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姚麦
为了保险起见,艾丽将膏体一直涂抹到了手肘的部位,看到两只手逐渐变色,有趣的笑了笑,她随后又取了一块儿,开始像做面部护理一样细致的涂抹自己的脸颊和脖颈,男人的视线一开始还追随着艾丽的一举一动,当他隐约感受到这一点点的涂抹所带来的私密的亲昵时,面前的少女已然挑开长发,露出一截脖颈,将黑色的膏体涂抹在最后的部分。
入目的一截雪白,让男人下意识的错开了视线,他率先站了起来,去到门口,等待艾丽结束最后的部分。
艾丽不紧不慢的将所有外露的肌肤涂抹了一遍,这才起身,跟上了男人的脚步,她毫无防备的来到门前,男人似有所觉的转眼看向她,在她还没有反应过来时,一把握住了她的手!
艾丽下意识地想要挣脱,他却握的更紧了,不待他们如何拉扯,厚重的帘幕被一把拉开,喧闹的人群伴着独属于夜晚的冷意一同钻了进来,却是炽罗和他的同伴们,此刻,随着屋帐被打开,所有人的目光都凝聚在了艾丽脸上,当她清丽的面容骤然呈现在众人面前时,所有人都不由得一呆,陷入了短暂的失神中。
走在最前面的炽罗,受到的冲击更加强烈,他直接看的愣住,一双眼怔怔的定在了艾丽身上。
而就在艾丽因为周遭的视线感到不悦的时刻,身边的男人终于有了动作,他似乎很有威信,只一眼,就将旁人完全震慑住了,而当他表露出不悦,所有人都下意识地不敢再看,众人簇拥着烬渊和他身边的少女,一同离开了帐篷,随着,随着他们的离去,整个房间终于彻底安静了下来。
只有桌案上未燃尽的兽油灯,发出忽明忽暗的光亮。
不知过了多久,墙角处,一团黑色的细碎残渣仿佛沸腾的水面,开始鼓胀起一些细密的气泡,并逐渐膨胀了起来,这让它由原本的不起眼,变得开始引人注目,而这份瞩目也同样是不让人愉悦的,看着这团黑色,没来由的便能引起旁人的怨怒,而当这个惹人厌恶的黑点终于长成了一只杯垫大小的时候,一只眼睛,骤然出现在了黑色的中心部位!
那眼睛布满血丝,仿佛刚刚经受过剧烈的痛苦,此刻,那疼痛依旧清晰的铭刻在它的骨髓深处,是但凡回想都会感到痛的程度,而此刻,无比虚弱的它,迫切的需要找到一个新的宿主!
第151章
艾丽被簇拥着走出男人的屋帐,一路走向了部族的主干道。
整个过程中,男人都紧紧的握着她的手,仿佛在昭示主权,又像是在跟旁人证明些什么。
艾丽任凭他拉着,并不挣扎,在看到一众起哄的青年之后,艾丽隐约明白了男人的某些微妙的顾虑究竟来自于哪里,在可以容忍的范围内,她并不介意陪着对方演戏,毕竟,在这为期不长的深渊之旅中,她需要拥有一个合理的身份,这样才能更加安全的融入这个深渊族群。
相较于计较男人的冒犯,她第一时间将注意力放在了周边的环境上。
这是她来到这片聚居地后,第一次走出屋帐直观的打量整座部族,她并没有像最初预想中那样,隐匿身形,而是坦荡的站在了部族内,镇定的接受旁人的围观,旁人一般无二的肤色,让她有了这样的底气,一只遮住了头发和衣服的宽大斗篷,让她看上去,和周围的异族少女,没有任何不同。
艾丽奇异的看着走过身边的人们,特别是那些异族女人,今天似乎是一个特殊的日子,她们大都穿着一件宽大的斗篷或者罩衣,将身体遮盖起来,和一侧穿的坦荡清凉的异族男人们大为不同。
原本,艾丽还在担心自己的发色和衣着会引起怀疑,如今,所有人都穿着统一的罩袍斗篷,倒是将这些差异尽数遮挡了起来。
短暂的感慨后,艾丽的视野穿过人流看向了眼前这座颇具规模的临时营地,几条较为平坦的主干道两边,形态各异的简易房屋鳞次栉比的排列着,少数房屋像男人这样,规整又讲究,大多数,则搭建的十分随意,这些就地取材的房子,看上去,颇具异域风情,让艾丽忍不住多看了几眼,而随着周边喧闹的人群越聚越多,她的视线,很快便投向了人潮聚集处,在那里,一只巨大的篝火,正熊熊燃烧着,那巨大的圆形篝火,被一堆黑色的泥墙围在中心,不知使用了什么燃料,火舌窜上了天空,撕开了漫天的黑幕,给周遭带了无穷的热意和强烈的光亮。
而那火光周围,似乎就是今日巨型仪式的所在,艾丽被男人牵着,在一众干练健壮的青年的簇拥下,走向了那团篝火,随着她的一步步走进,艾丽很快便感受到了来自四周的视线,那鲜明的目光,有的停留在男人的身上,但更多的,是投向她,似乎她的存在本身,便引起了好事者足够多的注意。
艾丽在旁人的注视下一路走向了人群中心处,这种堪称万众瞩目的方式,换做旁人,难免心慌气短,但艾丽心理素质本就要强出旁人一大截,一路面不改色,任凭旁人打量。
相较于担忧自己的伪装是否会穿帮,抑或是不经意被旁人看出端倪来,艾丽更喜欢思考一些实际的东西,例如男人的身份。
短暂的交手,艾丽清楚的知道男人的强大,而这份强大,在这人数众多的族群内,显然也是独树一帜的,旁人因为对男人的敬畏才会留意到她的存在,进而产生好奇,最终造成了这种空前绝后的围观气氛,而深处暴风中心的艾丽想通了其中的关窍,自然更加不会因为旁人的额外关注而感到不安焦虑,毕竟,这场风暴的暴风眼并不是自己。
这样的心态,让她的举止格外的大方自然,她气质中,迥异于一众深渊之民的矜持与贵气,在她行走坐卧间,不经意的展露出来,毕竟,两辈子的经历,艾丽都没有经历过如此粗犷原始的身存环境,不经意间流露出的习惯跟周遭格格不入也并不让人意外,而她大方自然的态度,无限弱化了这其中的违和别扭之处,便是有心人察觉到眼前少女的不同寻常,也绝不会有更深的想象力猜出她的身份和来历。
随着男人一路走到篝火跟前,感受着扑面而来的勃勃热力,艾丽他起头,越过了眼前半人高的黑色高台,看向了被围聚在中心处的火光,这一刻,她终于看清了那燃起如此惊人火势的少料,那是一根钉在地上的木架,十字形的木架,高高支起,周身被大火烧得一片焦黑,但似乎还没有到碳化的阶段,在火焰高炽的状态下,它盎然直立着,牢牢钉在地上,任凭火焰如何灼烧,它的外形也没有一丝改变。
就在艾丽准备转开视线的时候,忽然,一只眼睛,在火光中出现,它缓缓地张开,投向了人群中的艾丽,那眼神中无悲无怒,不像是人类的,倒像是神女不经意间投向人间的一撇。
艾丽吃惊的瞪大了双眼,不容她细看,那火光中的双眼已经消失了,一切仿佛都是她的错觉,而就在她准备上前几步查看时,身边的男人拽住了他,伴随着几声极轻极短的笑声,男人一路将她牵到了一旁,艾丽回过神来,这才发现,围聚在火堆周围的,只有部族中的男性,而女人们则自觉地退到了一旁,刚刚,她在火把前看呆了眼,忍不住想要上前的行为,显然是不合当地习俗的。
艾丽转眼看向身边,已经有几名年轻气盛的深渊少女朝她露出不屑甚至嘲弄的表情,艾丽接收到了周遭的视线,面上一派平静,毕竟,她作为毫不知情的外来者,不清楚这里的习俗合情合理。
她的目光投向人群中间,好奇的看着男人们的举动,却见,他们从围栏下方,各自捡拾起一根木头,将木头的一端放到篝火前,不多时,他们每个人手中都多了一支火把。
随着火把的数量越来越多,刚刚那还灼烧不绝的篝火,仿佛被瓜分了热量,火势越来越小,当最后一名异族男人得到了火把,那炽烈的大型篝火,终于完全熄灭了,其内,黑色如同十字架一般的结构,清晰的呈现在了艾丽眼前。
她深深的看了几眼,那不清楚名称作用的黑色十字,随后,将目光转向了拿到了火把的男人们身上。
最开始,她以为,是所有人的部族男人都分到了火把,随后才发现,只有男人中,那更为健硕的一群,才有权力得到火把。
剩下的,有的退到了女人所在的这一群里,有的则殷勤的围聚在那帮手握火把的男人身边,在艾丽惊愕的目光里,那些拿到火把的男人,毫不迟疑地用那一团火-触-碰-身-上-外-露-的-皮-肤,而随着火焰的灼烧,一些黑色碎屑,出现在皮肤外侧,最终,随风飘散在地,艾丽注意到,男人身上的碎屑,是最多的,当这些碎屑开始出现,那火焰也开始越来越弱,最终,临近熄灭。
艾丽看过了整个过程,音乐意识到,这恐怕是某种奇特的净化仪式,她看着那群完成了净化的男人,毫不留恋的将手中火焰熄灭的木棍重新丢回到大型篝火下方,随后,短暂安静的人群再度喧闹起来。
一张张桌椅,被等候在一旁的女人们摆在上来,男人率先落座,随后招呼各自的女人或者相熟的兄弟做到自己身边,一盏盏兽油灯被点亮,刚刚变得灰暗的环境,重新明亮如初,一名老人,在一众衣着讲究,上了年纪的男女恶簇拥下,来到了人前。
那名年纪最大的老者排众而出,只见他摊开手掌,缓缓下压,周遭刚刚升起的喧闹,再度回归平静,就见老者视线环视一周,随后开始语调平和的讲起话来,他似乎在部族内颇有威信,在他说话时,周围安静的针落可闻,艾丽本就听不懂他的话,对于眼前的老人,也没有那种从小耳闻目染的敬畏感,面上自然看不出多少崇敬来。
此刻,老人的话音被她当作了背景乐,她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刚刚在火焰中出现的眼睛,占据了她的全部心神。
好在,片刻之后,老人终于讲完了话,随着他的话音落下,刚刚无比沉寂的部族终于再度活跃了起来,新鲜的餐食被端了上来,每一种都有十余只大盆装着,数量虽然不多,但胜在供应充足。
看到堆放在面前的食物,一众部族居民,立刻变得激动起来,让艾丽吃惊的是,这原始的部族,竟然采用的是分餐制,每一样餐食,都有专门分餐的男女切分好之后,呈递给坐在座位上的人。
而艾丽身边男人那不同寻常的身份,在此刻,再度显现出来,毕竟,他是除了上座德高望重的老者之外,第二个得到食物的人!
而他在得到了食物之后,十分自然的将盘中的餐食切分好,放到了艾丽眼前,更是引来了新一轮的惊叹与瞩目。
艾丽对于周遭夸张的惊呼声充耳不闻,她饶有兴致的拿起手边的餐具,开始了自己来到深渊之后的第一顿正餐。
而就在她一脸自然的低头进食的时候,坐在对首的那名老者,终于第一次注意到了她的存在。
第152章
“抬起头来,我的孩子。”大祝祭神态温和,语调却透露着威严,当他开口,众人的目光再度汇聚到了烬渊身边的少女身上,这名面容陌生却异常美丽的少女,刚一出场,便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有那心怀嫉妒的同龄少女甚至开始偷偷打听起她的来历来,当然,这样的打听是没有任何结果的。
此刻,听得大祝祭主动问起,好事者立刻拉长了耳朵。
感受到周遭犹若实质的目光,少女终于抬起头来,她的目光直直看向上首的老者,神色从容又坦荡,即便被老者锐利的目光逼视着,她神色里依旧没有任何不自在,那清澈明亮的眼眸,仿佛能看清人心底埋藏极深的秘密,老者在她的注视下,缓缓的错开了视线。
目光微垂,大祝祭遮住眼底一闪而逝的疑惑,不久前,他从炽罗口中偶然得知的一则有关烬渊的趣闻,那被烬渊深深掩藏的少女引起了她极大的兴趣,他有心刺探,便随意借了个由头,想要将那躲藏起来的少女逼出来。
在他最初的预设里,这名来历成谜的少女一定有某些不能现于人前的缘由,所以才会连续数天躲藏在烬渊的屋帐中不敢出来,而烬渊一定有其他不可对外人言说的隐衷这才会选择袒护这名藏头露尾的少女,两人之间的关系,绝不是外人传言的那样,这个发现让大祝祭对于夜半的祭礼兴致高昂,他心中笃定,那名心虚又胆怯的少女,肯定不敢现身在这万众瞩目的祭礼中,而烬渊为了继续遮掩某个秘密,也必定会找理由不让她出现,而如果他私自做了这样的决定,他便抓住了他的把柄,到了祭礼开始后,他势必会要求烬渊向所有人解释这名少女的来历,届时,烬渊即便心中不愿,也必定要做出选择,一味的拒绝,只会让传言和猜测愈演愈烈,而若被迫让少女现身,则会让他的秘密暴露于人前,不论是哪一种结果,都会对他的威信造成巨大的印象,而这也是大祝祭乐于见到的。
当然,若是他更聪明些,提前察觉到大祝祭要求中隐藏的凶险,为了避免事态朝着不可挽回的方向继续发展,也一定会提起那找到他,届时,不论是自白还是妥协,大祝祭都占据了有利的位置,只要他把握住这个突如其来的机会,就可以将原本被烬渊收走的权柄重新夺回来!
被削夺的权柄,是大祝祭心底一直无法忘怀的隐痛,他无法忘记,手握一只如臂指使的勇士队伍,是一件多么让人振奋,又是多么让对手胆寒的事,在烬渊回到部族之前,这支队伍被他牢牢握在手中,而正是凭着这份武力,他在整个部族中,树立了无上的威信,成为了真正的祝祭之首,其他祝祭,全都以他马首是瞻。
可惜,在近烬渊回归部族之后,所有的一切全都变了,那群好容易被他拢在身边的壮年勇士,在之后,被烬渊借助甄选和对垒,轻巧的收拢到了自己手中。
这件事一直让大祝祭耿耿于怀,他至今都在后悔轻易答应了烬渊,开始挑战和甄选,但事已至此,他已经无法逆势而为,毕竟,勇士首领,对于一众勇士有着天然的统辖权,当烬渊亲口提出,开启对战台,他无法拒绝,而烬渊的身手也的确能配得上他的自信,
一场又一场的对战,那强悍的男人通过自己的实力,让那群壮年勇士们输的心服口服,勇士本就敬畏强者,当烬渊展现出了自己的强势,原本对他空降勇士首领之职,颇有微词的青壮们轻易倒戈,而后,烬渊再度通过重新整编组队,引入受伤退役的勇士作为教官,最终,让族中这支新老交替的新队伍,迅速的成长了起来。
一切发生的是那么的自然干脆,仿佛这一贯沉默的年轻人早有成算一般,大祝祭虽然心中不甘,但也只得眼看着男人一点点将原本一盘散沙的勇士队伍重新凝聚在自己手中,而随着一次次外出狩猎,烬渊在部族中的声望越发高涨,与之相对的是大祝祭岌岌可危的权势,没有了来自勇士队伍的强横的武力支持,其他祝祭们又开始蠢蠢欲动了,毕竟,祝祭之首,是整个部族的精神领袖,谁不想成为部族中绝对的精神权威呢。
这群在部族大乱中,趁乱出逃的祝祭们,本就不是意志最坚定的那一批,真正的笃信者,早就跟着毁坏的庙宇一同殉葬,被那漫天的黑暗拉扯进了深渊深处,而大祝祭因为年龄最长,资历最深厚,才会在一开始,被推举为大祝祭,
如今,部族在远离黑暗深远的地方,重新安顿了下来,那些年富力强的青年祝祭们,立刻变得蠢蠢欲动起来,随着殿宇被毁,家园不存,信仰崩坏的他们,开始追逐全新的目标,而在祝祭的角逐中脱颖而出,牢牢抓住部族最后的一丝权势,似乎成为了他们有生之年,最大的追求。
年轻的挑衅者开始变得层出不穷,也让大祝祭对于烬渊的怨恨与日俱增。但心性深沉的他,一贯善于忍耐,平日里面对烬渊时,也会将心底的情绪收起来,甚至会授意自己的孙子,好好追随这位勇士首领,只有他自己清楚,那短暂的蛰伏,不过是在等待一个合适的机会,一旦让他窥见了合适的时机,他会果断地出手,将丢失的威信与权柄全部找回来。
而此刻,他一直等待的机会,似乎终于到来了!
怀着这样的心思,大祝祭在祭礼开始前,甚至有些按耐不住心底的急切,谁知,他所期待的所笃定的一切,都没有出现,少女竟然真的出现了,还无比大方的做到了他眼前,那从容不迫的态度,跟大祝祭最初所设想的,既然不同,这样的变故,大大出乎了老者的预料。
看着一派淡漠的烬渊,他心底的怀疑甚至都有了一瞬间的动摇,但当他的目光再度转向一侧明艳照人的少女,心底刚刚升起的那一丝动摇的心态,很快便又再度坚定下来,这张辨识度极高的脸,只要见过,就不会忘记,但他在记忆中翻找了许久,也没有找出,有关少女的任何信息,仿佛,她从未在部族出现过,但老者在上位之前,一只在做的,就是登记部族的人口点录人员的工作,按照常理,部族内的所有人他都应该见过才对,而只凭借这一点,便可以推翻之前的所有,眼前的少女标签的再大方自然,也不能抹掉大祝祭心底的怀疑!
想到此点,老者的眼神再度锐利起来。
“能告诉我你的名字,来自于哪里吗?”他以长辈的口吻,扬声问道,随后,不等少女回答,又继续道:“我似乎从未在部族中见过你呢!”
随着大祝祭的话音落下,人群里立刻响起了一连串的窃窃私语,人们再看少女时,视线里不由得多了几丝怀疑,毕竟,以少女的美貌,原本不应该默默无闻才是,而刚刚,在所有消息灵通熟知族人同时面面相觑之后,大多数有心人意识到,眼前的少女,过往很可能从未在部族中出现过!
这样的认知,不由引得一阵哗然,不少人眼底的善意慢慢消退,目光变得凛冽起来,毕竟,在这危机四伏的深渊之中,不是同伴那就只能是敌人或者对手了!
眼见周围的气氛因为自己的几句话而改变,大祝祭看向少女的目光变得更加尖锐锋利了,而让他惊讶的是,面对此刻的囧境,那面色从容的少女,神情依旧没有任何改变,面对他咄咄逼人的态度,她一副被冒犯到了的模样,眉眼微蹙,那情态中的轻慢看的大祝祭一阵心头火气,他不由加重了语气道:“为什么不回话!”
一众族人感受到了大祝祭的怒火,不由的跟着安静了下来,一时间,原本热闹的祭礼顿时安静的针落可闻,而身处风暴中心的少女似乎毫无所觉,视线转过一圈后,落到了身边的烬渊身上,仿佛在等待对方说出正确的答案。
大祝祭早就等待这这一刻,眼见那少女目光所指,他立刻将那风雨扫向了一侧的男人。
“烬渊,人是你带回来的,既然她不愿回答,就由你来说说吧。”
安坐一旁的男人闻言抬头看向了上首的大祝祭,他面上还是惯常的冷静从容,仿佛早就在等待这一刻的来临,大祝祭的质问没有让他产生任何不安的情绪,眼见周遭的目光全都凝聚了过来,烬渊从容不迫的开口道:“她来自深渊边沿,是巡夜人的后代,生来就不会说话。”
简练的几句话,将少女的来历和不曾开口的因由说了个明白,一旁的听众闻言,面上大都露出了然来,守夜者,勇士队伍中最为特殊的一支,他们常年游走在深渊裂缝周围,找寻黑色的浓雾蔓延肆虐的地方,在那里,做好记号,建立起女神祭坛的基座,因为深渊的裂缝太过狭长狭长,巡夜者几乎常年游离在部族外面,许多年才能回到部族一次。
那在部族中短暂停留的巡夜者,如果幸运的收获了一名部族少女的芳心,往往会在离去时带着女人一起离开,毕竟,这份常年驻外的工作,一次分离就意味着数年无法再相聚。
而随着这些追随着巡夜者离开部族的少女们人数增多,她们逐渐成为了整支巡夜小队的后勤保障,在一个个临时驻扎点,在男人们外出巡视时,她们搭建起帐篷,搜罗周边可食用的物资,防卫着周遭的生物侵袭以及黑雾凝聚。
当男人们风尘仆仆的回归时,她们又会捡起各自在族中的活计,为各自的丈夫修补衣物和护具,正因为有了她们的存在,那群常年巡视周边的巡夜者们,才能避免缺衣少食的困境,而随着这群坚韧的女人在深渊边沿逐渐扎根,一些孩子也逐渐在这险恶的环境中降生,这些脆弱的孩童,若是有幸能避免夭折,大多从既事起便跟随着父母在深渊周边徘徊,因为深渊莫名的影响,她们多少会有一些身体缺陷,此刻,少女口不能言的,显然便是深渊所带来的。
当烬渊毫无保留的说出了她的来历之后,她身上的无数谜团顿时得到了解答,原来,之所以
无人见过她的模样,是因为她原本并未在部族中生活过,而是跟随着父母,长年在外,原来,她迥异于周围统领者的气质,是因为她一直以来离群索居,原来,她没有回复大祝祭的提问,并不是有意冒犯,而是口不能言。
烬渊的理由十分完美,大多数部族居民都被说服了,她们看向少女的目光,重新变得柔和起来,很多人还因为最初的误解而面露歉意。
虽然绝大多数人,都接受了烬渊的解释,但大祝祭却本能的感受到了其中的异样:“你在何处找到她的,你们原本并无交集,为何会对她的来历知道的如此详细?”
大祝祭的问话似乎一下子指向了事情的本质,可惜,他面前的男人早有准备,面对大祝祭的质问,男人停顿了片刻便语气从容的道:“我与她的父辈曾有交集,在我还是部族外围的巡查勇士时,经常会在他父亲所设立的临时驻扎点歇脚,我原本的小队成员都可以证明,烬渊说道这里,慢慢顿住了话音,一旁的听者更是面露黯然,大多数人都回忆起了数日前,那场可怕的变故,以及在变故中,失散的家人与亲友。
可惜,大祝祭无法与旁人共情,此刻的他更急于抓住男人的破绽,几乎是他的话音刚落,便连声追问道:“她的父亲既然是你的熟识,那你一定还记得,他父母的名字吧?“
“当然,”男人闻言,面色没有一丝改变,他准确的说出了那对夫妻的姓名,甚至连同那一只巡夜者小队所有成员的名字,全都说了出来。
这些人无一例外的全都消失在了部族的那场突然的变故之中,此刻,没有人能够证明烬渊话中的真伪,但又有谁会怀疑这份言辞诚恳笃定的“证词”呢,毕竟,当烬渊提起了那对夫妻的名字时,部族中大多数的同龄人都从久远的记忆中,找出了这两个人来。
记忆中,那对常年漂泊在外的夫妻,似乎的确是容貌格外出众的一对,随着这两个人的身份被坐实,顶着他们女儿身份的少女,形象立刻丰满了许多,毕竟,通过她的“父母”,她有了一段可以追溯的过去。
当烬渊在这之后,陆续说出了更多人的名字时,绝大多数族人眼底再没有一丝怀疑,甚至于,在听过了少女父母双亡,亲人离散的经历后,大多数人站在长辈的角度,将慈爱的目光投向了她。
而这气氛的微妙转变,立刻便被大祝祭察觉到了,眼看最初的期待即将落空,大祝祭终于无法维持一贯的矜持风度。
他紧紧盯着面前如山岳般静默的男人,几乎是气急败坏的道:“那你又是如何遇到她的,若是按照你的说法,她不应该早就跟着她的父母们一道,回归了女神的怀抱吗?”
“是一次外出时,偶然遇到的。”男人并没有因为老者咄咄逼人的态度,而面露不悦,依旧是语调恭敬的回应道,他用简练的语调,诉说了自己在部族外,那片岩石堆积的地方,如何遇到了被梦魇花迷惑的少女,又是如何带着奄奄一息的少女,一路回到了部族的经过。
因为这部分内容本就是真实发生过的,烬渊在描述中,没有一丝迟疑,而听众们也在烬渊的描述中,将关注的重点,转向了那棵变异的梦魇花上,烬渊描述中,那有一人多高,枝杈繁茂,连果实都有头颅大小的可怖花朵,超出了大多数人对于梦魇花的认知,听者无不惊诧不已,同时对于周遭生存环境的忧虑不由得又加深了一层。
而就在不安的讨论声逐渐甚嚣尘上的时候,大祝祭的声音适时的响起。
“无论深渊如何恶劣,女神都与我们同在!”
老者威严的声音,如黄钟大吕,一下子便将不安感尽数驱散,刚刚还在窃窃私语的部族成员们,此刻,全都是一副备受激励鼓舞,倍感安慰的模样。
那围绕在部族上空的焦灼气氛,似乎也在此刻,被尽数驱散了。
不愧是大祝祭,一句话,便有安定人心的力量,大多数人,在此刻,升起了这样的想法,只有侧坐一旁的少女,此刻若有所觉得抬眼看向了人前的老者,她那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眸深深的看了老者半晌,眉峰微挑,一副惊讶又新奇的模样。
老者似有所觉的朝她看过来,而不待她面上的神色尽数掩去,却听老者突然转向她身边的男人,高声问道:“既然你对她的过往如此熟悉,那应该也知道她的名字吧,我的记录上,一直没有登记过她的讯息,既然她口不能言,不如由你来告知我吧。“
这突如其来的提问,让人措手不及,男人罕见的迟疑了一瞬,随后才道:“丽,她的名字是丽!”
烬渊说出这个名字的时候,几乎已经做好了被大祝祭看出破绽的准备,毕竟,这个名字并不是少女的真名,而是被她冒用了身份的,那名早已死在深渊边沿的幼小女孩儿的名字。
烬渊虽然不爱说谎,但却深谙其中的规则,只有交织着真相的谎言,才最为可信,在他的叙述中,大多数信息都是真实的,那被他准确报出姓名的男女,的确是他的熟识,虽然他与他们并不是同龄人,甚至年岁有着不小的差异,但他们最终因为深渊边沿的短暂交际,而逐渐熟悉,在交流变多之后,烬渊对他们有了更多的了解,也因此知晓了,他们曾有一个女儿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