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秀木成林
“只要你们不干其他事,安分待在封地,我绝不以此来动你们的封地和一根汗毛。”
这个阉人胆子真的大!
可偏偏,对方一直以来并未刻意表现什么,却确实对身边的人足够好,也算信守承诺。
裴玄素也不是个什么好东西,但他确实比神熙女帝和明太子相对可信。
最重要的是,楚元音已经没有其他选择了。
那些父皇留给她的东西筹码现在不用,估计随着两宫最后的激烈碰撞,也会失去至少大半。
楚元音呼吸急促,她从床上跳下来,仰头和裴玄素死死对视,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你起誓,以你父母义父亡灵和你妻子徐妙鸾的名义!”
裴玄素脸色霎时阴沉。
这算是逆鳞了。
可楚元音一步不饶死死和他对视。
片刻后,裴玄素举起右手,发了一个毒誓。
楚元音绷紧的肩膀泻下来,哑声:“你别怪我,你我都是为了生存、为了复仇而已。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裴督主,我孤注一掷,你总要给我哪怕一点保障吧?”
所以,请不要记恨她今日的强迫起誓。
决定将筹码全部押在裴玄素身上之后,楚元音开始担心这个阉宦记恨今天。
裴玄素点点头:“我明白。”
他能理解。
裴玄素愠怒有一些,但没报复的打算。
接下来,废话也不多说了,楚元音抬头:“我父皇还给我留下一些朝堂官员的把柄,但现在这个局面,估计作用不大了,我稍候都写给你。”
楚元音的底牌不是这些,她最大的底牌是:“我父皇当年苦心经营,在各地十来个卫所和州府都有些人,文武都有,但经历这一着,大约十存二三。”
“我稍后给你名单和亲笔信一封,还有几个心腹,你可以带着他们一起去联系。”
但父皇已驾崩,十之二三是父皇临终的预估,皇帝具体也大致说了一些应仍会效忠的人名,但这个大致当然没法肯定的,多少会和实际有一些出入。
“姚文广和高子文两个狗东西在咱们王府经营多年,他们肯定知道一些。你联系这些将官的时候,很可能会被东宫知情的。”
万一联系到本来是东宫暗子或这段时间已经被东宫拉拢了过去、却还没有明着表露站队立场的人,将立马露馅的。
楚元音特地强调了一下这一点。
韩勃已经出门,吩咐两句,很快就有纸笔墨砚送来;陈英顺亲自抄水进砚台,侍立在一边磨墨,很快研出了满满一池墨。
陈英顺抬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他和韩勃两人重新无声分立到一边,保持安静,室内落针可闻。
陈英顺这等官阶高位了,做这些书僮工作主动而自然,从动作可以看出在他心里一切都以他们的利益及督主裴玄素的需要为先,楚元音看在眼里,她有时候都不禁羡慕,因为陈英顺韩勃等人的能干和赤胆忠诚,他们紧紧簇拥团结在裴玄素的身后听命。
这么一比较,这些个阉人某个角度,甚至比那些没阉割的朝廷官员还要强多好多了。
楚元音在今天,对这些她曾经不屑厌恶许多年的阉宦有了一些新的看法和感触。
但这些都是杂事,自不会说出来。
楚元音坐下后,刷刷写着,对于父亲给她的东西,她早已烂熟于心,写得非常快。
她把名单都写完了,亲笔书信的话,会有些多,她稍后再写。
楚元音还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要说。
她最后一张纸,写了六个人名和官职,最后在抬头标注上“京营”两字。
这是两仪宫一脉最大的底牌。
楚元音起身:“这张纸上的六人,我上半年已经联系过了,你只管放心联络就是。”
楚元音抬眼:“这一次政变和兵谏,京营必定会参与。”
京营十五万常驻军,还有十万宿军,共计二十五万精兵。京营是宿卫京师、京畿和整个关中地区的最大也唯一的中坚军事力量。
京营的都指挥使,是从开始至今都一直保中立的安国公、护国大将军蒋绍池。
也就是蒋无涯的父亲。
楚元音说:“但我要告诉你,蒋绍池不是中立的,他是太初宫女帝的人。”
中立只是表面,蒋绍池其实是神熙女帝的人。
这才是神熙女帝最大的底牌。
这也是两仪宫皇帝在最开始时,即便神熙女帝重伤昏迷不醒,他也不敢妄动的真正原因。
楚元音说:“听我父皇说,蒋绍池从开国前,陇北诸贵起兵的最开始之前,就一直守护着女帝陛下。但由于父母和订婚,他一直未曾表露过情感,后来女帝陛下成婚了,他的未婚妻病逝,阴差阳错,缘悭一面。”
“知情人有几个,但很少,现在很多都不在了,大家都默契没有挑破。蒋大将军一直到了四十了,才成了婚,生了孩子,也就是蒋无涯。”
“我父皇说,他应算个好夫婿,”心这个玩意,这天底下也没多少成婚妇人得到的,无妾室无通房无堵心夫婿尊重,手掌中馈才是最重要的,“可惜他夫人福薄,没几年也一病去了。”
后来有人给蒋绍池做媒,蒋绍池有儿子了,他借口克妻,都婉拒了,只专心教养独子。
“蒋绍池?”
裴玄素曾经在沈星的说话的话中,有所猜度,今天得到证实。
他一语切中关键:“那圣山海知道吗?”
明太子知道蒋绍池是神熙女帝人吗?
楚元音立即抿唇,她点点头:“知道。”
裴玄素挑眉,这样吗?
......
从东提辖司离开之后,已经是半下午了,裴玄素率人快马折返,穿地道回到府邸之内。
他一边快步往前走,伸手扭开前院大书房的机关门,大书架移开,裴玄素率人鱼贯而出,一边吩咐韩勃:“你去后面,把机械图和两张总图拿过来。”
这府邸之内,两个最水泼不入的地方,一个是裴玄素前院大书房,另一个则是后面他和沈星起居并被韩勃等人院子团团包围的正院卧室。
沈星回来之后,正和董道登他们一起,在后面的正院内书房忙碌着造假图。
这些事情,裴玄素从前可从来不会假手于人的,韩勃就说:“你怎么不去啊?”
裴玄素脸色沉肃,瞥了他一眼。
韩勃举手投降:“行,行,我去就我去,等等,很快!”
说话归说话,这可是大正事儿,韩勃飞速赶到后面去,敲门入内书房拿了机械图和两幅总图,并飞快抽了卷轴木,直接叠好塞进怀里,一边弄还一边给沈星说裴玄素这样那样忙,安慰她。
沈星一手桐油和羊脂膏等做旧羊皮图粘的污迹,没见裴玄素亲自来她心里有些失望,但当然正事重要:“我们得先做旧地图,不过线稿已经描好了,先拿去没事的。”
她打起精神,赶紧擦擦手,先忙着韩勃把总图折叠好,送他出去。
她站在门边,眺望前面书房方向一下,抿唇匆匆回来,还佯装若无其事,冲董道登他们笑笑,继续低头忙碌。
韩勃飞快折返前院大书房,大步上台阶推门而入,裴玄素的大书案已经清空了,梁彻陈英顺等人帮着接过迅速将三张总图铺开在偌大的书案上。
裴玄素主要看西路进军预演图。
他端详半晌,说:“假如我是那人,这么些年,肯定不会仅限于这张图!”
那人,即指圣山海明太子。
裴玄素刚才已经吩咐何舟把大燕疆域总图和大燕军事卫所布防总图都给找出来。
这两张是朝廷机密图之一,手里有实物人也不是很多,当然,对现在裴玄素来说不过是寻常备有的东西。
何舟匆匆跑到后面的书柜翻找去了,陈英顺和梁彻已经快步出门,吩咐人再抬大桌来。
几张大桌先后被孙传廷带人抬进门,在大书房书案侧拼成两张超大的长案,把何舟匆匆翻出来的两张大图全部摊开。
裴玄素去找楚元音,拿下两仪宫的底牌只是时机成熟的顺势而为,就目前而言,他去主要是为了弄清两件事的。
第一,楚元音的利益交换条件果然是靖陵和先农坛的水道出口图。
第二,确定神熙女帝不知道楚元音给出来的东西是出自明太子之手的。而明太子明知却佯装不觉,让神熙女帝彻底放下绝大部分的心。
明太子这人的暗中筹备能力,裴玄素可以说是最清楚的,因为他就是对方暗中筹备的产物之一。
思及此,一种刻骨的恨意。
裴玄素压下情绪,他看向机械图:“这里是四条水道。”
一实线,三虚线,从前大家都以为这是四个预设方案,最后取用实线一条。
但裴玄素一知悉水道有四条之后,他几乎是秒懂,机械图上的一实三虚线其实不是四个方案,而是四条水道。
之所以这么画,大约是担心有一日会被察觉什么端倪,抛出一条水道之后,还有三条藏在暗中。
裴玄素仔细回忆绣水大河至太初宫和先农坛的地理转折和距离比例,粗粗对比一下,果然影影倬倬和其中两条虚线水道能对上。
机械图,神熙女帝也一直持有。
寇承嗣半月前已经在丈量先农坛和太初宫,那就代表着神熙女帝也已经猜到了。她连带太初宫也有所猜测,所以让寇承嗣一并去丈量对照了。
“最后一条水道,必然是玉山行宫了。”
裴玄素心念电转,现在已经百分百肯定这一点了。
因为不管先农坛还是太初宫,都在东都之内,而东都城城高池深,这么些年下来,城防宫防都已被神熙女帝抓在手里,兵谏是很难搞事情的。
只有靖陵和玉山行宫在外。
当初神熙女帝龙江重伤但不死,这必然是明太子的筹谋之一,神熙女帝元气大伤,早晚得到玉山行宫来调养延寿的。
那么现在,含章殿那边,机械图水道三证只差一,靖陵已经曝光不能用的。神熙女帝会判断出玉山行宫吗?
裴玄素认为,早晚能,哪怕没得到这张外观总图,因为神熙女帝麾下也不缺人才。
可这样的话,明太子就不怕神熙女帝直接离开玉山行宫吗?
不,明太子该很了解他的母皇的,他笃定楚元音不敢说出地图出处,而以神熙女帝的性子,将计就计反杀几乎是必然的!
所有,神熙女帝紧接着,必然会采取封堵的水道出口的方式!
请君入瓮!
而明太子,裴玄素不禁冷冷勾了勾唇角,这么些年了,明太子手下也有能做水闸头分解图的大家在。
玉山行宫荒废多年,他有没有可能已经做出了一条副水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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