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珞枝己
是顾宴。
第22章
“你最近还好吗？”
顾宴在看见她的一瞬间眉眼都舒展了,浅浅地露出笑意。自从上次决裂之后，两人从未在私下见过面。即使在宴会上碰见了，乔念也不理他,也许是为了避嫌,也许是单纯的厌恶了他。
顾宴没有勇气问她，当然,也是没有立场。他算什么？前未婚夫？前情人？这样尴尬的身份。
乔念笑得很自然，“当然好，顾上将从源源不断地新闻上就应该能看出来我的日子过得很好。您呢？您最近怎么样？”
她用的是您这样的敬词,不动声色地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
“挺好的。”
顾宴讨厌撒谎，但不知从何时起,他逐渐养成了恶习。
乔念扬了扬下巴，“我们正打算去吃饭,上将去吗？”
“我……”顾宴想说他也一道去，可嘴像被焊住了一样，张不开。明知道她只是为了顾及颜面的客套，可顾宴不得不承认，在乔念开口的一瞬间,他几乎不可抑制地心动了。
“我就不去了,你们玩得高兴一点。”
乔念敷衍着点点头，“那好，我们先走了。晚上的时候我送薇薇回去,顾上将不必担心。”
“好。”顾宴的声音低到几不可闻。他方才发现自己是这么不会聊天，这么窝囊。
顾嘉薇只是看了自家哥哥一眼，什么话都没说。在哥哥和小念姐姐的这段感情里,她可以扮演一个推动人、但却做不了感情的修补匠。她虽小，却也懂什么叫“道不同,不相为谋。”
天边的云彩烧得通红，顾宴站在原地看着心上人渐行渐远的身影，百感交集，苦涩像爆浆一样炸开，让他避无可避。
*
第三区司令处，绯色之刃还差一点就能完全攻占了此地，已攻陷的地区由白合三带人进行战后的收尾工作。
赵庭穿着黑色的统一战服，一枪击毙一个敌人，绝不浪费一颗子弹。他杀人的时候连眉毛都不皱一下，狠厉的手段叫白小五这个自诩无情的海盗小头头都吓了一跳。
“赵桥，你没事吧？”白小五谨慎地凑到他身边，给他递了条干净的湿毛巾。
赵庭接过毛巾擦了擦手，“没事，我好得很。”
赵桥这个名字是赵庭在脱离主星之后自己改的，用心上人的姓氏作为名，他们之间就产生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羁绊。
这正是赵庭梦寐以求的效果。
白小五见身旁的人甚至没怎么流汗，白皙的皮肤在墨色的衣袍衬托下更显得出尘，微微上扬的眼尾显出几分潋滟多情，便问：“乔小姐给你做过这样的训练吗？还是说你以前参加过战争？第一次见血的人绝不该是你这般。”
赵庭没直接回答，反问他，“我哪般？”
“平静。”白小五顿了顿，将特制的手枪别回腰间，“有人天生胆大，无所畏惧，但见到这样成片的血海时还是会惊到，不是害怕，是震惊，这几乎是人类刻在骨子里的基因。”
他抬了抬眼睛，肯定地说：“但你没有，仿佛是司空见惯了的样子。所以我很好奇你在来这之前到底是干什么的？”
“当你徒手杀过人之后，就不会问这种无聊的问题了。”
男子留下这么句话，面无表情地从他身边走过，周身阴郁的气息快要将这方空间撑爆了，白小五感受到一种野兽最原始的杀意。
没错，是杀意，哪怕稍纵即逝，但像他这样从小在刀剑上舔血的人来说，杀意绝对是这个世界上最容易被感知的情绪。徒手杀人，白小五从来没干过。
赵庭独自坐在休息区，看着来来往往脸上都挂着笑的将士和小行星的原住民，心里却翻滚着强烈的恶心感。
他原本以为从奴隶岛出来之后，在那里经受的一切都可以被忘得干干净净的。闭上眼，昔日的场景如爬藤植物一般，密密麻麻爬满他的心墙，然后开出丑陋腐臭的花朵。
斗兽场里和猛兽厮杀，角斗场里和比他要大上一旬的身强体健的成年男子厮杀，赵庭在孩提时代已然熟悉了尸体的样子和鲜血的味道。
这样用真刀真枪拼实力的战争和过去他经历的那些变态的决斗来说简直就是小儿科，所以他根本不为所动。他只想完成乔念的心愿，统一小行星，把它建成试验她野心的大本营。
冥冥之中，赵庭总是觉得这样的想法似乎很熟悉，好像就是从他脑子里扣出来的一样。可他不在乎这个想法到底是从谁那里开始的，只要乔念想要，他就会是她手上最锋利的剑，冲锋陷阵，陪她到最后。
568关掉对赵庭的视察，兴奋地打了个圈转，【宿主威武！赵庭果然是天道选中的亲儿子，有他在我们的建国计划提速了好多。
现在绯色之刃已经掌握了将近五分之二的土地，而且由于您的仁慈，这些地方的百姓不但没有收到压迫伤害，反而拿回了那些酒囊饭袋大腹便便的贪官们滥用职权搜罗的民脂民膏。其他地区的百姓对绯色之刃军队的到来可谓是翘首以盼，没人愿意接着打仗了。】
乔念咬了口顾嘉薇送到嘴边的小蛋糕，用意识和系统沟通道，“赵庭的状态怎么样？见了血，这孩子怕是会失控。”
【没有没有，宿主放心。虽然他的情绪波动值很高，但其他数据都正常，不过……】
“不过什么？”
【刚刚男主对您的好感度达到了九十，是目前为止的巅峰。】
乔念冷声问：“我怎么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开启了好感度？”
568慌得抹了把汗，时空管理局规定，开通必须要经过宿主的同意，因为这是很宿主的积分挂钩的。乔念是金牌员工，积分多的是，所以每次任务前都会开通好感度。
但由于这次传送的时间特殊，她到达小世界的时候男主还差几个月才成年，所以就迟迟没开通这项业务。后来568手一滑忘问一声乔念就开了业务，这实属不是一个成熟的系统应该犯得低级错误。
568自知理亏，唯唯诺诺的，“那从我的私房库里扣行吗？宿主别上报主系统，否则我要被记过的。”
乔念就是逗逗它，她自己的积分多的是，还犯不着去抠搜小属下的这点体己钱，便道，“开就开了慌什么？我又不差这点东西，既然开了业务你就好好监测，别浪费就行了。”
她话音刚落，手腕上的光脑便响了。顾嘉薇正要转头，无意间瞥见了屏幕上的显示，是上个月赵家再次离奇失踪的小少爷——赵庭。
第23章
顾嘉薇紧张地唇微微发抖,离奇消失的人再次出现在好姐姐的通讯录中，她装作轻松的样子笑笑，好像没窥见屏幕一样,将话题引向了别处。
“小念姐姐,过两天我去你家玩好不好？我有点想宁宁了。”
“好啊！宁宁最近在家正愁没有人和他玩呢，薇薇要是能来,那小家伙不知道要开心成什么样呢。”
乔念没有避着人，点开赵庭的信息，她方才注意到了顾嘉薇的眼神瞟到了屏幕,可她有把握这孩子不会乱说。像顾嘉薇这样的孩子心思是很干净的，因为被保护得太好,所以在她的世界观里，喜欢的人就是占在了正义的、重要的那一方,即使在后来的相处中，她发现她并不像自己想象的那样美好无瑕。
黑白是非真真假假、假假真真，有时候亲眼所见都不能断定，这点疑心，算不得什么。她若是刻意避开,倒显得心虚。
甜蜜的奶油化开,宋沅小心翼翼地看着乔念的侧脸，心里泛起丝丝涟漪，早就听闻乔念小姐年纪轻轻就接管了乔氏,乔氏原本只是以药业为基本在其他领域略略有成色的三流家族罢了，如今却跻身新贵，颇得当今政界青睐不说,连国民度这种需要时间和底蕴积淀的口碑都直线上升。
宋沅很仰慕这样有力量的人，又或者说,她也想成为这样的人。没有人甘愿要做被他人掌控命运的物件、棋子。是女性，可那又怎样？难道只有男性才能继承家业、领导未来吗？不是，当然不是，程静、乔念，她们都是远超过男人的女性领导者。她们的魄力从不逊色于她们的对手，这世界，本来就该有女性的一半。
乔念丝毫不知对面目光炯炯的女孩在想什么，她正在思索如何尽快把赵庭的好感度刷满，统一混乱的小行星后重回时空管理局568适时给了她提醒，“宿主，根据我的检测，小世界的情况似乎出现了点小毛病。”
乔念最讨厌这种突如其来的变化，“什么毛病？赵庭怎么了？”
568讪讪地开口，“不是，不是赵庭，是女主。刚刚我的检测报告显示，该小世界的标签已经从‘你追我逃’的恋爱文学转化成了‘我要天下’的争霸文学，主要是女主的心态和未来要走的线路产生了巨大的偏移。”汇报完情况，568贴心地问，“宿主需要对她进行干预吗？”
“为什么要进行干预？”
“因为在这类固定的文学中，女主的角色最好不要强势。她们最好用完美的形象来唤起男主的保护欲和同情心，然后与之携手一生，一生一世一双人方为正解。”
“不用干预，玫瑰就该让她大大方方地绽放。”
*
遥远的星际，赵庭迟迟睡不着，望着已读不回的光脑发呆。她在做什么？这样忙吗？回个消息的功夫都没有？那这样忙的话，她会不会很累？可惜自己离得这样远，没办法第一时间在她身边帮她处理事务。
每当出现问题，赵庭第一个反省的就是自己，在相处中，小狗从不会觉得主人有错，哪怕主人真的错了，他们也会把问题归结于自己。
这些天，赵庭除了想乔念，就是在不断复盘这长场争斗、然后计划下一场。他能理解白斯远的举动，那是捕猎者对竞争者发出警告的味道，可是他错了，因为乔念从不是猎物，她是最优秀的棋手。
“闲下来了？你们的情况怎么样？”暗灭了很久的光脑突然亮了起来，赵庭立刻回复道，“很顺利，白先生应该已经告知您了吧。”
可怜巴巴的意味，赵庭这是在吃醋？
说实话，乔念今天是真的很忙。她从餐厅回来后又忙着和程静见了一面，主要谈谈小行星的问题。如果土地都被拿下来了的话，承认小行星归属附和星际规范的难题就是两个，一是主星的认可，而是星际群众的认可。
程静表示主星政府这方面乔念完全可以放心，这本来就是她们交易的内容，她会尽全力办到，可难就难在星际群众的认可，毕竟舆论才是最难被控制的。
“舆论是最难控制的，也是最好控制的。只要不是牵扯到自身利益的事情，群众的注意力只会放在‘新鲜’和‘劲爆’；两个关键词上，他们既然想听故事，我们就把故事讲好了‘落魄天才私生子爆改行星首领’，我会将舆论传遍整个星际，其他异样的声音都会被压抑。
这世上听从指挥随风而倒的才是大多数人，少难胜多，时间长了，一切自然就名正言顺了。程女士觉得这个标题如何？”
程静先是愣了一下，继而抚掌，“乔念啊乔念，你真是天生的掌权者。那么，这么大块肉就这样让出去，给了赵家那小孩和绯色之刃？这不是你的风格。”
乔念倚在靠背上，“主星才是最大的利益场，乔氏蒸蒸日上，我不可能从这退出。小行星那里，赵庭就代表我，或者换句话说，我能绝对掌控他。”
“用利益？还是情爱？我有必要提醒你一句，既然是因利而来自会因利而散，谁能保证合作伙伴不拆台？谁又能保证爱人会永不相负？”
乔念凑近些，看着女首相精致的眉眼，笑道，“是用命。”
使用基因药剂有着一个致命的缺点，就是使用者不能断药。所以，这个局，她从一开始就已经布好了，她从来都不曾真心实意地想用爱拴住赵庭。
首相轻声笑笑，“恭喜乔小姐，再过一个月，或许都用不上一个月，你会在整个星际大放异彩。”
“哦，瞧您说的，我哪有那么厉害。不过是小孩子家家的把戏，我本人也只是个不懂世故的年轻人，一腔热血想闯荡闯荡而已。”
程静眼含笑意地看着面前这位年轻但拥有绝对掌控力的女继承者，她知道，面前这个人会和她开辟出一条女性的新路，那条路叫——自由。
“自由会重新回到这片土地，您大可放心。我想这句话大概是白先生不会和您讲的，所以我想讲给您听。您做了一件非常非常伟大的事情，如果您在现场，就会看到那些流离失所的孩子住进我们建造的临时住所时的泪光，会见到许许多多的老人喝粥时不停地道谢，会看见被压榨的工人们开心的笑颜。”
赵庭忽然换了一种口吻，轻声但却坚定地说：“姐姐，这些，都有你的功劳，他们，都会成为你的信徒。”
乔念戳了戳屏幕，“是吗？可信徒太多，我会忙不过来的。凡事都有先来后到，我要先把第一个信徒的愿望全都满足才能心安理得地收下一个不是？”
赵庭不再像前几次那样羞涩，大大方方地问，“我是不是姐姐的第一个？”
这话说的还有些别的意思，除了信徒，带入伴侣呀、男朋友啊之类的词似乎也都解释地通。
“你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这样说，可还满意？”乔念不介意在这些小事上哄哄他。
“那您什么时候过来？”如果赵庭有尾巴，那现在一定甩到飞起。
“我不会明面上接管小行星，所以你在走之前我就叮嘱过你，在那里立威，培养自己的势力。小行星在之后会分为两派，归绯色之刃的首领和你共同管理，而我的势力会变成小行星上的各大产业支持你。”
赵庭嘴唇动了动，他谨记乔念的每句话，所以自然培育了效忠于他的势力。白斯远知道其中的一些，冰山一角罢了，奴隶场的几年教会他一个重要的处事道理——蛰伏。
因为主角光环，所以他一旦很用心的去做某件事，就不会有失败的时候。
乔念接着说，“主星这边我离不开，也不能离开。所以赵庭，你要明白，我可是把一半的身家性命都托付给你了，别叫我失望。”
568觉得宿主好像把赵庭这个蠢孩子CPU坏了。
“那，那我可以去找你吗？我们至少，总要见面的。”不知是不是光线的缘故，赵庭的嘴唇娇艳欲滴，褪去青涩地脸庞透着一种很坚毅很具力量感的美，却偏偏又是那种撒娇的糯叽叽的语气，很难叫人不动心。
乔念忽然觉得有点渴，空气似乎太干燥了，“当然，等到那边稳定下来我就去找你。我保证，如果速度快，可能就二十几天，最多不超过两个月。”
“姐姐，不要骗我。”
乔念看见美青年隔着屏幕印了一个吻，在她寄给他的信上。当电子通讯成为常态，写信才凸显出对另一方的珍重。
赵庭很珍视那封信，将它叠好、塑封好，藏在衬衫的内侧口袋里，那是离心脏最近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