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秀木成林
赵关山笑着接过茶,都喝了大半杯。
乐呵呵把两人都叫起来。
赵关山笑着问沈星:“女儿,你和义父一起住,还是继续和他?”
大家分座坐下,赵关山含笑瞄了眼裴玄素。
沈星也看了裴玄素一眼,小声:“……义父,还是和他吧,我住挺好的,还有明哥也在。”
除去众多客观原因,裴玄素能给她安全感,待在他身边她确实会安心。
赵关山看了这对年轻男女一眼,哈哈大笑:“好,好。”
大家不约而同,露出心知肚明的嘿笑声。
弄得沈星有点紧张,怕裴玄素误会,赶紧看了他一眼。
小姑娘坐在窗畔的靠背椅上,阳光落她半身,她小脸白皙涨红,很紧张瞅过来。
裴玄素心里不是滋味,刹那不知为何又闪过前天那个梦,他一眨眼赶紧甩出,狠狠暗骂自己一句,连忙凝神,拒绝胡乱联想。
他场面功夫早练出来了,面上并不看出端倪,平心静气,给了沈星一个温柔不失关怀的点头微笑。
他好像平时一样的语气说:“你爱住多久就住多久。”
沈星心下一松,笑脸一下子灿烂起来,“嗯!好。”
……
沈星今天还有一件事要做,就是去找上司赵青报到。
监察司监察各部,像西提辖司和十二宦营这样的特殊禁卫军和执法衙门,日常遣人长驻,由都察使赵青负责,监察司在西提辖司有一个小院当日常值房的。
气氛很好大家说了一阵子,就各忙各的去了,龙江案的后续四大王府,明天大朝还有一场硬仗要打,赵关山事情不少,还得抓紧补眠;韩勃也跟着走了;裴玄素则要以最快速度熟悉手上权限和麾下人马的初步磨合,收拢人心,都很忙。
最闲就是沈星了,裴玄素率几个掌队往小校场去了,之后又飞马去了宦营,她自己一个人在他值房待着,等到差不多时间,整理一下,往监察司小院行去。
结果一点没出裴玄素预料。
就挺让人失望的。
一身黄金色鱼龙补子圆领袍的赵青坐在值房的书案后,面前一排人,男女都有,她肃声吩咐一番,后者纷纷领命迅速出房而去。
沈星进房报到。
她这个上司背景可不简单,应该说被委以监察西提辖司和十二宦营的重任没点背景可不行,赵青是常青侯嫡长女,母亲楚氏,没错就是皇家宗室那个楚,女帝和太.祖生有嫡出的三子一女,女儿封长安公主,可惜二十来岁就去世了。
赵青是神熙女帝的外孙女,端靖郡主。
她揭开案上厚厚的卷宗,抬头瞄了沈星一眼,后者紧张又雀跃,盯着自己,“赵监使,我要做什么?有什么任务分配给我的吗?”
赵青叹了口气,西提辖司十数年间数次扩张,人多地狭,甚至已经在十二团营设了分部才安置得下了。监察司这个小院也一样拥挤,正常上值的人和案牍室都快放不下了,哪怕有闲地方给沈星浪费。
这个年纪很小的小少女,肤白鸦发,双眼澄澈明亮,一副涉世未深的样子。
不过女帝给沈星一个女官衔的原因她也是知道的。
赵青拿起笔,蘸了点墨,奋笔疾书:“行了,你就负责监察新上任的副提督裴玄素吧,每隔十天汇报一次,你在那边上值即可。”
“行了,去吧,有什么缺的直接去文备房领。”
沈星:“……”
……
沈星乘兴而来,败兴而归。
前两天的跃跃欲试被这兜头冷水一浇,一下子掉了一大半。中午去饭堂吃饭的时候,年纪大的主厨宦官大叔和各个大小宦卫番役都让着小姑娘,主厨宦官大叔还满疼爱的给她浇上一大勺肥羊肉,说她太瘦了,吃点好的多补补。
沈星只好打起精神:“潘叔我不用的,大哥叔叔们辛苦,你多给他们吧。”
“没事没事,他们也有。”
“妹子你吃,来来这边坐。”
大家都很热情,她在饭堂当了一把团宠小妹妹,更丧,她舍不得浪费吃得都有点撑了,在外面走了好久才消了食,往裴玄素值房行去。
裴玄素外头的事情处理好,已经回来了,只见值房正一大堆文牍横七竖八,冯维三人已经入藉西提辖司和宦营,先前一起在龙江回来五人除了房伍都在,正辅助裴玄素翻寻文书,以便他快速了解西提辖司及龙江案四大王府的更详细前情。
裴玄素说一个,后者快速巡寻找到呈上,裴玄素迅速翻阅,之后说个分类,递给冯维。
他看起来很忙,但沈星一回来,他还是立即察觉到她脸色不对了,吩咐几句让冯维他们匆匆下去。
他问她:“怎么了?”
裴玄素微笑,内间大书案的太师椅上,他把东西都阖上,还给沈星倒了一盏茶顺气。
沈星拉个小墩子过来,趴在书桌上,“你都猜到了?”
裴玄素有什么猜不到的,赵青肯定把沈星当白吃俸禄的关系户了。
裴玄素把茶递给她,坐回太师椅上,他说:“你先想想,你出来的目的是什么?”
沈星一下子想起,她的目的是和家人一起回归田园市井啊,做不好女官也没什么的!
她一下开心起来,“对啊,能挂个衔过个瘾就挺好的了!”
不过说是这么说,她还是感觉很遗憾,就有种失落的感觉。毕竟她从小艳羡行走如风的女官们,早两天她还跃跃欲试呢,现在发现偶像只是把她当吉祥物搁着,落差就挺大的。
沈星支吾一下,她一时也组织不好语言形容她的感受,裴玄素鼓励看着她,她想了一下,慢慢说:“可是,我不想这么一天天闲着。”
回归田园,抱大腿应该可以达成。她大腿已经抱上了,也和裴玄素有了一个崭新的开始和关系,她是挺高兴的,但她为什么还会失落呢?
“你们都很惊险,很忙,我会很着急,我也很想做些什么?”
上辈子沈星其实有遗憾的,那是一种成长的遗憾,连她也不会说,只是一种朦胧的感觉。
——上辈子的她,犹如羊入虎群,来不及寻找方向,就被迫成长,被夹裹着不辨东南西北拚命往前赶,怎么也够不着。幸运遇上一个裴玄素,这人坏,但也足够如狼似虎的合作者,不然结局还真很难说。
“那你擅长什么?”
裴玄素放轻声音,很温柔地和她说。
她趴在书桌上,下巴枕在两只叠起的隔壁上,小姑娘白皙漂亮瞳仁点漆澄澈,似在苦思些什么。
屋外皂靴落地声不绝于耳,西提辖司今天其实很忙氛围很紧张,但裴玄素还是给予了最大的耐心,圈起一小截午后静谧,来了解她,引导她。
沈星眼睫颤了颤,像被戳了一下小鹿,戳正了某个位置,一下子跳了起来,她一下子直起身,侧头仰脸看裴玄素:“我啊,我擅长看文牍,”她本想说邸报的,但她这会不可能看到邸报,于是用文牍代替。
“我很会看账册、文牍、图纸之类的,核算推演,分析记档。什么图纸都会,我制兵图纸都会看,我甚至自己想了一种新的淬钢法!比现在王恭厂用的还好!但我没有试验过,……但我演算过,真的会更好的!”
其实这些都是前世后面几年时光里,她最爱做的事情。裴玄素很多事情不告诉她,朝堂也隔了一层,徐芳几个也忙得不可开交,她就学会了看邸报分析局势,都挺对的。很多裴玄素没和她说的东西,她自己分析出来了,并教会了小皇帝。
账册也是。
至于图纸,是她的个人兴趣,裴玄素给她找了琴棋书画的名师,她不爱学,反而自己摸索自学些杂七杂八的,小到银匠做的玲珑球,大到王恭厂淬钢法各式船舶结构图。
前世于沈星,简直是揠苗助长,她其实很聪明,但她根本来不及思考什么,也来不及去学些什么和有个擅长的本事以作安身立命之本。她一直拚命往前赶,身边一众如狼似虎的猛人,让她自嫌形怯,非常不自信。
偏偏她聪明,其实上辈子的后期,虽没思考为什么,但她下意识就拒绝了四艺老师,却摸索去学自己感兴趣又擅长的东西,是她不爱琴棋书画阳春白雪吗?不是,只是源于她一路的欠缺和不自信。
她自己都没懂,但裴玄素看懂了,所以他直接把四艺老师给撤了,并令人和亲自在藏书库挑选了很多有趣并有技的书籍给她,并让王恭厂工作匠户部等大作大匠经常进宫请安。
两辈子的同一个人,一沉默,一温柔,都在无声引导着沈星,填补她的遗憾。
沈星说着急了起来,都顾不上锻钢法是她上辈子想的,拉过宣纸和笔,就要写给他看。
裴玄素给自己也倒了一盏茶,单手端起灌了半杯,随手用丝帕擦手,他的手即便有新疤,都依然极漂亮,修长、苍白,骨节分明,起动有一种韵律的美,又极具有力量感。
他立即放下茶盏,垫着丝帕,按住她急匆的手——裴玄素不爱与女子碰触其实源于美貌和麻烦,但沈星例外,他拿丝帕垫着,主要因为他心中那点心思。
“我知道,我信你,你别着急。”真是个傻丫头啊。
沈星扬起头,他微笑冲她点头,“二哥还能不信你吗?”她也就觉得自己挺傻的,也不好意思笑起来了。
裴玄素笑着说:“那边用不上你有什么关系?来帮二哥的忙,二哥这边事儿多着呢。”
这里什么时候都有沈星的位置。
他说:“二哥从前的主薄和文书要么养伤要么走了,现在一个没在,如今司里和宦营虽有,但总归有些不一样。”初来乍到,磨合观察和信任都需要一段时间。
裴玄素和他父亲家里官衙的人回来了好些,但各种原因离弃的,已经没了的,更多。
“你正好帮二哥干这个?好不好?”
沈星一下子高兴起来了,真正喜上眉梢,脆生生应道:“好!”
……
两人在值房说得开心,沈星这就加入了整阅文书的行列,她果然很会,一开始不熟练,但到傍晚的时候,就快了很多了,自己能专门管一块地方。
韩勃推门进来,把一摞用牛皮封装着的密资扔到裴玄素的大案桌面,“啪”一声。
他也看到蹲在书案一侧,守着一大排文牍,碎发都掖都耳后的沈星。
韩勃今早就想说了,他嫌弃:“你带这丫头来干嘛?”
沈星十分生气,“我怎么你了?”她瞪了他一眼,“女帝陛下都用女官了,你还敢嫌弃女的不成?!”
韩勃冷不丁被扣上一顶大帽子,他当然不敢说是,噎了半晌,吐槽:“乱七八糟,胸无大志!”
他指指点点,哼哼:“这些都是我的文书先生干的,少干一点,饭都不给他吃!”
沈星运气:“你又知道我胸无大志了!”又不吃你老韩家的饭!急啥,她也哼了一声。
宦官扎堆的地方,其实很荤,没了把儿不代表不说女人,韩勃突然想到了那个“胸无大痣”,平时耍嘴皮子他也很行的,史无前例有个俏生生的小姑娘怒目圆瞪站在他面前,他一下子涨红脸,赶紧同手同脚走了。
沈星:“……”
莫名其妙。
裴玄素坐在大书案后的太师椅上,双手撑桌,他当然知道这个梗,心里咒骂韩勃这混球一声,微笑:“没什么,他肚子疼。”
不过不一会儿,赵关山提着韩勃的耳朵进来了,“好了,收拾一下,全部休息,寅时进宫。”
沈星眨眨眼睛,稀奇:“咦,你不是肚子疼吗?”
韩勃:“……”
他望裴玄素,两人对视一眼。
韩勃心里咒骂,只好糊弄过去,“……现在不疼了。”
沈星:“???”
这人多少有点毛病吧?难怪和裴玄素合不来。
她现在渐渐适应,脑海里逐步能把前世今生分开,下意识觉得裴玄素是个好的,把他和韩勃从前不和的原因,归咎到韩勃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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