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凰 第341章

　　楚天妤转身离开，素心紧紧攥着的长指这才松了下来，她真怕小姐不管不顾的冲进来，这病来得汹猛，她还没有找到最合适的药方，一旦传染上了，命就可能保不住了。

　　楚天妤走到素心看不到的位置，转身看着一个一个林立着的简易棚子，眉渐渐的浓蹙了起来，救济的物资还没有到，任何东西都是有限的。

　　回到自己的营帐之后，楚天妤立即沐浴更衣，然后打开箱子翻了一会找到一个拳头大小的布包交到墨儿的手里。

　　“去熬一点粥。”

　　“小姐，这是咱们最后一点肉了。”

　　这还是之前留下来的肉干，因着是冬天又熏制过所以一直存到了现在，小姐一直留着舍不得吃，眼下却要煮了，是出了什么事情了吗？

　　“没关系，去吧。”

　　墨儿眼露担忧，也不敢去外面煮，只是搬了东西进营帐慢慢熬着，不到半个时辰，淡淡的肉香便弥漫了出来，粥一直熬在炭火边上，楚天妤一边整理手头上的事情一边等素心，可一直等到夜幕漆黑，素心都还没有过来。

　　不安像星光点点，最后越聚越多，一直到深夜，鸣舟才领着已经沐浴更衣的素心走了进来，素心依然远远的站着，楚天妤眼中溢出无奈，朝着她招手。

　　“那边有煨好的粥，你快吃完，吃完我好与你说说话。”

　　素心也着实是又累又饿，甚至有些头昏眼花，听着楚天妤的话顾不得许多便朝着肉粥奔了过去，三碗下肚之后，素心这才长长的吁了一口气往后靠在软垫子上，舒服的闭上了眼睛，楚天妤静静的看着她，眼中溢出心疼，不过是片刻，她的呼吸便均匀了起来，楚天妤静静的看着她这疲惫的模样，起身将她扶着轻轻的放在软榻上，随后将虎皮毯子盖在她的身上。

　　随后坐在她的身边，掀开她的袖子仔细的查看着，确定她的身上没有病症，又探了探她的额头，没有高热之后她才慢慢的松了一口气。

　　墨儿进来的时候，看到楚天妤握着素心的手脸色一变，急忙上前，楚天妤轻轻摇头。

　　“就算是真病了，咱们还能放着她不管？”

　　墨儿急忙点头。

　　“奴婢知道的，让奴婢来照顾素心就可以了，小姐，您坐到旁边去吧。”

　　楚天妤摇头。

　　“咱们做好防护，小心着些，若是真染上了，那便和极治疗，心态平和些等着药材回来，若是真死在了这场病灾里，那便把骨灰带回去就可以了。”

　　“小姐。”

　　墨儿眼里溢出眼泪，她一直觉得重活一世她们会顺顺利利，长生到老，怎么还会遇到各种各样的危险呢。

　　“不过。”

　　楚天妤朝着墨儿笑了笑。

　　“若是不死的话，我带你去天心国玩玩可好？”

　　“好，奴婢跟着您走，您去哪奴婢都跟着。”

　　死也跟着，生死不相离！

　　“小姐，奴婢先过去棚子那边看看，先让素心好好睡着吧。”

　　“你不用去，派人过去就行。”

　　那边生病的老百姓看不到素心必定会慌乱，叫人过去安抚一二也是好的，楚天妤见墨儿还想要说什么，她眼神一沉，依然摇头，她不能让墨儿过去冒险，这病来得极快，百姓们原本就身体虚弱，又受了这么久的天灾折磨，如今疫病一来，很多一晚上都没坚持住就走了。

　　身体稍微好一点的，抗住了，却又痛苦异常，上吐下泄，头痛剧裂，呼吸困难，最多也就第二天晚上全都走了。

　　一叶和知秋神情沉重走了进来，看了一眼熟睡的素心，上前轻声道。

　　“病人全都转移到内村去了，周围全都是防护，我们把放着树叶的箱子也全都运进去了，老百姓以为那是药材。”

　　把素心叫回来，其中一个缘由就是要把那些生病的百姓全都转移走，这种病一旦开始传染，速度快得可怕，如果混在一起，健朗的老百姓全都会生病，到时候真的会灭城。

　　“我去找太子。”

　　楚天妤说着便转身出去，可寻了一圈也没有看到太子回来，一问才知道太子一直在堤坝上与老百姓们同吃同住，都十来天没有回来过了，老百姓见太子殿下这般体恤，感动不已，用泥土塑了一樽太子像放在棵大树下，日日供着。

　　接着楚天妤又让人去打听，物资什么时候能打，但出去的人到天亮回来说那边没有消息，估计三五天内是不可能到的。

　　一直忙到天亮，楚天妤回到营帐里时脸色几乎煞白，许是记挂着百姓们的安危，素心明明睡得很沉，却突然间坐了起来，转头发现自家小姐脸色不好，急忙跳下床替她诊脉，楚天妤轻声道。

　　“我没事，但是素心，疫症到了爆发期，传染的速度非常快，药物根不上，再这么下去，一定会屠城的。”

　　素心往后退了两步，紧攥着的长指抑制不住的颤抖，抬眸时泪水直溢，轻声颤语。

　　“我想救他们的，我真的想救他们，我想尽了一切能想的办法，可是山上贫瘠得连棵药都采不到了，小姐，这儿的日子真的太难了，就好像老天也想要灭亡他们似的。”

　　能吃的能用的全都被挖走了，事情比预想中的要严重很多，擦了眼泪。

　　“小姐，您是不是把那棵药放进了粥里让我吃掉了？”

　　“恩。”

　　楚天妤点头，素心眼里的哀伤顿时铺满，有些激动起来，楚天妤握住她的手。

　　“你离他们太近，一定要防着点的，我有意识的避开，所以会比你好很多，素心，有件事情我要跟你商量……”

　　素心的小脸蛋渐渐白了起来，她哪会不知道自家小姐要商量的是什么事，可是……可是身为医者，她于心不忍，可……她也知道身为上位者考虑的从来都是大局，垂眸时，她颤着嗓音问楚天妤。

　　“小姐要将那些病人全都杀了？”

第510章 无尽的悲伤

　　楚天妤没有说话，只是长睫狠狠地颤抖了一下，素心双目含泪看着她，好一会儿楚天妤才问她。

　　“还有别的办法吗？”

　　素心的脸色一下子惨白无比，身子也软了下来跌坐在身后的凳子上，眼中茫然溢出时，她掩面轻轻的哭了起来，她知道的……能想的办法她都想过了，能做的她也都做了，楚天妤甚至把私藏的药材全都给了她，眼下她们的手里几乎没有什么可用的药材了。

　　大家都仁至义尽！

　　“如果他们不死，疫病到处传染，死的人只会更多！”

　　“可是小姐，哪怕这件事情是迫于无奈，可世人一旦知道，也不会觉得您是在救他们的啊。”

　　到时候引起反噬，这会很致命的。

　　楚天妤轻轻叹了一口气，确实是这个道理，说不定她还会被世人唾骂，在史书上被列为妖妃、奸妃一系，可这也是她仔细查看，想了又想，权衡之后做出的决定。

　　这件事情，太子做不得，可她做得！

　　“素心姑娘，有几个受伤的村民正在找你。”

　　墨儿掀了帘子进来与素心说着，楚天妤拍了拍她的肩膀。

　　“去吧，这件事情我会处理，你别管。”

　　素心紧紧握着楚天妤的手，咬了咬牙无奈转身离开，看着她一步一步远去楚天妤站在那里一动不动许久，随后又像是下定了决心似的转身看向墨儿，却发现墨儿已经把身上的药包摘了下来，往她的身上系，楚天妤顿时眼中溢出浅浅笑意，拥住了墨儿，墨儿低着头，伏在楚天妤的肩上小声哭了起来。

　　“奴婢知道小姐要去做什么，您一定要小心，奴婢等您。”

　　不论生死都等！

　　“好，我知道了。”

　　到底是跟着她一起长大的，一个眼神就知道她要干什么，接着墨儿又将浸了药的纱巾、衣裳……甚至还让楚天妤喝了一碗药然后才与一叶、知秋送着楚天妤朝着内村的位置走去。

　　到了内村村口的位置，墨儿上前想要说话，楚天妤拦下了她，看着她们眼中的坚定和期盼，她知道，一叶他们都想跟着进去，万一里面出什么问题，他们可以保护主子不是。

　　楚天妤转头朝他们一笑，然后摇头。

　　“守在外面，不要让任何人进来，也不要让里面的人出去，这是我的请求，也是我的命令。”

　　“是。”

　　三人齐齐施礼，踏进内村的界线前她转头深深的睨着她们，随后毅然转身离开。

　　内村不大，原本是这几片村子划分出来平时举行祭祀大型活动的场所，如果有老人想要在这里长住，也可以搬到这里，这附近的几个村子一向如此，所以他们的感情也十分不错。

　　沿着溪边的小路楚天妤慢慢地走着，初时一片安静，慢慢的就能听到咳嗽的声音，叫痛的声音，踏进大堂的时候，眼前躺着的、坐着的，全都是满满的病人。

　　见到有人过来，双目无神的病人眼中溢出一丝光亮，齐齐眼巴巴地朝着她看了过来，有的甚至挣扎着倾过身子，那双枯木一般的眼睛里慢慢的染上了无数的期盼。

　　“是素心姑娘吗？”

　　有人轻声问着，一句话刚说完便又咳嗽了起来，因着距离有些远他们根本看不清楚，楚天妤站在那里一双眼底沉着浓浓的悲伤。

　　“药呢，素心姑娘，今天我们都还没有喝药，我们想喝药。”

　　“是不是病人又多了？药也越来越紧张了吧？我小老儿都六十岁了，喝不喝都没关系，让他们年轻的喝吧。”

　　“老头子……”

　　老人家压下身边白发妻子的手，老婆婆难过得垂眸哭了起来，颤声道。

　　“我也是，我不喝了，让给他们年轻力壮的喝，有太子殿下在，我们一定能重建家园，一定能重新再有一个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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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着他们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看着他们虚弱的容颜，楚天妤朝着他们恭恭敬敬地施了一礼，看过他们每一张脸容，然后才说道。

　　“今天来这里……的确是有事要与你们说，这病来得又急又重，而且传染的速度非常快，若有药可医治，不论付出多大的代价，我并无二话，可眼下的情形你们心中想也清楚，没药在其次，严重的是一晚上能有几十甚至上百人被传染，就算我把药材找齐，一时三刻恐怕也没办法做出最合适的药丸，这疫症若再不控制，切断传染源，只怕整个柳州会彻底的变成一座空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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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满场寂静，哀凉一片，百姓们狠狠僵住，一个个脸色苍白，看向楚天妤那明明亮起来的双眸一下子又暗淡了下去。

　　“这病来得极快且痛苦非常，就算是熬过一天两天的，可每一天都要承受巨大的折磨，真正好起来的，到目前一个都没有，可这柳州还有很多幸存下来的人，还有很多你们的亲人、朋友，还有这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家……”

　　“还有……还有害你们生不能生、死不能死的那些官吏、富商，他们根本没有死，而是带着钱财离开了，我会找出他们，会替你们报仇！”

　　“我和太子对不住你们……可……”

　　双眼红起来的时候，眼泪大颗坠落，楚天妤亦身形踉跄，悲伤万千，但凡有一丝希望，她不会下这样的决定。

　　“你别说了。”

　　人群中间一位身着灰色破旧长袍的年轻男子站了起来，眼泪落下来的时候，他颤着手给楚天妤作揖，眼中一片绝决。

　　“我愿意去死，您别为难，也别伤心，我们都知道这是没办法的事情，只要我们的亲人、朋友都还能好好活下去，重新建造我们的家园，只要您能给我们报仇，我们愿意死。”

　　“对，我愿意死，只是可惜啊，我看不到新的柳州，新的家了。”

　　“如果我们的死，能换来大家的生，那请动手吧！”

　　“您一定要替我们报仇，把那些奸人全都找出来杀了。”

　　说着便又有一人强忍着身体里的病痛，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朝着楚天妤深深一揖。

　　很快。

　　站起来的人越来越多，他们的声音此起彼伏，明明都站不稳却一个个都强撑着将身子挺得笔直，他们的眼神里都是刚毅，都是不舍，但也都有决心。

　　这病来得有多凶猛他们知道，有多痛苦他们也知道，多活一天于他们来说都是巨大的折磨，他们宁愿死去，倘若死去了，能让活着的人不得病，那亦是值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