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姚麦
在艾丽无言的注视里,梦魇怪大口吞咽,锋利的牙齿发出咯吱咯吱的咀嚼声,很快,一整包小鱼干被它吞吃干净,一袋小鱼干下肚,梦魇怪满足的抽了抽鼻子,它眯缝着眼睛,心虚的看了看一脸冷然的艾丽,随后,张嘴一吐,将刚刚吞下的那团奇特的梦魇,转化成了一段段零碎的记忆片段,展现在了艾丽眼前。
艾丽并不去看已然展现在眼前的梦魇,她的双眼一眨不眨的看向眼前的梦魇怪,神色没有一丝缓和。
破坏契约的事,可一不可再,艾丽可不会就这么被糊弄过去。
在艾丽有若实质的目光中,梦魇怪有些不自在的转了转了脑袋,它碧色的眼睛无辜的眨了眨,发下并不能蒙混过去,不忧苦恼的抖了抖尾巴。。
契约者那仿佛在注视小偷一样的视线让它如芒在背,骄傲如它,并不想转身走人,徒留一个狼狈的背影给对方,而且,这样一走了之,以后可能都吃不到这种美味的小鱼干了。
梦魇怪脑中不停的权衡着,在经过一番艰难的天人交战后,它终于肉痛的下定了决心。
在艾丽的注视下,它用毛-茸-茸的尾-巴-勾-起那被丢在角落里的兜囊,兜囊被要开了绑带,开-口-大-张,梦魇怪尾-巴-勾-起-另一侧完好的绑带随后,摇摆着圆滚滚的身躯,有节-奏-的抖-动-起来,随着它的-抖-动,刚刚出现在囚笼顶部的奇异粉末,再次出现,顺着尾巴处蓬松的绒毛,落入了绒布口袋内。
不多时,口袋本装满了半袋,梦魇怪用尾巴拎着它得意洋洋的送到了艾丽眼前。
艾丽孤疑的接过来,入手极轻,这些银灰色的仿佛粉末是一团真正的尘埃,几乎没有任何重量,它们静静的躺在口袋底部,只有那隐隐泛起的银亮光泽,证明了它们的不同寻常,回想刚刚看到的,囚笼内的一众囚徒在被粉末影响之后的反应,艾丽面上露出了难得的慎重来。
用眼神看向眼前的大猫,后者甩动着毛茸茸的尾巴,碧色的眼睛里依旧是惯常的无辜。
收回视线,艾丽轻出一口气,契约的限制,让她多了几分底气,终于,她还是忍不住伸出手来,用指尖谨慎的沾了一点粉末,攥住手中的粉末,艾丽刚开启鉴别技能,不等细听鉴别内容,那奇特的粉末便如同飘入了水中的雪花,整个化开,须臾间便在艾丽的指尖消失不见。
艾丽看着空无一物的指尖,不由愣了一下,而不等她反应过来,一阵恍惚的眩晕感袭来,好在,强大的精神力,让她立刻反应过来,她的眼神立刻变得清明起来。
回过神来,艾丽几乎是立刻检查起个人状态来,她能感觉到,刚刚那一阵眩晕的过程里,有什么东西,将她的精神力消耗了些许,将全身检查了一遍,艾丽终于放下心来,刚刚那一小撮奇特的粉末,除了吞噬掉了一点她的精神力外,再无其他影响,而这点损失,片刻的休息就可以恢复如初,艾丽这下放下心来,
安下心来的艾丽终于能专心去听系统给出的鉴别内容了。
叮,发现梦魇烟尘*1
品质:极优
能够无声无息的发挥作用的奇特粉末,只需一小片,就能扰乱人心,对于心绪普通的正常人,能够让对方立刻陷入悲伤,狂躁,惊惧等等负面情绪里,反之,对于陷入癫狂或者其他异样的负面情绪里的普通人,能够让对方立刻安静下来,多量的吸入或者接触,会让人入梦,成为梦魇怪们的食物,对于精神力强大的人,能够一定程度抵御粉末对于心绪的影响,但多量吸入,极易陷入深度梦魇中,一旦落入深度梦魇中,沦落者在梦魇怪面前,将再无秘密。
传说中,用品质优良的小鱼干,取悦梦魇怪,有一定机会从对方手中获得这种特殊的粉末,但也有人妄图通过捕捉梦魇怪,量产这种强力的粉末,并陆续登上了梦魇怪们的黑名单,不要轻易尝试后一种激进的获取方式,除非你想被可怖的梦魇纠缠终生!
艾丽看过系统的介绍,有些惊喜的挑了挑眉,梦魇怪能拿出这么珍贵的物品,看来,是对酥鱼的口感异常满意了,将装满梦魇粉末的小袋子随身收好,艾丽这才露出了满意的笑容来。
梦魇怪一直观察着艾丽的神色,直到后者露出笑意,这才缓步凑过来,它再度扬起脖颈,定定的看向艾丽,碧色的眼睛里满是期待,仿佛在无声的询问,下次,还有这样的小鱼干吗?
对方那双会说话的眼睛,透露出的意图太过明显,让人无法忽略,艾丽挑眉看向它,伸手挑衅的摸了摸它毛茸茸的背部,为了得到小鱼干,傲娇的梦魇怪破例也没有生气,还乖顺的俯下身段,一副躺平-任-摸-的讨好嘴脸。
心情大好的艾丽终于答应,下一次也给它带这份美味的鱼酥,作为之后兑换的交换物,梦魇怪这才满意了,得偿所愿的它弓起背脊,四-肢-紧-绷-的伸了个拦腰,随后便扭动着肥壮的身躯,轻巧的跳回了囚笼之上。
懒散地趴在平坦的囚笼上方,梦魇怪半眯起眼眸,一副将要假寐的模样,刚刚应付艾丽的那片刻功夫似乎已经耗尽了它全部的能量。
艾丽好笑的看了它几眼,这才收回视线,将目光落在了眼前还在播放中的梦魇片段上。
银灰色的碎片中,是灰白色的影像,仿佛一场老旧的电影,刚刚艾丽和梦魇怪对峙的片刻功夫,它已经演完了序幕的部分进入到了主线剧情。
画面里,幼年期的黑巫师正在遭受生父和继母的欺凌,和艾丽最初猜测的一样,这名神秘的黑巫师,来自一个富裕的贵族家庭,可惜,优良的家世除了带给他了一个让人窒息的家庭环境外,并没有留给他多少,美好的童年回忆。
名为罗萨·洛兰的黑巫师,出生于洛兰家族,他的父亲,虽然没有承袭爵位,但却拥有这西北郡的大片土地,作为一名富裕体面的乡绅,他迎娶了领地内另一名大地主的女儿,可惜,原本完美顺遂的人生,因为罗萨的到来,蒙上了阴霾。
罗萨拥有先天的口吃,这让他的童年时光吃尽了苦头,他那性情狂暴的父亲认定他有智力缺陷,又将第一任妻子难产去世的罪责算到了罗萨头上,虽然,他在罗萨刚刚出生不到半年的时间里,又迎娶了另一位新娘,但这并不妨碍他在每一次醉酒后,将罗萨的一系列罪责挂在嘴边,
此刻,在这黑白的影像里,父亲的形象在酗酒之后逐渐变成了一只形貌可怖大腹便便的怪物,他瘫坐在舒适的椅子里,脚踩住幼年罗萨的头颅,像坏掉的旧唱片一般,用尖利的语调不断地重复着一句话。
该死的白痴,是你害死了你的母亲!
这怪异的场景看的人背脊发寒,而随着场景转换,罗萨的处境并没有变好,年轻的继母出身贫寒,但容貌美艳,她有一张美丽的皮囊,轻易的迷住了罗萨的父亲,但在这灰白色的噩梦里,每当夜幕降临,这美艳的女人就却会将那层皮囊取下,露出血红色的眼眸和布满獠牙的嘴巴。
这扭曲的“真面目”看的人心下发寒,和只喜欢口头打压的生父不同,这位尖酸恶毒的继母更喜欢从-肉-体-上折磨这个让她不顺眼的长子,白天,她穿着美丽的皮囊在生父面前极尽谄媚,夜晚,她又露出真实的面目,借由管教的名义,用皮鞭甚至训诫用的木棒抽的罗萨满地打滚。
每当罗萨发出惨叫,这可怖的恶魔便会发出一串刺耳尖利的笑。
年轻的继母仿佛真正的恶魔一般,很快让罗萨的父亲,开始堕落,他开始沉迷与各种奢侈的爱好,赌场成了他最常去的地方,很快,丰厚的家财巨额的赌债所取代,见事不妙的继母,在某个清晨,带着家中最后一点值钱的东西消失不见,而陷入癫狂的父亲,为了应对那些可怕的催债人,将目光投向了自己那无用的长子,古老的洛兰家族一直流传着某种秘术,以灵魂为筹码,可以和某个不知名的邪恶神祇交换到一样珍贵的宝物,当光明教会的神光布满整片大陆,这个被偷偷祭奠的神明最终成为了家族的秘辛,除了每一任家主影影绰绰的知晓些许外,所有族人,不允再进行私自的召唤。
但因为赌债而走投无路的生父,最终打破了家族流传下来的誓言,他画好了奇异的咒符,像所有发疯的赌徒那样,想要最后一搏。
而想要召唤出这可怖的邪神,需要新鲜的灵魂进行献祭,而如果那灵魂是召唤者所在家族的血脉,那成功的几率将更高,为了短时间获取巨额的财富,早已红了眼的生父,这时终于想起自己似乎还有一个被厌弃的儿子,他毫不迟疑的将对方当作了召唤所需的材料,谁知,那再无尽的咒骂与毒打中早已扭曲的长子,早已不像幼年时,可以任他摆布。
而他被烟-叶-和烈-酒-弄得无比虚弱的身体,也早已不像年轻时那样强大,这场对峙,最终,以年幼的长子胜出作为终结,而后者,并没有听从生父的祈求,他继续了已经进行到一半的献祭,他献祭了自己的父亲!
当诡异的符咒被开启,他获得了一个机会,一个许愿的机会!他向那可怖的神祈求获得未知力量的机会!他祈求着无与伦比的力量,让他能够不再惧怕任何人!
最终,伴随着生父灵魂凄惨的尖叫,一扇大门在罗萨眼前展露出来,一枚亮银色的戒指,出现在了罗塞手心,神祇无声的拉开大门,招手让罗萨进入其内。
年幼懵懂的孩童,捏着戒指走进了大门,门后的场景诡异的超乎他的想象。
黑色的天空,焦红色的大地,熔岩一般的河流,让人仿佛置身于地狱之中,艾丽努力分辨,那梦境里的场景,猜测这些这些显然是噩梦异化后的产物,画面中,年幼的罗萨惊慌失措的想要转身逃离这里,可那打开的门已然在他身后合拢,他只得满怀恐惧的踏入这片离奇的土地。
最终,他走向了那泛着红色光芒的由熔岩组成的奇异河流,在河流一端,一群身着黑袍的人静静的坐在一艘小船上,懵懂的罗萨远远的看向那里,不知是否该走近,出于对危险本能的恐惧,他有些抗拒接近那里。
站在船头的摆渡人发现了他,略一挥手,罗萨手心里的戒指便出现在了摆渡人手中,后者核对了一下那枚戒指上阴刻的信息,随后点了点头,他伸出枯瘦的手,将哭闹不绝的罗萨,丢入了船中,摇动船桨,这艘船沿着熔岩铺就的航路,驶向了未知的坐标。
梦境到此处迎来了终结,想来,在获得了真正的力量之后,这个原本弱小脆弱的男人在没有了畏惧感,同一时间,他也从受害者变成了加害人。
看完了被嫌弃的罗萨的一生,艾丽只剩一声叹息,童年的阴影最终造就了这名阴郁的巫师,受到身体和精神的双重摧残,让他对于人类本身,没有丝毫同理心,恐怕这才是他能毫无芥蒂的进行那惨无人道的实验的原因,但即便他的行为有缘由,但他明显报复错了对象,这群异域之民,并不应该承受这样的磋磨,
早在他将生父的灵魂献祭,他就已经完成了对过去的报复,应当同这灰暗的过往作别了,但他耽于过往,最终才会被黑暗吞噬,如果因为这些过往,就原谅他的罪行,那些受害的亡魂不会答应,他所犯下的罪责,同样需要毕生去偿还。
些微的感慨也只是一瞬,真正让艾丽感兴趣的,是罗萨从邪神那里,得到的作为信物的戒指,略一挥手,一枚形制相似的银色戒指出现在了艾丽掌心,将戒指拿在手里,对着日光细看,艾丽确信,这枚戒指,和罗萨所得到的那一枚,应该有着同样的含义,这是一件信物,一件获得登船资格的信物!
将戒指小心收好,艾丽眼底满是憧憬,不知何时,她也能打开一扇通往未知之门,走入那获取力量的陌生位面。
说起来,她之所以会在处理完杂事后,来到梦魇囚牢,就是为了弄清楚黑巫师罗萨的来历,以及他那些翔实的书籍文献的来处,现在看来,艾丽似乎已经找到了答案。
正思索间,忽然,艾丽似有所觉的抬起头来,转眼看向了坡道处,伴着一阵沉闷的脚步声,两个人缓步走上了坡道,艾丽定睛看去,其中一人是汉克,另外个,却是那目盲的贵公子。
席尔瓦多满面怒容,仿佛正在努力压制火气,汉克一路搀扶着他,乖顺的承受着他的怒火,神情间却没有太多的恭敬之意,
艾丽看着汉克的神色,隐约记起,对方在统计所有人的个人讯息时,特意问过自己,对于席尔瓦多的处置。
他那时问的很有技巧,在恭顺的应承了艾丽的吩咐后,仿佛不经意的,提起了这名地位特殊的贵公子:“如果在问询时,那位特殊的大人如果觉得我不够恭敬,拒绝回答,又该怎么办呢?”
而她当时是怎么回应的呢?她记得自己似乎是不在意的耸耸肩,淡声道:“她让他不必理会对方,只管放手去做。“
想来,那一刻,她的回答,便让这惯会看风色的家伙,察觉到了自己的态度,对这位身份不凡的落难贵族有了全新的划分,眼下,便是汉克领会精神后的表现了。
想明白了对方的心路历程,艾丽无力的叹了口气,她警告的看了一眼这个精明过度的家伙,后者面上一惊,这才乖觉的收回了面上的神色,老老实实的给这位目盲的贵公子带路。
席尔多瓦根本不知道这发生在他眼前的暗流,站到艾丽眼前时,他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我听您的部下说,从今天开始,您将不再向我们提供免费的食物了?“
“不不不,这项政策并不针对您,我的先生,它们只针对那些异族而已。”即便知道席尔多瓦根本看不到,艾丽还是伸出一根食指,煞有介事的摇了摇表示否定。
但这番表述,丝毫没有将对方安抚住。
您怎么可以这样做!席尔多瓦惊声道。
为什么不可以?艾丽难得耐心的反问道。
“您难道不知道,这么做会断绝他们的生路吗?“席尔多瓦克制着怒气嘶声道。
那我应该怎么做?难道我救助了她们,就应该一直供养着他们,任凭他们白吃白喝吗?这算什么道理,难道在你眼里,我看上去很像慈善家?艾丽直白而冷酷的道,她看着席尔多瓦微变的面色,哼笑道:“至于说断绝生路,那就更是笑话,他们有手有脚,难道不明白用劳动换取物资的道理,双手向上,向旁人祈食,就是他们一直以来生存的
面对艾丽的质问,席尔多瓦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似乎从未料到,眼前爵位低微的少女竟然会这样直接的顶撞他。
艾丽面色如常的注视着他,并不因为对方的态度,而有丝毫的动摇。
这本就是她的小岛,还容不得旁人放肆!
第103章
面对态度冷硬的艾丽,清俊的青年沉默了好一会儿,在他的记忆中,从未有任何一位帝都的同龄人,特别是那些适龄的小姐们,会以这样的态度跟他说话,她们面对他时,永远眉目含情,温柔似水。
她们会柔和婉转的表达自己的情绪和态度,即便是不赞同,也会曲折委婉的表达出来,和她们对话总会令人如沐春风,因为她们永远不会令一位绅士难堪,即便在她们表达否定不悦甚至拒绝的态度时,也永远只会恭顺羞涩的低垂眉眼,仿佛正因为此刻的拒绝而心中不安。
在帝都的那些日子,他见过太多这样的小姐,并对这样的态度习以为常,当面对艾丽,这位曾经的低阶贵族之女时,席尔多瓦也理所当然的套用了过往的的经验,但很显然,她跟她们是一样的。
此刻,纵然目不能视,席尔多瓦也能想象到面前少女的神色究竟有多么的漠然冷淡,她并不畏惧他的怒气,甚至于,他公爵之子的身份与地位,也并不能令她动容,就像他最初感叹过的那样,这名面貌柔顺甜美的少女,性格和他想象的完全不同。
深吸了一口气,席尔多瓦面上激怒的神色慢慢淡去,似乎在慢慢消化并接受艾丽的态度转变,同时考虑接下来的应对。
作为一名公爵之子,席尔多瓦虽然自持身份,但并不是不知变通的人,当意识到面前的少女,和记忆中所见过的所有帝国贵女都不想相同后,终于冷静了下来,回想着数天里,有限的几次交流,和刚刚的一番对答,席尔多瓦开始思索起对方态度突然变化的原由来。
而在他神色逐渐变化的整个过程里,艾丽一直饶有兴致的等待着,她耐心十足的看着他,似乎对他接下来究竟要如何应对十分感兴趣。
目不能视的青年根本看不见少女的神色变化,此刻的他,正全神贯注的思索着解决眼前困境的方法,只见他低头思索了片刻,再开口时语调已经平和下来:“我为刚刚的轻慢态度道歉,霍尔小姐,是我太过冲动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略略欠身,那刻印在骨髓中的标准的贵族礼节,让他在致歉时不失风度。
“我接收您的道歉,尊贵的先生,毕竟,有什么误会,说开就好,我也并不是一位不讲道理的蛮横小姐。”
艾丽见状,很给面子的站起身来,她提起裙角,躬身回礼,那行礼的方式,优雅而精确,仿佛是用尺子比照着一点点测量出来的角度,一分不多,一分不少,恰到好处,有理有度。
礼仪,准确的,冷淡而不失分寸的距离感的礼仪,这便是所有贵族推崇备至,并终身遵循的东西,也是所有一切对话交流的前提。
艾丽躬身行礼之后,面色如常的坐回了主位,同时邀请一直站着的青年坐到她身侧,两人经过刚才的一番对话,似乎已然冰释前嫌,交流的氛围缓和了许多。
整个过程,开始于结束的都是那么的自然流畅,让一侧看完了全程的汉克叹为观止。
两位当事人尚不觉得有什么,但从未见过贵族行事的汉克,却直接看直了眼,他目不转睛的看着这一切,等他再度回神时,眼底的震撼与感叹才逐渐消散。
回想刚刚所看到的一切,他抬眼看向不远处的少女,目光不自觉地变得更加炽热了,直到对方似有所觉的朝他投来问询的一瞥,汉克这才慌张的回过神来,收敛了全部心绪,重新变回了谦卑恭敬的模样。
目不能视的贵公子,对那一主一仆的眼神交流毫无所觉,他盘膝坐到用皮草和软垫铺就的临时座位上,在找了个舒服的坐姿后,终于将话题引回了刚刚发生矛盾冲突的地方。
再开口时,席尔多瓦面上已是一派从容:“我想,您所担心的,是这群人一直以来在小岛上的花费,而让您改变态度的,也是这件事,他们占用了您手中原有的物资,这让您感到不安了,”
席尔多瓦按照自己的礼节,委婉的描绘了一番艾丽的“心路历程”,随后才道:“但您完全不需要有这样的担心,您应当还记得,他们全都是我的救命恩人,而我,将会负担他们在这座岛上所消耗的所有物资,我以我公爵之子的身份,向您保证,只要我回到家族,我会将这几天的所有花费以你喜欢的任何方式回馈给你,并额外给到你一份单独的报酬作为补偿,这样以来,您应该能够安下心来了,毕竟,短暂的付出之后,您将不会有任何损失,反倒能额外多赚一笔。”
席尔多瓦终于艰难的将一席话说完,随后轻出一口气,说起来,在他之前的人生经历中,从未如此低声下气的同旁人协商过什么,即便是遭遇了-暴-徒-的劫掠以及海盗的-囚-禁,顶多也只是受到了一些身体的伤害,精神上,他没有遭遇一丝磋磨,在他的认知里,自己依旧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公爵之子,此刻,他能用如此谦卑的态度发出祈求,已经是他心里所能承受的极限了,而眼前这名难缠的少女,在听完他的话之后,也着实不应该再对他进行刁难了,毕竟,他已经开出了这么优厚的条件。
他是如此的笃定于自己的判断,可惜,事情的发展和他想象中完全不同。
眼前的少女听完他诚恳的发言,不知为何,轻笑出声,她笑了一会儿,才敷衍的拍了拍手道:“不论怎样,我还是要为您的慷慨鼓掌,毕竟,为了说出刚刚这些话,您已经做了足够多的努力。”
席尔多瓦闻言,不由眉头微蹙,这并不是他所想要的答案,少女那敷衍中略带嘲讽的夸赞,也让他不适。
“小姐,我并不觉得自己刚刚说错了什么,也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好笑的。”他一脸严肃的抗议道。
艾丽注意到了他的神色变化,眼见这清俊自持的青年,因为自己的调侃面色微变,她慢慢收起笑脸,正色道:“尊敬的阁下,我并不是有意嘲笑您的发言,不过您刚刚的一番话的确超出我的预料,既然您刚刚提到了花费的问题,我倒是不介意跟你计算一下您还有您的救命恩人们,这些天来在岛上的花费,我想,您还没有详细计算过吧?”
这般说着,艾丽深深的看向面前的青年,不意外的从对方的神情里捕捉到了一丝茫然,没错,这位不食人间烟火的贵公子,怎么会去关注这些呢。
艾丽不再继续揶揄他,直言续道:“从你们登岸那天算起,一直到现在,一共过去了五天时间,这五天里我一直忙于收拢物资,统筹人员,对于岛上物资的消耗,并没有特别关注,但我新任命的副手,正好接手了物资的发放,当他把这几天的消耗呈递上来后,我也十分吃惊,我想,您有必要和我一起了解一下,这些细化的数字。”
艾丽一边说着,一边看向一侧的汉克,后者原本就打着十二分的注意关注着两人此刻的对话,此刻听到艾丽的呼唤,立刻精神一振。
艾丽点了点他淡声道:“说说吧,把你这几天里统计的内容,说给这位尊敬的先生听一下。”
“好的,小姐。”突然被问到了具体的数据,汉克毫不怯场,因为,艾丽所问的内容,全都是他写在每日报告中的内容,他只是略一回忆,便立刻有了腹稿。
察觉到艾丽并不是随口发问,汉克自然也不敢怠慢,他先是恭敬的应承了艾丽的吩咐随后便从容道:“两位大人,根据我这几天以来的统计,岛上的所有人,每日的食量的消耗,虽然有差别,但总体相差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