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发电姬
也是一时心软,她把侄女带回了家,可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似乎被侄女的目光刺到了,姑妈不敢再看小女孩,狼狈地说:“姑妈给你买个雪糕,你在这儿等等我。”
她低头匆匆走了。
……
保安亭外的长椅上,兰絮踢了踢脚丫。
她知道,姑妈不会回来了。
她进这个小世界的时间节点,是一个月前,她刚满七岁,准备上二年级的年纪。
也是宁家破产的时期。
宁兰絮家中是做生意的,乘着风口飞了,刚跻身“上流社会”,似乎欣欣向上。
但宁爸急于求成,盲目扩张,经营不善,资金链一断,随之而来的,是巨额债务。
于是,宁爸带着情人,卷走几乎所有财产,躲去国外,他以为宁妈带走了宁兰絮。
宁妈带着情人,卷走剩下的财产,也躲去国外,她也以为宁爸带走了宁兰絮。
就这样,宁兰絮突然没了监护人。
姑妈家受宁爸照顾比较多,她于心不忍,带宁兰絮回她家住。
不过,半个月后,她丈夫和婆婆意见很大,这个女人各种为难,试着把宁兰絮脱手给她舅妈,可惜失败了。
她干脆把宁兰絮丢在这。
按照原来的世界线,宁兰絮会在保安亭等到深夜,最后,还是被最开始让她们滚的舅妈接走。
可舅妈只是怕不管外甥女,事情闹得难看,会被有心人举报,影响她老公评大学讲师职称。
宁兰絮在舅妈家里住了一个月,得知舅舅职称评上了后,舅妈立刻就把孩子送回宁家亲戚……
就这样,来来回回,在宁兰絮十二岁之前,不会在一个地方住超过三个月。
非常奔波。
兰絮唉声叹气,对系统说:“一天千金的日子没享受到,就破产了,呜呜。”
系统打鸡血:“没事,我们肯定能把日子过得红红火火!以后让他们高攀不起!”
兰絮惊讶:“你突然好热血啊。”
系统:“是、是吗?”等等,不对啊,明明它热血才是常态!
兰絮在长椅坐了会儿休息完,蹬蹬小短腿,站了起来,拍掉小裙子的灰尘。
系统:“咦,你不在这儿等你舅妈吗?”
兰絮:“这里蚊子好多。”
系统:“那你要去哪呢,至少得有个去处。”
兰絮:“你说的没错,所以我要去找个去处。”
她迈开脚步,走出小区。
21世纪的头几年,城市街上秩序有些混乱,喇叭声不断,路边小摊贩在炸香酥金豆,味道非常诱人。
兰絮肚子咕咕叫。
她以小孩的视角,穿梭在大人之间,这是一种充满迷幻又陌生的感觉。
路边,偶有人对这个小孩,投以疑惑的目光,但很快他们各有奔忙,就没有再理会。
而站在路边盯着秩序的交警,突的,她的袖子被扯了扯。
她低头,便看一个眼睛和黑葡萄似的,冰雪可爱的小女孩,弯起眼睛笑了笑,朝她说:“警察阿姨,你可以帮我报个警吗?”
交警一愣:“小朋友,你爸爸妈妈呢?你是有什么事吗?”
兰絮:“我要去福利院。”
……
几经波折,妇联把宁兰絮送到向日葵福利院。
福利院四周绿化充足,空气很好,没有城市的喧嚣,适合慢生活节奏——简单说,它建在乡下。
院长妈妈是个四十多岁的女人,她们站在福利院门口,几人对着镜头露出微笑。
“咔嚓”一声,画面定格,相片冲洗出来,微微泛黄。
这张照片,贴在福利院爱心墙上。
兰絮正式成为一朵小葵花。
她住的房间,有四个小孩,两男两女,年纪都在5-8岁间,第一次见面,小孩们看她都看呆了。
有人摸兰絮的羊角辫,有人摸她的小手,惊讶:“是真的人啊!”
“你是洋娃娃吗,好可爱啊,做我妹妹吧!”
“……”
系统嘀咕:“也行吧,也算固定住所。”
兰絮悠悠打了个呵欠,福利院确实比被人当皮球踢好。
现在是七月,暑假。
这个年头,乡下父母对小孩是放养,福利院也差不多。
除了生活不能自理的,其余小孩,可以随便去外面玩耍。
几个小孩决定挖野番薯吃。
大头年纪最大,有8岁,他拿出老大的架势,指挥:“小虎翠翠,你们去那边挖。”
“燕燕你在这里。”
“兰兰和我在这一块……”
说着,小男孩愣住。
兰絮坐在田埂上,她撑着手臂打盹,阳光晒得她发丝透亮,雪白滑嫩的肌肤和崭新的瓷碗一样,可爱得就像电视海报里的明星。
她是大头见过最好看的人了。
大头最后还是没叫兰絮。
好一会儿,他们没找到番薯,立刻又换了玩法。
出来时,队里的一个女孩燕燕,带了好几张报纸,本来是想当火引烤番薯,既然番薯没找到,他们折纸飞机玩。
燕燕手巧,她折的飞机,总能非得又高又远。
突然,传来小孩惊呼:“哎呀,飞进去了!”
兰絮睁眼,只看一只纸飞机借风,滑进一座院子。
那是乡里最有钱的人家。
不同于这个年代兴起的农村小洋房审美,这屋子基调仿江南古韵。
院墙是白色砖石砌的,从外面,也能看到树叶繁茂,隐隐传出一阵小提琴声。
大头说:“这可是裴家,院长阿姨叮嘱过,不能去打扰他们家,没有裴家就没有向日葵,燕燕你死定了!”
燕燕感觉自己闯大祸了,急得想哭:“怎么办?”
小孩的世界,一点小事也是天塌。
大头和另一个男孩小虎还要捉弄燕燕,只听到兰絮声音懒懒的,说:“去拿回来吧,不严重的。”
燕燕眼圈通红:“我不敢。”
兰絮:“我来吧。”
……
院子的一个小亭子里,一个小男孩肩膀夹着小提琴,缓缓拉动。
他穿着一件小马甲,眼睛大,睫毛又黑又长,油然的矜贵气质。
可惜他面无表情,琴声也断断续续,十分滞涩。
院子里,看着小孙子,两位老人叹气。
两个月前,小孙子裴延出车祸了,儿媳为了保护他,当场死亡,现场很难看,还上了报纸电视。
老人们料理了儿媳的后事,眼看小孙子的骨折养了一个月,也好多了。
事情总该回到正轨。
但是裴延变了,他不再爱笑,而是不说话,对外界反应越来越薄弱,如果不是人喂他,连饭也不吃了。
医生建议他们去看心理科,心理科大夫认为这是创伤后遗症。
积极治疗后,更需要亲属陪伴。
儿子工作又太忙了,没办法抽出时间多陪他,不忍心看小孙子这么瘦下去,老两口把他接到乡下来。
可是半个月了,他还是和以往一样。
除了拉小提琴和吃饭,他对外界,几乎没什么反应。
裴奶奶眼角湿润:“如果不能把小延养好,怎么对得起他妈妈啊。”
裴爷爷也一筹莫展。
这时,一只纸飞机从墙外,“咻”的一下,落在了亭子里。
拉小提琴的男孩,依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置若罔闻。
裴爷爷叫保姆林阿姨:“小林啊,你把那纸飞机捡了扔掉吧,估计是外面的小孩不小心弄进来的。”
林阿姨:“诶。”
突的,只听墙外传来一阵窸窸窣窣声,随即,是女孩儿的声音,脆生生的:“请问,有人吗?”
伴随着声音,墙头上,伸出一只小手。
小手的主人不够高,只能伸着白皙的,有些肉乎乎的小手,在半空中摇了两下,像一截肉肉的莲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