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秀木成林
就像大石头,她站在上面悬空很久,突然落地。
她才意识曾经悬空了这么久。
这一刻是一种很动容很安心的窝心,甚至让她有点热泪盈眶的感觉。
整个人好像彻底从先前的混乱复杂思绪抽离,经历了很多光怪陆离,回到人世,回到实地。
有种跋涉许久,很踏实的感觉。
她没忘记前生,却想和他携手今生。
沈星是个很死心眼的人。
她牵了这个人的手,就要跟着他了,不管将来晴好还是阴雨,未来的路会是怎么样。
哪怕守寡,她也是一生。
所以沈星此刻的心,几番思绪翻转,热泪盈眶过,动容过,但侧头望了眼身侧这个人的侧颜和下颚线,她最终抿唇,微笑,心彻底回归今生落在实地,眼前的一切都是那么真实,风吹拂面,远处天际云山云海,长巷里面,有他和她。
她深深呼吸一口气,终于感觉得轻快起来了。
她笑,脚步也轻盈起来,她思绪一片清明,甚至有点想小跑一下,脚下青砖凹凸不平,硌脚感是那么强烈真实。
她一侧头,裴玄素就发现了,他立即停下了,两人面对面,他伸手揽住她,“怎么啦?”
沈星抬头望一眼星星,回头望他,抿唇笑:“我看看你不行吗?”
她有些小女儿家的娇态,眉眼弯弯,心里想通了,那双漂亮的杏眸就不知不觉表现出来,星月下盈盈目光有一种柔软的服帖和依赖。
看得裴玄素心都快烫化了,只恨不能立时化身大力士,扫平一切,给她最安稳的环境才好。
沈星有些着迷,一瞬不瞬看着他那张峥嵘毕露的艳俊摄人面庞,年轻,妆容有些淡了,显露出两分男儿遒劲,但眉头眼额和山根轮廓,每一处都是那么熟悉。
她伸手轻轻箍着他的宽劲的腰身,感受衣物下流畅勃发的肌理,她心有些怦怦跳,她侧头,投进这个她爱了两辈子的怀抱,闭目侧脸贴在他的肩窝里。
一股皂荚的清新气息,混合着淡淡馥郁的龙脑香,是这辈子裴玄素特有的味道。
顷刻环绕包裹住了她整个人。
裴玄素立即紧紧抱着她,膏腴般的柔软,这腰小得,她平时穿着鱼龙补服看着小白杨似的,但其实整个人都柔软小小的不可思议。他很高大,他甚至微微俯低身去紧紧揽着她,心跳得快蹦出来了,满心满腔倾泻而出柔软缠绵的爱意。
恨不得以把她揉进身体里的里面爱意,来回应她的主动;又怕箍得太紧她受不了,他这双刚劲手臂力道能有多大他是知道的。
“星星,星星,……”
他不停唤着,那个语气和情感,唤得沈星都不禁睁眼笑起来了。
前世,他可从来没有这样的语气和热情过。
只会气她,让她气愤,让她生怯的多。要不是就爱在床上弄她。
这么近距离,沈星看到裴玄素眼角的妆有一点点晕花了,她小声在他耳边说了,两人就手牵着手,转身回去了。
来的时候,长长的窄小一条连着一条,好像走不完。但回去的时候却发现还挺近的。
沿着窄巷走到外面,有悬挂灯笼的地方,风吹小灯笼不断轻晃,晕黄的灯光落在她的发顶脸颊和身上。沈星顾盼,脸颊微微晕红,唇角微弯,那双杏仁大眼映着灯光有盈盈水光,微带着笑的。
裴玄素得偿所愿,心里说不出的欢喜,他这辈子第一次恋爱,唯一的心上人啊,轻笑一声,面对沈星‘怎么啦?’的询问目光,他带着点邀功的语气说:“勘察台的班子我给你重新组建了,过了明路的。梁喜她们留下来,其余磨蹭或和东宫多少能扯上的全部剔出去。”
“剩下的人我给你补上,正好和陶兴望他们两套人一起使。”
他怎么可能忘记沈星?
神熙女帝说要重组监察司,他立马顺势就将勘察台说了,并道接下来他可能很需要勘察台。东西提辖司这边擅长稽勘的人也不少,他可将勘察台清缺的人手先填补上。
神熙女帝雷厉风行,立即点头了,并加了一句必要时可便宜行事。
又是便宜行事。
裴玄素当时心里冷笑一声,便宜行事,可没说概不追责,不过没关系,他不是前东提辖司督主赵明诚。
当然这些复杂糟心的事情,他就不和沈星说了,他会想好了,用不着她操心的。
他把她的烦恼和黯然都一并给解决了。
裴玄素麾下确实也有好些擅长稽查的人,这是自从勘察台发生变化之后,他就私下备着的,一有机会立即挑明给汰换上。
也不用沈星再时不时因为赵青而心里不好过了。
裴玄素在船上的时候已经把名单拟定并填补进来了,目前这些人已经算勘察台的人了,他低头掏出单子,递给沈星。
沈星接过看了一眼,惊喜又惊讶,里面很些熟悉的人名,除了张合邓呈讳之外,还有好几个譬如杨辛岳南方等前生在裴玄素身边大放异彩的第一梯队心腹能人。
她赶紧摆手:“这怎么行?太耽误他们了?要不还是还一些给你罢。”
“诶,”裴玄素有些讶异,沈星怎么会想耽误他们的?他手下有能力的人可不少的。来了沈星身边也是一个好的出头机会,那头接到飞鸽传书先后赶赴杜阳,没有一个不跃跃欲试的,“我这边还有人。”
他不由笑了,附在她耳边低声说了两句,“码头边有个小子,圆脸大耳朵的,就是岳南方,你瞧他多高兴。”
嘿,稍稍回忆还真的,笑得牙豁子都露出来了,沈星认得岳南方,所以有印象。
她这才恍然,心里急忙的感觉这才去了,不由也有点不好意思低笑起来,抬头瞅了他一眼,他的脸放大,热气喷在她耳廓痒痒的,她忍不住揉了揉,把匣子还给他抱着,自己有点开心拿著名单,仔细藉着廊下灯光看名单。
两人已经回到沈星的房间门前了,裴玄素想进屋帮她把匣子放好,但又舍不离开,握着她的一只手,他笑道:“以后他们就是你的心腹了,听你的。”
沈星瞅了他一眼,夜色黄灯,这个男人噙着笑,这话说得自然,她就说:“那不听你的了?”
给了她的人,那就是她的了。
裴玄素当然听懂沈星话里的取笑,但即便亲密如两人,他还真不是说笑的。
“你第一,我第二。”
裴玄素说得理所当然,一笑:“要是不听第一主子的,都别混了。回去吧,我不需要。”
沈星有点咋舌,但确实他上辈子就是这个样子的。
她“哦”了一声,名单看完了,她把匣子接回来了,站在廊下,抬头看着他的样子,长宵深邃,剑眉凤目艳俊颀长,绣银藏蓝蟒袍在身,长身而立,气势凌然。
她凝视了一会,假如没有去势和有人陪伴,他就是会长成这个样子吧。
她微笑起来,裴玄素拉着她的手晃啊晃,一直笑而不语瞅着她,晃得她的心也甜蜜了起来,唇角弯弯和他这么傻乎乎瞅了半晌,她小声说:“早点睡罢,你好累了。”
他眼下微微泛青,看着好疲惫的样子呢。
她抱着匣子松开手,“我也睡了。”
她回头冲他一笑,要进房了,裴玄素却拉住的手,她回头,他凑过来,轻轻在她额头亲了一下。
沈星笑着,眼睫像蝴蝶受到触碰轻颤一下,笑靥有些微羞的甜意,和他对视一眼,她抿唇笑,转身推开房门进去了。
房门掩上,她也没点灯,在小小的屋子里把匣子放下,就着凉水洗了洗手脸。
她忍不住轻轻吁了一口气,黢黑里,那双杏眸噙着盈盈水般的光泽,一种被亲爱滋润过倾泻而出。
谈恋爱,滋味原来这么美妙。
沈星坐在小桌子前托腮,她想起前生裴玄素的脸,和他这辈子的脸,两辈子合二为一。
她深深呼吸,真好啊。
外面似乎有点起风想下雨的感觉,黢黑的客栈房间,很真实的感觉,她踏足生活在这辈子呢。
她揭开匣子,黑暗里摸了摸小屋子,唇角不禁牵起来了。
侧头瞅了门外刚才那人站的位置,一种由衷的喜悦满满溢上心头。
忍不住笑了一阵,她小心把匣子收进自己的衣箱里,放在中间,用衣服团着,这样就不容易打破了,完事脱了外衣往床上一躺。
跨过心头那个坎,她一下子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想起前生还是有些泪目的,但她这会儿也确实真高兴了。
外面人声车轮声隐隐约约的杂音,在风中包裹着这个小院,紧促而不停,环顾这个黢黑的客栈小房间,她的感情就像在风浪中开出的一朵花,回首这辈子和年轻的他一路跑过来的种种不易,这朵花实在是美丽。
她把前世今生就想了一遍,终究是微笑,她小声说:“裴玄素,我们谈恋爱了。”
这个恋爱她要好好谈,认真谈。
把两辈子缺都给补上去。
沈星深吸一口气,坐起身把帐子放下来,不过这帐子厚布的,放下来外面一点都看不见了,黑乎乎的,她又把它们挂回去了。
——她怕晚上有什么突发事情的话,她醒得不够快。
还是撩起床帐有光射进来比较好。
沈星看了看,觉得合适,重新躺下来了。
感情的一块心病去了,她是此刻是高兴的,但一想起自家的事情,又不禁有些紧张和担心了起来。
也不知接下来会不会顺利找到线索呢?
景昌他们所在的暗阁一并入了东宫之后,听说了不少事情,裴玄素和她都着意留意,不过没听说景昌的。她现在的立场也不敢去打听联系。
希望这辈子不管是感情、徐家的事,还是裴玄素的复仇和其他他想做的事,都能一切顺利。
沈星摸了摸自己鬓发,事情多,她直接脱帽子就睡的,利落的发髻把头发都束起在头顶,她自己也变了好多啊。
不过一路走过来,却是一种很踏实的感觉。
想到明太子,想到神熙女帝,和现今外面的局势,她和他,还有过去和将来。
她深深呼吸了一口气,将两只手放在腹上,闭上眼睛。
赶紧睡觉。
她有了牵手的人,对未来的期盼就更多了。
心里有股急切劲儿,希望尽快冲未来使劲。
但又担心自己劲儿不够,现在一切都扭转了,她先知没有了,她不免会忐忑的。
帐子里黑乎乎的,外面有灯光射到她的大腿膝盖,沈星翻了几个身,终究是刚刚确定关系不久,她吐出胸臆一口浊气,忐忑之余,还是露出一点唇弯。
……
沈星辗转了好一会儿,才渐渐睡了过去。
裴玄素微笑倾听着,包括她洗脸洗手,小心藏匣子,他的唇又弯了几分。她上床,坐起又放帐子,翻了几个身,才安静下来。
他一直侧耳聆听,她睡着没有动静了,他还保持一个姿势站着。
直至一阵大风起,他黑披风涌起至他的上半身,他才回过神来。
一转身,大风迎面刮着,庭院风沙走石,他望见冯维在小院门外探头探头,裴玄素抬了抬下巴,冯维就小跑进来,呈上一张刚收到的玉山行宫那边的密报。
裴玄素接过垂眸一看,明太子又去拜谒东陵了——这几次都进了太.祖皇帝的享殿上香祭拜。含章殿的附殿洒扫太监传来消息,女帝暴怒砸了不少东西,清出很多瓷片。
裴玄素眉峰不动,淡淡扫过,未置一词,吩咐:“继续盯紧圣山海的动静,还有含章殿的。让含章殿小五两个传讯切切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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