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闫桔
在封建王权之下,奴仆的生死如同蝼蚁般微不足道。
现在六宫请命,整个皇城里养着近万名奴仆,如果准予他们以症取药,那将会多出一大笔开支。
而这些开销全都压在了周天子头上。
内务局管理着宫廷事务,相当于周天子的个人管家。
后宫的收支一部分来源于周天子的个人小金库,还有一部分则是国库分拨。
如果遇到年头顺遂,国库进项有盈余,那内务局的进账也会丰裕。
倘若遇到灾年,国库亏损,那大家的日子不言而喻。
不止周天子的后宫跟国库业绩挂钩,满朝文武的俸禄也跟业绩挂钩。
这些业绩由地方税收,人丁增添,以及治安等组成。
现在太医院那边对诊治后宫侍婢倒没什么异议,就如同温颜所说那样,把资历浅需要磨练的新人派诊就行。
一般的头疼脑热他们应能处理得下。
不过大病就难搞了,一来药草昂贵,二来烧钱。
内务局这边则叫苦不迭。
宦官姜总管亲自给周天子算了一笔账,以证取药会多出数万两钱银的开支。
呈上来的预算看得周天子蛋疼。
若说掖庭那边还好,至少那些罪奴常年劳作,有在创造进项利益。
六宫这边就全靠他自己养了。
不过金口玉言,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
周天子经过好一番琢磨,决定在乾州漕运上动脑筋。
前些年他年轻气盛,恨贪官入骨,杀过不少人。
后来才意识到杀不完,根本就杀不完。
只要有牟利机会,地方的贪官总会偷偷冒出头来。
渐渐的,他开始悟明白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
这天底下,哪能找出真正两袖清风的官来?
故而不再为难自己,小贪无妨,大贪必杀。
现在他缺钱银填补后宫奴仆以证取药的窟窿,那就抄几个官的家财好了。
因为只有抄家来钱最快。
翌日天还没见亮周天子就晨起练拳,黄内侍捧着汗巾在一旁伺候。
周瑾行着宽松的浅灰交领薄衫,一套拳法打下来神清气爽,出了不少汗。
黄内侍适时递上汗巾,他随手接过,似想起了什么,说道:“你同内务局姜孝安打声招呼,宫里头愿意回原籍的宫婢内侍皆可上报。”
黄内侍:“陛下的意思是打算放他们出宫?”
周瑾行把用过的汗巾砸进他手里,边走边道:“该放一批人回原籍了。”
言外之意:朕穷,养不起!
也有另一层意思:朕抠门,不想动用小金库。
这不,当内务局把下放宫女太监回原籍的消息发布出去时,长春宫的温颜一点都不意外。
小安子说道:“内务局那边说了,只要是符合出宫条件的,皆可领四吊钱的安置费回乡。
“不仅如此,拿着宫里头的安置信还能转换成良籍,让地方分田产养家糊口。”
他仔细说了许多。
这次开的出宫条件比以往要丰厚得多,六宫里有被卖进宫的太监宫女盼着拿良籍,果断选择上报离宫。
因为良籍意味着他们可以像普通百姓那样生活。
特别是年纪大些的宫女,拿着安置费出宫后也能谋求商贾之家的管事妈妈做。
这类人在宫里头见过世面,懂规矩知世故,颇受大户人家欢迎。
短短几日,六宫就有七百多人愿意出宫。
内务局审核后把人员名单呈递给周天子,他爽快批下朱笔。
虽然安置费数目不小,但长痛不如短痛,总比钝刀子割肉好。
周瑾行做事素来干净利落,放掉一批人后,便着手内侍宫女看诊难的问题。
天子后宫禁止外男随意出入,就算太医院的医官给各宫主子们看诊,也是要严格记录出入过程的。
为了避免医官跟宫女接触频繁,他下令太医院只负责看诊内侍。
这些人的头疼脑热,跌打损伤之类的小病以证取药没问题,大病就靠自己渡劫了。
毕竟皇宫不是来普渡众生的。
至于宫婢这边,周瑾行难得的打破常规,对窦春生开了恩,不仅赦免她罪奴身份,还任命她为八品医官,专门替宫中婢女看诊。
当任命文书和青色官袍由内务局送达至掖庭局时,掖庭令孙宦官着实震惊不已。
他难以置信道:“姜总管可莫要开玩笑,窦氏乃罪奴之躯,圣上当真赦免了她?”
姜宦官抱手道:“官袍和任命文书都送来了,任命窦氏为女医,直隶太医院。
“咱们大梁开国一百多年,这还是头一遭任命女人为官呐。”
孙宦官仔细把任命文书看了好几遍,只觉世道荒唐。
这世上哪有女人为官的道理?
且还是戴罪之身的掖庭罪奴!
姜宦官心里头也觉得荒唐,但架不住长春宫淑妃娘娘得宠会吹枕边风啊。
闹出这么大的名堂来,天子非但没有责罚,反而还顺了温淑妃的意。
照这势头下去,日后长春宫多半得横着走,他们这些下人可得罪不起。
不一会儿掖庭狱里的窦春生被提了上来。
姜宦官亲自宣读女医任命圣旨。
在听到自己得了天子令任命为八品医官时,窦春生的头皮炸了。
温淑妃曾问过她,想不想堂堂正正做个人。
从一眼就看到头的掖庭罪奴,绝地翻身成大梁第一女官。
从下九流的药婆,晋升成官方认证的医官。
这意味着往后天下学医的女子都将有一条晋升的通天大道,彻底扭转药婆受人歧视的窘境。
窦春生胸腔里的热血彻底沸腾了!
因为她,将在温淑妃的扶持下成为天下女医们的表率!
千千万万醉心于医学事业的女性,将在这一刻打破世人偏见,抬头挺胸,得到尊重!!
第十七章
得到天子任命,窦春生颤抖着双手捧下任命文书和官袍,眼眶微微湿润。
从九岁接触药典到至今,近三十年的坚持,让她阴霾的人生破出一道光。
窦春生喜极而泣。
此刻她很想告诉父亲,女人学医也是能出头的,她更想对母亲说:
阿娘你看,你的徒弟很有出息!
温热的泪水掉落到官袍上。
或许对于男性来说,这条路并不艰难,可是对于她窦春生来说,却走了半生。
离开掖庭局前,她回了一趟掖庭狱,拜谢刁三娘。
平时大嗓门惯了,这会儿刁三娘反倒拘束起来,一时嘴拙,不知说什么好。
窦春生拜谢她道:“这些日得三娘照料,元娘感激不尽,还请三娘受我一拜。”
刁三娘慌忙扶住,连连道:“使不得!使不得!
“你这会儿可是八品女医了,正儿八经的女官,哪能拜我这个下九流的牢头!”
窦春生:“我能有今天,全得益于你们的雪中送炭。”
刁三娘摆手,语重心长道:“你的贵人是淑妃娘娘。
“咱们女人做官在大梁还是头一遭,往后若想顺遂,就得多跟长春宫走动,只要有淑妃娘娘庇护,太医院那些臭男人就不敢排挤欺负你。”
这番肺腑之言被窦春生听了进去,“三娘的话,我牢记于心。”
刁三娘满心欢喜,啧啧称赞那青色官袍好看。
接下来窦春生还要去拜谢掖庭里的姐妹们。
刁三娘道:“元娘把这身官袍穿上,到她们跟前显摆显摆,以后掖庭里的女郎,就靠你照料了。”
窦春生有些发窘,“这恐不合适。”
刁三娘理直气壮道:“咱就得穿出去显摆,让她们知道,豁出去请命没有白费力气!
“你得堂堂正正告诉她们,以后掖庭无需再像往日那般偷偷摸摸求医问药。
“不仅如此,你还得穿着它去拜谢淑妃娘娘,也让她好好看看,你窦春生值得她豁出前程为你劈荆斩刺!”
她说话的语气万分激动。
那种属于女性的骄傲自豪感染了窦春生,有些局促道:“真穿?”
刁三娘斩钉截铁道:“穿!”顿了顿,“我替你梳洗换它试试合不合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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