死。”

  谢寒梅一口气说完,静静等着张学政的结论。

  张学政没有着急下结论,只问:“你不恨小女?”

  “刚听说消息的时候,气昏头了也恨,恨不得拉着横幅,纠集一帮人来府学闹事,闹得仗势欺人的学政千金灰头土脸。可气过了,脑子清醒了,就明白了这事与大人、与令千金何干?看朱令如此迫不及待,就知是他上赶着。不过是两头瞒,装出一副洁白无瑕的模样。我来捅破窗户纸,不能让另一个我受害。”

  张学政轻叹一声,“你一小女子,有如此胸襟、见识,殊为不易。大节下的,既然来了,就留下用饭吧。等节气过了,我雇船送你们回去。”

  谢寒梅起身,笑着摇头:“多谢大人好意。还有同伴在外等着,就不多叨扰了。这是从灌县带来的特色粽子,甜口的、咸口的各六个口味,乡下人家,没拿得出手的节礼,给大人吃个新鲜。”

  说完,也不要人送,自顾自走了。

  张学政坚持让有头有脸的管事送到门口,看人走远了,管事回来禀告:“老爷,是有一男一女等在外头,见他们出来,很欢喜激动的样子。”

  张学政颔首,“果然,胆敢独自上门,剖白身份,不会一点儿倚仗都没有。若我是那等是非不分的人,此刻,恐怕就真拉着横幅,纠集一帮人来闹了吧。”

  张夫人很拍丈夫的胳膊,“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情感慨别人的女儿,我们的乖女怎么办?她可是一心看上了那个朱令!”

第128章 好女人至少要拥有三段婚姻15

  爆料会在张学政家中掀起怎样的波澜,短短几日之内是看不出结果的。端午佳节出行,并不是好的体验。满街的粽子香味、门口的菖蒲、卖雄黄酒的吆喝声、小孩子要吃糖鸡蛋而不得的哭闹声……一切都在诉说的思念和归乡。

  谢寒梅把自家带的生粽子交给客栈,让厨房帮忙煮熟端上来。

  “寒姐,你也太抠门了。”果子抱臂坐在椅子上,很不满意得看着放在最中间的一大盘粽子。

  “你懂什么,我这吃的是乡情。你以为人人都能吃肉啊,我这粽子里可是包肉的。”谢寒梅白了不懂欣赏的臭小孩,拿起一个咸肉粽子剥开粽叶。

  桌子上摆满了吃食,中间是一大盘粽子,还有蒸蒜、糖鸡蛋、咸鸭蛋、绿豆糕、凉拌苋菜,还有一小盆李子。

  “肉粽子有啥好吃的,听说成都府有蜜枣粽子,连糯米都染成亮晶晶的红色,像玉石一样漂亮,我们买一个尝尝呗。”果子满眼希冀,他年纪小,相貌好,皮肤白皙有光泽,一双杏眼睁得溜圆,非常容易让人心软。

  谢寒梅是什么人啊,铁石心肠不为过,看着观音座下仙童一样的果子,丝毫没有心软,继续吃自己的咸肉粽子。

  李小郎人小鬼大,叹息一声,劝小伙伴,“寒姐登官家门都只肯送几个粽子,怎么舍得给我们吃蜜枣粽。”

  朵儿姐给他们一人一个暴栗,“你们两个小鬼懂什么,梅子是去送礼的吗?她那是去送雷的!她敢送,人家还不敢收呢。早知道就不带你们出来了,干啥啥不行,顶嘴第一名。”

  “嘿嘿嘿……”两个小少年交换眼神,全是八卦,对于这种涉及婚恋的传闻,半懂不懂的小孩子最感兴趣了。

  朵儿姐也拿了个粽子,又拿了蒸好的独头蒜剥开,一边吃一边问:“还待几天?依江春也该开业了。”

  “先找找看这边的铺面,现在开分店是太快了,但也该早早准备起来。吃完我找小二哥打听打听,咱们的五香粉和香菇卖到这边应该没问题。”谢寒梅出远门一次不容易,总不能只为了报复朱令。先用五香粉和香菇打开市场,混个脸熟,后续才好把依江春和茶叶生意铺展过来。

  “那还是我带果子,你带小郎?”

  “行,咱们兄弟姊妹齐心协力,等在这边混熟了,也把依江春的分店开过来。”谢寒梅兴致勃勃。

  “没问题,成都府的人更富贵,更爱花钱吃这些新鲜玩意儿。”朵儿姐也笑。

  “等开了分店,我要过来当掌柜的。”果子举起粽子,毛遂自荐。

  “行啊,等你再长三年,分店肯定就开起来了。”谢寒梅玩笑。

  果子信服地点点头,到时候,他就把娘亲带到成都府,远离花大那个渣爹,他们的日子肯定也就能平平顺顺了吧。果子出神的想着,他从小生活在父亲暴力的阴影下,对母亲和姐姐充满保护欲和愧疚感,若是他是哥哥,若是他能长大得快一点……果子恶狠狠得又吃了两个粽子,要多吃,才能长大。

  “三年……”朵儿姐心生感慨,“从梅子你收留我们,如今还不到一年吧,就把包子铺做成了两层楼,还有了好招牌。时间过得真快啊。”

  谢寒梅也勾起嘴角,轻叹,“是啊,时间过得真快啊。”感觉发生了好多事情,退婚、开店、卖五香粉和香菇干,和马帮做茶叶买卖……这多大大事发生,今年却才过到端午。年初的时候,心心念念想着蜀王妃要来青城山,盼着看热闹。如今蜀王妃已经到了青城山,他们却在成都府吃灌县风味儿的粽子。

  在成都府停留了五天,和十家饭庄谈好了五香粉的买卖,把香菇卖了三家货栈,约定好了三个月来送一次货。

  临别之前,谢寒梅又去府学求见张学政,这次,并没有见到人。管事嬷嬷出来说,主人一家外出踏青了。

  谢寒梅也不计较是借口还是真的,礼数周到,放下礼物,这才告辞了。

  回到灌县,依江春重新营业;回到丈人峰脚下,继续采茶,夏茶也是茶,约定好的马帮,秋天还会再来。

  生活仿佛回到了正轨,除了时不时出现的江公子。

  说真的,谢寒梅没想到江公子会留在丈人峰,还总是在自己身边乱晃。

  “江公子,你没有正事吗?”看到又一次来茶室的江公子,谢寒梅不客气地赶人。枉他也担个“公子”的名号,总来蹭这里免费的茶水,不花一文钱。还不肯坐到外面去吸引客人,连给茶室当个招牌都不愿意。这种光吃不干的人,怎么会受欢迎。

  “修身、养性、锻体、炼心,都是正事。”江公子从腰间摸下一把扇子,刷得一声展开,风流恣意地摇起来。

  谢寒梅给他一个白眼,盼他能领会精神。

  江公子充耳不闻、过目不入心,继续道:“贺贤弟新婚即丧妻,心中悲苦,我来陪陪友人,谢姑娘也看不过眼吗?”

  怪道这几天,贺广泰也来这边上香礼拜,原来是给亡妻做法事。谢寒梅心中叹息,好好一个姑娘,说没就没了,可惜。

  看谢寒梅有兴趣,江公子顺势多讲一些:“贺贤弟的新婚妻子乃是他姑表妹,听闻从小身子就不好。女子未婚夭折,不能入祖坟。两家实在亲戚,才定下嫁给贺贤弟,想着即便以后芳魂仙逝,也有安居之所。只是,想不到人走得这样早。也好,妻孝一年,不耽搁明年贺贤弟进京赶考。”

  对于这种凉薄之言,谢寒梅懒得给一个表情。一个年轻女子芳魂早逝,对她的丈夫而言,只是死的恰到好处,没有影响自己的前程。

  谢寒梅转身就走,江公子莫名其妙,不知自己说错了什么。

  贺广泰也在这边静修,看江公子久久未归,出来找人,听他说了,苦笑道:“江兄,表妹早逝,我心中悲苦,并非只想着功名利禄。你如此说,谢姑娘同为女子,听了,岂有不感怀自身的。”

  贺广泰觉得不可思议,传闻中,江公子可是人情练达的人物,能在京城那样贵胄聚集的地方混的风生水起,怎么连这点最基本的常识都不知道。

  迎着贺广泰的目光,江公子也觉得不可思议,京城里,没有人会关心一个举人的妻子,尤其她没家世背景、没留下子嗣、还死了,这个一个人和从来没有出现过有何区别。但是在灌县这种小地方,人们会为了一个没有价值的女人伤心,连谢寒梅这种素未蒙面的人,都会为了一句冒犯之言动怒。

  江公子有些羡慕小地方的人情,又觉得沉溺于这种无用感情的自己有病。

  得不出结论,江公子、贺广泰携手准备上山,他俩如今寄住在上清宫。之前第一次爬山,觉得走到半山腰,已经要了老命,如今直接爬到山顶也不觉吃力。

  一夜大雨,清晨早起,空气中特有一种草木清香。

  谢寒梅推窗远眺,层峦叠嶂,满目苍翠,正可赏一片绿荫。“娘,老汉儿,我上山了啊!”

  谢寒梅招呼一声,换上粗布衣裳,背着背篓,往山上而去。今天是上山去采茶,夏茶不如春茶值钱,可也不能不采。这些茶制好,也能作为真人观的特产,卖给上山进香的普通人。

  靠近真人观山门的两边,开辟成茶园,梯田如鱼鳞一般排开,有几位师兄已经在里面采茶。

  见谢寒梅一身干活的装扮来了,一位师兄笑道:“梅子来了,这边不用你,冲静师叔正陪客人呢,你去帮忙吧。”

  道家称呼,不论男女,都是师兄,和谢寒梅打招呼的是一位坤道。

  谢寒梅笑,“真人哪里用我帮忙,我多采几芽,师兄就少忙几芽。”

  “哪里用你~”师兄挥挥手,让谢寒梅歇着,她也是了解谢寒梅的为人,笑道:“知道你歇不住,去看看那悬崖上的老茶树,一夜雨过去,肯定又长新芽了。”

  “好嘞。”谢寒梅放下背篓,系了个小小的采茶筐在腰间,脚下生风往悬崖上去了。这棵老茶树,只有冲静真人和自己能采,它从石缝里长出来,斜斜从悬崖伸向半空。

  谢寒梅从靠近崖边的地方开始采,采着采着,突然听到有人叫自己名字。

  悬崖、密林、道观,本该空无一人的地方,有人叫你的名字……鬼故事就是这样开场的。

  啧!谢寒梅打了个机灵,抬头望天,万里无云,一片湛蓝;左右观望,身后是苍翠浓重的墨绿色,往前是茶树生出的枝丫。的确没人啊!

  声音好像是从底下传出来的……谢寒梅低头,看到悬壁上,有两个拳头大的小人。

  “谢寒梅,谢寒梅……”贺广泰等了一个晚上,终于等到人,嗓子都喊哑了,终于把人吸引过来了,几乎要喜极而泣了。

  谢寒梅下了一段,离两人更近一些,贺广泰不用扯着嗓子喊,也能听清他说什么了。

  “谢姑娘,救命!你快去找人来,把我们来拉上去。昨天我们超近路上山,不慎坠落。坠落的地方土质疏松,连日大雨、暴晒交替,山体已经垮塌,爬不上去了。只能绕到这边来,这边只凭我们两人,也爬不上去。劳驾,快去请人帮忙。”贺广泰简单介绍了情况,山区就是这样,不能随便绕路,这种晴雨交替的天气,最容易发生滑坡和泥石流。

  发现是他们,谢寒梅面无表情重新爬上去,继续采茶。

  贺广泰震惊了,怎么回事儿?难道刚才自己没说清,还是谢寒梅没认出他俩来,就是没认出来,陌生人有该施以援手啊,这是出了什么问题?

  “谢寒梅,谢寒梅!快些啊,江公子发烧了,不能再拖!”贺广泰又大声呼喊起来。这边除了谢寒梅和冲静真人,无人会来。而谢寒梅已经把新冒头的茶叶掐了,冲静真人十日之内不会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