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秀木成林
并且随着玉岭行宫大战,安陆王别府徐妙仪母子被迅速护送转移到新采买的小庄子上,陌生的地方,更是一下子阻隔了原来的东西。
再后面,楚淳风被迫做出选择,明太子毫不迟疑下令,徐妙仪母子被护着匆匆“再度转移”,这次因为时间仓促,连行李都“回头再带”。
徐延等人连身上衣物都是匆匆来了小庄子之后,再由庄子管事那边去一并回去取了。
可以说浑身上下,除了平时惯用的随身兵刃之外,连一条发带都不是他们自己的。
同理,徐妙仪也是。
明太子可是见识过墨玉牌的,徐氏这个女人藏东西的本事值得他注意,还专门给张蘅功楚平那边下令过。
也就徐妙仪这边做得更委婉一些,但结果都一样。
不过现在这个局势,一个情况有变有危险,时间仓促,也没什么是掩不过去的。
照理,徐妙仪这边是绝不可能有这样大量到可以足足药倒一百多人的迷药的。
张蘅功他们防范着呢。
而且徐妙仪确实已经一副垂死的样子,那是怎么伪装都伪装不出来的。
但是事实证明,那确实是一个钟灵毓秀少见聪敏的女子,哪怕她的身体非常孱弱。
没有人告诉她,大家都小心翼翼对待她,因为真的一个不慎,她会病发倒地而亡。
但其实早在墨玉牌的时候,徐妙仪就察觉了一些异常。
楚淳风奉明太子之命,不得不回家试探徐妙仪,虽然只是恍若平常的几句,随后就被窗下的徐勇忆起关窍,立即就获得线索了。
但徐妙仪其实对墨玉牌非常敏感,她在屏风后含笑看儿子怀义耍宝,外面楚淳风突然发现窗外有人影一闪,匆匆追出去问是徐勇,当即心一跳,也不敢说,只扬声说外头有什么什么事,就匆匆走了。
但徐妙仪出来之后,她在楚淳风当时站立的位置站了一下,有留意到包括窗下的几个位置,她吃力慢慢地在屋里转了一圈,最后和儿子牵手出门在廊下散了一会步,她当时就留意到西窗下那一片本来因为守卫的人没在,空了。
她当时就生了一点疑窦,但她没吭声,第二天她问了徐延,得知那片昨日那个时候是徐勇带着人值守的。
过后一段时间。
徐延永远记得那一天,那段时间惊雷很多,徐妙仪很难受,不得不经常服用重药量的安神汤药,让自己陷入昏睡。
而他那时候经过一段时间的心乱如麻和急切,最后决意继续守卫徐妙仪,不管生死将来,反而平静下来了。
徐妙仪服药多了,整个人看起来非常羸弱,嘴唇青紫,仿佛风一吹就倒。
但那个破晓时分,楚淳风出去了,本来应该昏睡的徐妙仪却坐在隔间恭桶的盖子上,他突然听见了秘密联系的鸟鸣声,一惊,急忙小心翼翼按照指示,从倒秽物的小门推门闪进去。
那个不大的隔间,因为闪进徐延这样的一个中年大汉而变得十分逼狭,徐妙仪连灯都没有点,黑乎乎的,只听见外面哗啦啦的雨声。
外面守夜的侍女已经趴在桌上睡着了,本来徐妙仪重病,值夜的人不能睡。徐妙仪弄的,但贴身侍女以为自己瞌睡过去,是不会敢吭声的。
那个黑乎乎的黎明前,徐妙仪仰头,小小声说:“延叔,是不是出大事了,和咱家有关的,你快告诉我。”
她深吸一口气,徐妙仪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她觉得自己可以承受得住。
徐延迟疑了片刻,最后当机立断,沈云卿的来信和九皇子告诉了徐妙仪。
那个哗啦啦的雨夜,看不清徐妙仪的表情,但她呆愣了很久很久。
最后,就是那大量的迷药的来源。
徐妙仪表面没有任何异常,她的心绪起伏没有任何人知道,她发病过两次,但最后都勉强支持下来了。
她和楚淳风相处和以往都一样。
但知悉了九皇子之后,有一天她留儿子午睡的时候,找借口把侍女们全部都打发出去了。
徐妙仪藏东西确实非常厉害的,因为她身体不好,动的都是脑子,也天生更加谨慎。
她拿起儿子睡午觉解下的、他一直配在腰侧镶宝石小匕首。
——楚文殊习武好几年了,一直都很努力,他一心要学好文武本事保护母亲的。这柄匕首是他刚刚习武的时候徐妙仪和楚淳风一起送给他的,一开始没开封,他打好了基础学会的剑匕基本招式之后,才浅浅开了刃。楚文殊就一直随身携带着。
这年头,权贵子弟非全文官的,配刀配匕仗剑天涯都是很正常的。
不过这个匕首当年是徐妙仪特地吩咐人打的,她自己的小习惯,匕柄中空,将来想着给儿子放点什么。
除了她也没什么人知道。
徐妙仪旋开匕柄,从另外藏东西的点取出凑足了两包药粉,塞进匕柄,恢复原样。
明太子会防范她,专门针对她,但却不会防范楚文殊。哪怕卡楚文殊的行李,也绝对不会和徐妙仪一般的严格的。
这个短匕,由于楚文殊一直佩戴着,他也必是什么矫情的王公子弟,穿衣都学着父亲一样自己来的,这柄短匕最终得以顺利留了下来了。
徐妙仪身体不好,这些药物,全都是她用来最后保命之用的,都是最优质药效最好的。
一包鸩毒,一包含曼陀罗的迷药。
徐妙仪都给徐延,徐延挑的是他们徐家近卫的老人,不是徐勇这种残兵村后期进来的,一股脑全部洒进当时临时停下的那个路边小店的水缸里了。
徐妙仪心梗痛昏迷时间长,她是真病也真垂死,只要有心以假乱真不难,张蘅功常尚峰几个十分烦躁,但也不得不先紧着给徐妙仪停留急救,耽误了大半个白天,这个小店一开始张蘅功选择的并全程围拢,中午自然多少都有进食。
外面防范非常足够的,然终究被内部击破。
最后,就发展成这样了。
……
纷杂隆隆的马蹄,这附近有个峡谷,山风呼呼草木摇曳,非常之大。
那个熟悉的身影骑在马背上在拱护中飞马而来,双方迎面望见一刻,徐妙仪终于大松了一口气,露出一点笑脸。
而沈星沈云卿徐景昌几乎箭一样拍马飞奔过去。
裴玄素扫了那边一眼,跳了下眉,他在意沈星安全,也一夹马腹驱马跟上去,后面跟着沓沓冲上。
双方潮水一般,在这个月夜的山边汇合了。
徐妙仪几乎被半扶半抱着下了马了,孩子的哭声,风声,她已经站不住了,已经到弥留之际。
徐妙仪本来不适合骑马,但谁也没想到她竟硬生生从车上下来,吩咐徐延带楚文殊,她自己翻身上了一匹马,就这样抢着时间,才赶在前堵后截之中,抢先从大豁口冲进了东都。
徐妙仪带这人一冲出来,徐延就立马想设法发信,他们得弄清楚发生了事情始末和沈星沈云卿他们只能样了?
然先前沈云卿命来打探消息的人留下两个一直在尾随盯梢着,这时候立即冲上来,然后一联系,立即狂奔往京畿平原之类和沈星沈云卿他们汇合。
但沈星他们半途突然转道了,之后又一路转一路找,身后还不要有尾巴。
这一次姐妹姑侄相见,就是在这样的荒郊野地,就在徐妙仪生命的最后尽头。
月色下,徐妙仪面色潮红,又泛着一种心疾病人垂死之前死灰和青紫色,她连脖子都泛着这种青紫,心口绷住的那一口气一泄,她感觉自己的心脏怦怦重跳,在胸腔在鼓膜在全身,她自己都清晰感觉到,自己马上要死了。
但徐妙仪真的很开心,她被扶抱着放倒在地上,身边的骏马还在咻咻喘气,她大汗淋漓,那张泛着骇人灰紫的柔美面庞却露出一个开心极了笑脸。
其实本来徐妙仪该一上马没多久就病发死,但谁也没想到她竟然凭借一口气一直撑着找到沈星他们才死。
也正如当初谁也没想到被无数名医御医断定活不过十六岁就会心衰去世、绝对不适宜产褥的女孩子,心存母家和仅剩的亲人,竟挺过生育的险死还生,生生撑了一年又一年,最后快十年了。
这十年,徐妙仪不能说活得不辛苦,但到了最后这一刻,她看到家人都无恙好好在她面前,她真的很开心很开心,露出了当年未出嫁像少女时期一样的开心灿烂笑脸。
她的身体终于撑到了尽头了。
但她笑得连眼泪流下来了,是真喜悦的那种。
一别经年,大家都发生了不小的变化,徐妙仪这副垂死的样子,几乎飞奔上来迎面一看,沈星沈云卿徐景昌哗一下眼泪就下来了,连一向坚强的沈云卿也不例外,姐妹姑侄三人挤在半躺在徐延膝上的徐妙仪面前,哭得不能自己。
徐妙仪却说:“哭什么呢?不高兴么?”
她盼望已久,去世之前,家人全安有了着落,徐家的事有个结果,结果全部都差不多实现了。
她自己也落泪,但都是开心的。
徐妙仪声音非常虚弱,呼吸紊乱喘息又重又急,但还是费力想坐直,徐延急忙推她,另一侧的徐景昌也急忙伸手去扶她。
徐妙仪一个个摸了三人,两个妹妹,一个侄儿,很遗憾没见到四叔,但知道四叔安好就行了。
“没死真好;我们星星长大了很多,……”
月夜下,重逢相聚仅仅短短一阵子,徐妙仪担心自己不能把话说完,立即就说起正事了,“我说,你们都听着。”
沈星他们急忙点头,不敢大姐情绪激动,眼泪模糊,拚命抹去。
“最后能见一面,就很好的了。”
徐妙仪握着他们的手,温柔微笑,如涓淙流水,恬静美好而包容无限。
她还是那个安排诸事的大姐姐,强撑着说:“上义庄那边自不去了,你们稍候赶紧回去。我没事,徐延他们也出来了。”
徐妙仪费力回头看徐延一眼,对沈星和沈云卿徐景昌说:“以后延叔就跟着你们了,他们劳苦功高多有不易,要好好对待他们。”
“大小姐!”
“肯定的!”
“大姐你放心,……”
徐妙仪肯定放心,她的妹妹侄儿她知道的。最后,她对沈星他们说:“这个孩子,如果他想回去他爹身边,你们就替我把他送回去吧。”
带文殊出来,是她担心孩子出事,也文殊留着她在突围的过程死了,明太子又用孩子要挟星星他们。
总得让沈星他们知道全过程才行。
楚文殊扑在母亲身边,大变他也害怕,但他此刻他更惶恐母亲要去世了。
这个九岁的小男孩,已经知道母亲快死了。
他哇哇大哭,一直跪在母亲的另一侧身边。
徐妙仪和沈星他们把话说完之后,把孩子搂进自己怀里,温柔给他拭泪,“儿子,别伤心,娘能陪你这么多年,已经很开心了。”
甭管因为什么原因选择生下的孩子,母体孕育十月怀胎,一早分娩小心翼翼呵护着成长,徐妙仪深爱着自己的孩子。
但突围出来之后,她余光望得到裴玄素等人的,裴玄素既然能出来陪小妹去营救自己,楚文殊若跟着沈星,徐妙仪相信沈星能护着楚文殊。
只是徐妙仪却没有替孩子做决定,她轻声问小心翼翼趴在她怀里痛苦的儿子:“儿子,你以后要跟着小姨他们,还是爹爹呀?”
楚文殊痛哭失声,徐妙仪耐心抚着他的背,又问了两次。
楚文殊也不知普通人家的小孩子,他知道这个事情很重要的,他渐渐勉强止住了哭声,抬头望了沈星他们一眼,最后埋首母亲的怀里;“爹爹,我要爹爹!”
徐妙仪轻轻点头:“好,好的。”
徐延小心把楚文殊抱起来,他郑重道:“大小姐,我们会把他送回去的。”
徐妙仪说话已经有点困难了,她点点头,但她说:“不用,你抱他到那边的树丛,稍等一会就好。”
“……延叔,你要保证自己的安全。”
徐延也是泪流满面,这个中年军汉狠狠擦一把,带着几个人护着楚文殊,往那边的树丛去了。
上一篇:虫虫外卖,使命必达!
下一篇:请为我尖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