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梨庐浅
屋里没点灯,她也没让霁明进来,鼻尖萦绕着一股淡淡的二月兰香。她像是被蒙住了双眼的人,知道不对劲,可又不知该如何把眼前的这层纱给扯掉。
许久,周晚娘才伸出手来拿起那二月兰饼咬了一口,鲜嫩的口感让她暂时忘了心中的那些个愁绪。
她以为自个儿动作很隐蔽,却不料早就被王老太太看在眼里。
婆子在一旁问,“可是要告诉小娘子?”
王老太太摇摇头,“不用,只让她安心嫁给伯爵府。”
她手里拿着佛珠,一副不想多谈的神情,婆子就换了话题,“府城那边又送了信来。”
王老太太拆开扫了几眼,心里无非就是催着她放了人。
她一目十行的看完,直接把信给烧了。
这态度,分明就是不放。
婆子把那灰烬收拾了,看着老太太又去了小佛堂,便悄悄的退了下去。
王老太太念经的时候,思绪还有些乱。她哪里不知道王相公一家是真着急了,眼看着小娘子小郎君一天天的大,还被圈进在这镇上,被一个孝字死死的压着,哪里能甘心?
可她偏不放人,不管是王小郎君还是蓉姐清姐儿,和她没有半点血缘关系,都是流的王老太爷和那小娘的血。
她这一生全被王老太爷给毁了,被利用,被吸干血,被送到这镇上窝囊的待了一辈子,但是那又如何?
不是不报仇,是时候未到。
真当她那养尊处优过的那些年,只知道吃喝玩乐了。
王老太太从小佛堂里出来,想起蓉姐儿给周晚娘带的那二月兰鸡蛋饼,也有些馋了,只让身边的婆子去摊子上看看还有没有。
“要是没有了,就摘些二月兰,让府里的李娘子做一下。”
王小郎君从书院回来,王老太太看见他,忙把他搂在怀里跑一阵揉搓。
“我的乖孙,这冷呵呵的去书院,可是冻坏了吧?真真是受了罪,你大哥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从来都是请了先生来家里教,天冷天热了都不用往外跑。”
说完,就把刚从外面带回来的雪花酥和二月兰饼都摆了出来。
“知道你爱吃,一早就给你备着了,这都是那林小娘的手艺,味道那是顶顶的好。”
王小郎君赶紧从老太太的怀里出来,拿了那雪花酥吃了一口,只觉得香甜味美,忍不住就着茶水吃完一个。
“这怎地如此好吃!还是祖母疼我。”
“那是自然,你大哥被你娘管的严,从来不肯与我亲近,只你是自小就长在我身边,我哪里能不疼爱你几分。”
想到远在京城的王大娘子,王小郎居然只觉得她的面目都模糊了几分,一时都有些想不起来。
祖母说的对,他娘心里只有大哥一个,何曾写过半个字给他。他的一应吃穿用度,全都是从老太太这里的私库走,有了什么好东西,都是第一个留给他。
就连着小小的二月兰饼,也不忘给他留着。
书院里,下了学堂之后,余夫子就要拉着温夫子去摊子上吃面条,“上次只吃了那小面,这次倒要尝尝那刀削面。”
温夫子无奈的看着余夫子,“这个月咱们几乎日日都要去摊子上吃,花销可有些大了。”
他们每年挣的银子不少,可要养活一大家子,还是得节俭些。书院饭堂里的菜食都是免费的,温夫子想着只等偶尔馋了再出去吃。
余夫子摸着自己的胡须再次叹气,“山长怎么还不多用点劲,总要把那林小娘请回来才是。”
“说起来,山长从来不是个重口腹之欲的,上次拿了肉夹馍经过,倒真把我吓了一大跳。”
第86章
别说是他们两个, 就是书院里的其他夫子也都各个惊讶不已,不过才过了个年,山长就像变了个人似的。
还有人打趣山长,说他是不是被什么东西附了身, 才这样好吃起来。
山长是个脾气很好的人, 被打趣了也不恼, “也不怪你们这样想,在吃那林小娘子摊子上的东西之前, 我也以为不过都是大家瞎传,哪里就好吃到那种地步。”
赵官人还曾经写了一篇文章来说那摊子上的吃食有多好, 这是一开始捂的好好的,后来不知被谁传了出去, 还成了他们书院的笑话。
“这到底好不好吃,合不合自己的口味,还真要尝了才是。”
山长说完, 回了自个儿的房间, 里面已经摆了一点点心, 这是清风楼里热卖的雪花酥。
山长一想就知道是谁送来的,出去问了门口的小厮, “可是宋秀才又来过?”
小厮点了头,“宋秀才和张秀才一道来的,两个人下了学堂就去排队,好不容易才抢到的。”
山长回了屋, 拿起那雪花酥尝了一口, 这和沙琪玛的口感还有些不一样, 更加酥脆。
里面的香榧子松子瓜子仁花生碎配合的恰到好处,细细品来, 里面还不知道添了什么果干,酸酸甜甜,口感十分丰富。
山长很是爱吃,就着茶水吃了两块,也不忘再吃上一块沙琪玛,就觉得肚中已饱。
平日里看书到了半夜,饥肠辘辘的时候,他就会拿了这点心来垫肚子,一段时间之后,倒是红光满面起来。
“是个知恩图报的小子。”山长吃完之后,冷不丁的说了这句话。
也不怪其他夫子们奇怪,他之前也只听说过那摊子上做的东西很美味,却从来没去尝过。
还是年前的一晚上,宋书生冒着风雪过来,手里提着沙琪玛,进来就跪下,只求山长救命。
山长对宋书生是有些印象的,家贫但好学,从来不卑不亢,将来自是有一片大好前途。
见他这样,知道怕是出了大事,山长只让他先起来把事情说出来。
宋书生说起那私铸银钱的事情时,声音都是抖的,“我姑父这是让人下了套,我问了他,只说给他换银钱的,衣料穿着都不凡。”
山长听了也是大吃一惊,面上虽然不显,可已经顺着宋书生说的话盘算起来。
这明显是奔着害宋书生去的,不管他学问多好,将来是否前途大好,只要和这私铸银钱的事情沾上关系了,连秀才的功名都会被革了去。
他有些可惜的看着宋书生,并没有答应他帮忙。
县太爷也是个狐狸精似的人物,和他不过是泛泛交情,和宋书生之间更为什么来往,凭甚要帮他隐瞒?
宋书生只能失魂落魄的走了,带来的沙琪玛却没拿走,山长见人已经追不到,只能放在一旁。
因着书院里放了假,好多天都没再见到宋书生,沙琪玛就被放了好几天,还是小厮进来打扫的时候看到,惊呼一声。
“这沙琪玛如今在外面可是抢手的很,都得提前预定了去才能拿到,滋味也甚是好。”
他想着,山长对这些吃食并没多大的兴趣,指不定就能把东西赏给了他。
偏巧那天,山长吃的饭堂里的东西不合胃口,肚子饿的不行,想着再放下去这沙琪玛就被糟蹋了,等到来年开了春,再买了这沙琪玛还给宋书生,也不欠他的人情。
这一吃,山长脸上的神色就变了,即便放了很长时间,那沙琪玛的口感依然十分的绵软,里面的果仁和果干香脆脆,让人吃了一个还想再吃。
上了年纪之后,他的牙口就不太好,这沙琪玛吃着却不大费力气。
吃完,想到宋书生也是一片好意,在家里还不知道如何惶惶不可终日,就让小厮去把他叫了来。
也罢,他就厚着脸皮去求了县太爷,若是成了,宋书生定会记着他这恩情。
温夫子和余夫子到了面摊上,就见好些个人都在那里排队,两个人对视一眼,知道这怕是做了新鲜的吃食。
终于轮到他们赶上了,两个人赶紧排到最后面,想看看是什么吃食。
春雨过后,山上的笋子就冒尖儿出来,这时候的笋子和夏末的时候从山上摘的还不一样,外面的皮不是苦涩的,而是非常的鲜嫩爽脆。
去山上摘笋子的人就没断过,林春燕今儿个出摊晚,是因为一大早就去了山上。
一路上,看着新芽慢慢的长出来,山从光秃秃的又变成了一点黄绿,空气也是透着一股生机勃勃,就让人心里高兴。
柳娘子也被韦柔姐指使着上了山,家里没多少人来帮忙盖房子,韦柔姐也不怕脏不怕累,把自个儿当成了男人来用,挑沙子背石子都不在话下。
肩膀早就高高的肿起了一块,看着那片青紫,柳娘子也说不出个不字来。
她知道韦柔姐为什么要拼了命的干,这不仅是一个新房子,也是她在这里扎了根的象征。
迎面碰上了丁慧娘,旁边就是疙瘩,小小的人也背着篓子,里面已经装满了从山上挖下来的野菜。
丁慧娘看见柳娘子,往旁边避了避,垂下脑袋不敢看她。
那天,就是柳娘子进了屋,撞见彭老爹正在扯她身上的裤腰带,气的扇了她一巴掌。
后来虽然没再找过她,丁慧娘心里还是有些怕。
柳娘子没搭理丁慧娘,往前走了几步,又停下脚步回头看向丁慧娘。
“疙瘩还小,你带他上山危险,要是怕家里没人,就送到我那里。”
说这话的时候,她也是板着个脸,可丁慧娘还是听出了话里的好意。
丁慧娘拉住疙瘩的手,小声的说了句谢谢。
柳娘子哼了一声,“我才不是帮你,是疙瘩太小,这山上又死过人,还是注意一些。”
到了半山腰那片竹林,听到里面时不时就传来说笑声,进去一看,才发现是林春燕他们。
这时候,天空又飘下来些毛毛细雨,不大,连衣衫也打不湿,谁也没去避雨,而是仰着头看着那雨从天上落下来。
柳娘子凑过去和他们打了招呼,见他们的筐子里已经挖了不少的竹笋,只说要给她留一些。
“就是不知道怎么做了才好吃。”
这是问林春燕呢,林春燕就抬了头笑着说,“这春天的笋怎么做都好吃,用油焖了或者腌起来,熬了粥,做了馅儿,都是鲜的很。”
说的柳娘子口水都快流下来了,挖笋子的动力也足了,“别的不会做,这放了猪油去炒我还是能的。”
她想着韦柔姐很喜欢吃这笋子,冬天的时候就念叨这一口,少不得要多装些回去。
这些笋子拿回去之后,林春燕看着时间已经晚了,直接带着去了码头,拿了咸肉、带软骨的肋排和春笋一道炖在一块。
这就是有名的腌笃鲜,汤汁熬的浓白,里面还放了几片火腿。
不是她不愿意多放,这火腿是赵官人拿的年礼里面带的,总共就那么一小截,平日里吃的都很小心。
这汤吃起来十分的鲜,一咸一鲜相得益彰,就像如今这时节,还留着冬天的冷,也有春天勃勃的生机。
她这一锅熬出来,摊子前就围了不少人,后面的人看不着做的什么东西,只能闻到浓郁的鲜味,好些个人就踮起脚,伸长了脖子张望。
好不容易排到了温夫子和余夫子跟前,那汤剩下的不多了,两个人一人要了一碗,和人拼了一桌坐下,就迫不及待的尝起来。
温夫子先尝了那咸肉,果然滋味十足,那汤的鲜味全靠着咸肉吊着,他满足的点了点头,却见旁边的余夫子只吃竹笋,一口肉也不吃。
往日里,余夫子也没这样爱吃素过,温夫子一想就知道这竹笋竟然是好吃的很,他夹了一片放进嘴里,果然鲜的眉毛都快掉下来。
再吃那咸肉,就觉得少了些什么,反而不如这竹笋滋味美。
和他们坐在一桌的是王员外,他吃的速度很快,吃完之后就赶紧招手,让林桃红给他上一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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