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停云小憩
不知道是不是听错了，他恍惚之间似乎在那些甜美的声音里听到了自己的名字。忒休斯狐疑地转身，看到身后的普卡也停下了脚步，悲苦的模样立刻消失，转而变为一脸的八卦，竖起耳朵仔细听着那边传来的动静。
忒休斯深吸了一口气，那样羞笑着的谈话声音让他心里不安的感觉更放大了一些。他隐隐有了些猜测，谈话的内容必定是有关于自己的星神谛下的事情，他之所以站在这里，就是想知道谣言到底已经传到什么程度了。
视线探过整齐排列的冷杉之间的缝隙，穿过重重叠叠的鸢尾花丛，穿戴着甜美色彩裙装的少女们正是声音的主人。
“哎！你们听说了没有，那个人类新神和妖精王的事情，妖精王殿下不愧是人鱼，这么容易就把新神勾到手了。”
普卡咽了一下口水，悄悄地瞄了一眼忒休斯，忒休斯没有什么动作，普卡却莫名觉得他是在极力忍耐着。
“哎呀，新神毕竟是人类，人鱼的歌声具有魅惑的力量，区区一个人类哪里能抵抗的住呢，妖精王殿下看着温和疏离的样子，居然会勾引人吗？”
一阵贝母制成的扇子开合而发出的动静响过，紧跟着便是少女们心照不宣的暧昧笑意。
普卡压低了呼吸的声音，只敢用余光去看忒休斯，绮丽的绯红从他露出的脖颈处攀升，一直染上他大半个面颊，与之一同出现的还有他因极力克制愤怒而抽搐的嘴角。
忒休斯依然坚守在此处，普卡也不敢劝他走，只得在心里求那几位小姐口下留情，可别再往外说什么其它刺激忒休斯的话来。
不过事实往往不能如自己所愿，随着更加隐蔽的交谈，那些惊世骇俗的语句不断往外冒着，让普卡都不由得涨红了脸，更别提一旁一整个冒着热气，不知道是因为生气还是其他原因而微微发抖的忒休斯了。
少女们的讨论进行到了白热化的阶段，因为一些微妙的话题，几人却各持了不同的意见。
橙色衣裙的少女轻哼了一声，骄傲的给没见过世面的姐妹分享自己的消息。
“你们才不知道呢！以前的人鱼一族可不像现在这样冷淡，当时的人鱼那可是……”
“咳！”
忒休斯终于以一声轻咳制止了少女们的谈话。普卡虽然是妖精一族，却并不是与忒休斯相同的人鱼妖精，年纪在妖精之中也并不算很大，可即使是这样，他对从前的人鱼一族的事情也略有耳闻。
也不怪忒休斯宁愿暴露自己也要打断她们的谈话，那样的事情对于现在的人鱼一族来说……到底算不上光彩。
鸢尾花后的少女们噤了声，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裙摆与草地的摩擦。她们大概是走远了，忒休斯也敛了心神赶路，踏上那几阶台阶之后，身后竟然响起了对自己的呼唤。
“妖精王大人！”
甜美的声音由远及近，忒休斯心头震颤，回头一看，那几位贵族少女们居然直接追了上来。她们的裙摆上还沾着草屑与细小的花瓣，似乎是担心忒休斯走远而特意抄近道到了这里来。
“妖精王殿下。”
惶然之间，少女们已经行至眼前，此刻正优雅的提起裙摆微微颔首，再抬起头来时，眼中早已涌动着热切的光芒。
忒休斯没料到她们会直接追过来，不由得后退了半步，少女们将忒休斯团团围住，娇艳欲滴的唇微启，那些恐怖的话语似乎立刻就要脱口而出。
“我还有一些事务要处理，就先走一步了。”
忒休斯比她们更快，立刻将那些还没来得及说出口的话堵了回去，扯出一抹笑意来之后转身便走，步伐都显得有些慌乱。
少女们明显有些可惜，只是在忒休斯走了几步后却又惊喜地和同伴们交流了起来。
忒休斯听到了她们说的那句话，整个人犹如被雷击一般猛的一怔，逃离的步伐愈发快了起来，甚至还因为慌乱绊了一下。
走至拐角处，忒休斯倚在墙角处惊慌的喘着气，被贵族少女们挤到一边的普卡此时也追了上来。
普卡从没见过如此慌乱的忒休斯，看到他的时候，如同救命稻草一般一把抓住了他的肩膀，而后背过身去问他：“普卡！我的后肩，我的后肩有没有什么东西！”
“没有啊！”
普卡有些迷茫地回答，又眯着眼凑近了去看忒休斯的后肩。
“等等，这是什么？”
忒休斯仔细地凑上前去看了看，肩头的薄纱织物下面可以看见两道长长的伤痕。
“陛下，您这后肩有伤痕呢！这是怎么了，被什么……划到的吗？”
普卡忽然想到究竟是什么能划到他的陛下了，撇开视线来不敢再看。
而忒休斯转过头发现的就是这样的普卡，自然知道他想到了什么，再联想之前在议厅里时卡特琳和塞里的眼神以及那些奇怪的话语……
忒休斯有些站立不稳，后退了几步后抵在了墙角，顺着墙角又慢慢地滑坐下去，抱着脑袋有些自闭。
而远在高塔之中的叶杏对此浑然不知，此刻的她有了新的想法，既然暂时见不到忒休斯，那么自己也不能将全部希望寄托在他身上，自己也要琢磨尝试一下那所谓的神力才行。
她皱着眉头在寝殿里走来走去，将身体摆成各种怪异的形状，将自己所知道的那些魔法口令都喊了个遍，不过很可惜，一个有用的都没有。
叶杏有些焦躁，好不容易今天卡特琳没有守在她身边，自己的出逃计划怎么能一点突破都没有，自己的那种力量的触发条件，究竟是什么呢？
叶杏待在在外殿的椅子上，有些急躁地拨弄着红色丝绒桌布的流苏吊坠，忽然听见了什么动静，立刻在椅子上坐直了身体，趴在门边仔细听着。
错不了，这个脚步声，是卡特琳回来了，叶杏将裙摆一拢就要逃回内殿中去，可卡特琳的声音又让她停住了脚步。
“教皇冕下还没有找到吗？”
一墙之隔的卡特琳用自己从来没听过的疲累声音和谁交谈着，那人似乎很是愧疚，低声道着歉：
“抱歉圣女大人，我们未能掌握教皇冕下的踪迹，最近城外出现了“污染”教皇冕下对污染一直很在意，所以我们推测他可能已经离开了西弗尔。”
“好了好了，这场议会并非正式，教皇冕下不出席我还可以蒙混过去，但是过几天的正式舞会他再不出席，我可就不好向大家交代了。”
良久的沉默后，叶杏听到了膝盖与地板碰撞的声音。
“我向您保证，大人，教皇冕下一定会在舞会上出现的。”
“希望你不会让我失望，骑士长先生。”
对话到此结束，叶杏愣了一下之后飞快的往内殿奔去，只是这距离恐怕来不及，叶杏灵机一动，索性一头扎进了墙边的暗门里。
等到外殿的大门打开，叶杏才装作刚刚才从里面出来的样子，拿着两条宝石项链从里面走出来。
“啊，卡特琳，中午好啊，你给我挑的这些项链很好看。”
叶杏知道，卡特琳很希望自己喜欢这里，夸赞有关于兽人一族的一切都会让她高兴，哪怕只是一条项链，一双鞋子。
果不其然，卡特琳向她露出了一个笑容，“您喜欢就好，我待会让人多送些过来。”
“哈哈！”
叶杏假笑两声，将手上的东西放到桌子上，不动声色地向她打听起了舞会的事情。
“舞会举办的日子就定在几天后，教廷邀请了西弗里极具名望的兽人种族前来参加，能够见到您是他们无上的荣光。”
“哦哦，我还没见过其他的兽族呢。”
叶杏乖巧地接着卡特琳的话，心思却飞到了其他的地方，其他人来不来不重要，重要的是忒休斯来不来。
她这边还在胡思乱想着，另一边的卡特琳却已经将她的心思看穿。刚刚才大胜了异族的三位首领，因此这会子格外宽容了一些。
反正星神一时半会也忘不了妖精王，与其放着她在这胡思乱想，还不如透露一些消息来，还能让她对自己更加亲近依赖些，这对她日后的计划只好不坏。
她放低了声音，尽力使自己显得更容易亲近一些，这对当了许多年教皇的她来说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不过她的应变能力极强，练习几遍过后已经能做得很好了。
“谛下不用担心，妖精王大人自然也会准时参加，毕竟这……”
“真的吗？太好了！”
卡特琳刚刚还笑意盈盈的脸一下子垮了下去，她实在是有些高估了自己的定力，叶杏那一听到消息就欣喜若狂的模样还是让她克制不住地冷了脸。
她尽力扬起笑脸点了点头，那边的叶杏也意识到自己有些太过激动，俩人相互敷衍了一番，转过身去，各怀鬼胎。
叶杏这边绞尽脑计想着如何才能避开卡特琳和教廷的耳目见到忒休斯，而卡特琳那边却将主意打到了自家的教皇头上。
除了不太聪明外，要轮容貌、性格、地位，新上任的那个便宜教皇也是不差的，妖精王能将谛下迷的神魂颠倒，教皇他为什么不行？
第11章 窘境
接下来的几天里，再也没有人见到过忒休斯外出，就连普卡也没有见到他出过寝宫。每每普卡去看他时，见到的也只有寝宫中的柱形水缸底的礁石。
这是兽人一族为忒休斯的到来而特意修建的，足足占了半个寝宫，又在底部布置礁石，培育珊瑚，放置了巨大的砗磲的壳，最后灌进人鱼所居住的极寂海的海水，费了他们不少功夫，这才算是制造完成。
他们确实用心，虽然比不上极寂海，但忒休斯也算得上喜欢这里，在一天的工作结束之后，便会在这里待上很长一段时间，放松自己的身心。
不过……现在躲在砗磲壳里的忒休斯显然没这个闲情。极寂海的海水对于人鱼有平复心情的作用，因此他这几天里一直待在这里，只要一出去，那些自己自信撇清与星神谛下关系的话语便会浮现在他脑海里。
之前没有太在意，现在再去回忆，那些之前没听出来的话却有了另一番意思，一遍又一遍的在他脑海里播放着，让他有些羞赧。
忒休斯闭紧了眼睛，尽力将那些东西从脑海里赶出去。
“陛下！”
普卡知道忒休斯在里面，于是在柱形水缸外轻声唤他，如果可以的话他也不想在忒休斯如此自闭的时候还来烦他。
但是现如今他也没有办法了，忒休斯在里面待了太多天，已经到了教廷为星神谛下举办欢迎舞会的时候，外面教廷的人来告知了好几次，他快要顶不住了。
“陛下，我也不想来叨扰你，可是为神明举办的舞会您不参加，别人会怎么想我们啊！”
这一大段话说完，里面依旧没有传来任何动静，普卡苦着脸等了会，终究还是转身准备自己去应付门外那些来催促的教廷人员。
刚走到门前，背后便传来了水波的动静，转头一看，正是好几天没见着面的忒休斯。
底部的玻璃缸如同门一样被缓缓打开，天蓝色的鱼尾在离开水的那一刻幻化。赤着足倚在玻璃缸边的妖精王神情恍惚，口中喃喃：“去的，要去的。”
他身上还是去参加议会时穿着的衣裳，双眼空洞地就要往屋外走去。吓得普卡急忙拉住了他。
“陛下陛下！还是稍微整理一下比较好。”
忒休斯回头定定地望着普卡许久，值到把普卡都望得发毛才挪开视线来。
他听从了普卡的建议，重新换了一件衣裳，妖精的服饰以灵动飘逸为特点，因此常常以薄纱，丝缎等织物来表现，而忒休斯现在身上穿的这身……只能说是挺稳重。
换好衣裳，像往常一样将头发挽起放在胸前，此刻的妖精王已经与平日里无异，当然如果他没有撞到墙就更好了。
“哎！陛下！”
见到忒休斯发懵撞了墙，普卡立刻紧张地凑上前，好在没有撞得太严重，额头只是稍微有些发红。
再抬头看忒休斯，还是一副浑浑噩噩的模样叫普卡一颗心都提了起来。虽然不用上场去跳舞，可是社交是必不可少的，就这个状态，真的可以在这场重要的舞会上不出差错吗？
普卡一路领着忒休斯来到了教廷的殿堂，受邀参加的贵族们已经相聚于此，烛光与闪着微光的水晶将整个殿堂照的极为明亮，光芒被盛在高脚杯中，又在清脆动人的碰撞声中被饮下。
忒休斯来得极为隐蔽，可就算是这样，他的到来也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从前这样的场面他可以很好的应付，但今天是个例外。
一旁的酒侍为其奉上银盘，上面乘着装满酒液的高脚杯，各色的酒液随着动作而轻微晃动着。
忒休斯盯着那些映衬着自己面容的酒液，目光似乎也随之一同晃动了起来，他端起其中一杯来，在众人面前一饮而尽。
热情高涨的人群一时之间面面相觑，能出现在这里的人，不会看不出如此明显地拒绝，众人也不再纠缠，人群逐渐散开了些。
忒休斯的视线因为人群的离开得以望向远方，很好，没有见到塞西和卡特琳，也没见到……星神谛下。
与此同时，早已来到这里的叶杏也在寻找着忒休斯的踪迹，她站在宫殿的最高一层，为了隔开人群的视线，在两层楼之间还布置了帷幔。
叶杏略微掀开一点来，露出一只眼睛观察着会场，她的这个位置可以将整个会场尽收眼底，只是人实在是太多，她也只见到过忒休斯一面，因此一个个辨认着实要花费不少时间。
她瞧了好一会，还是没有从人群中发现忒休斯，只是在角落处发现了忒休斯身边的那个下属，他嘴巴一开一合似乎在跟谁说话，可是对方隐藏在更里面的地方，叶杏要想看到他的话必须讲脑袋整个探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