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大妞进城记 第42章

　　“当年两个舅舅出了事，人没了，小舅舅因为一个女人跑到国外了，最后留在外公身边的只有我和母亲，母亲一直忙着工作，现在也只有我记得他们当初跟外公的交情了。以前每年我也过来拜年。”

　　“嗯，这份关系是该维持。”大妞说道。

　　外公的朋友，多数是学者，他早年是商人富豪，逃难之后就没再以商人自居，反而进入学术圈。

　　一家家拜访，老年人都很念旧，看郑森带着未婚妻过来，还挺高兴的，几乎每家都给些见面礼，有的一本书，有的一幅画，要不就是文房四宝，都很雅致。

　　因为要跑许多家没有多待，一直到下午郑森带大妞去了大院，这里几家就是父亲和母亲的战友，当年对他有许多照顾。

　　到了晚上就是几个朋友家的父母长辈了。大妞还看到了李宏达的母亲，才知道她是中医当初还是郑森母亲的朋友和同事。

　　忙乱的初一过去了，初二一大早大妞和郑森两人就去了医院家属楼，来到郑森母亲的家里。

　　今天开门的是穿着围裙的林志博，“快进来，冷不冷？今天早上都刮了北风了。进屋赶紧暖和暖和。”

　　两人进了屋，今天五婶子没在，郑森母亲手上端了一盘子水果从厨房里出来，看着两人眼神中带了些惊喜，脸上没什么表情，如果不是他们仔细看了也发现不了。

　　“妈，过年好。”郑森也有点紧张的意思，这两天他跟大妞了解过一些产后抑郁症的情况，差不多榨干了大妞脑海中关于这方面的记忆，也知道母亲好几年都没有走出来应该是非常严重的那种，而且他没有领会错的话，那年她是带着自己自杀的，一个人得多绝望，才会带着孩子去卧轨。

　　郑森没办法分辨，但是他觉着可以试着原谅和解，与母亲重新开始。

　　听到郑森叫妈，佟雅芳有些激动的红了眼圈，“嗯，你们也过年好。进屋吃水果。”她说完往客厅走。大妞看到她低头放水果的时候一滴眼泪落了下来。

　　林志博跟在后面看母子俩这种情况，高兴坏了，乐呵呵的往厨房去还说“淑兰，早上我和你姨去市场买到一条海鱼，不知道怎么做，你会么？”

　　大妞听了也不进屋打扰他们母子，进了厨房，厨房挺大的，东西放的挺整齐的，大妞看到一盘子一盘子东西已经做好准备了，净排切得非常整齐，蔬菜切得很很齐长短一样。

　　“这是你姨切的，她不太会做饭，切菜切得好。”林志博说完自己也笑了“我也不太会做。不过今天除了排骨，剩下的就鱼不好做。”

　　大妞一看也是，除了排骨和鱼其它的就是香肠，烧鸡还有大螃蟹，一块火腿。菜就是土豆丝。

　　“这么大的黄花鱼，我来炖吧。”大妞说。

　　“你手方便吗？要是不方便，就告诉我怎么做，我来做。”林志博说。

　　“没事，一只手就够了。”大妞说着洗了洗手。

　　鱼不急着炖，先做糖醋排骨家里调料很齐全，大妞就开始做上了，那边林志博就开始准备其它的菜，香肠切成薄片，烧鸡也分开，土豆丝焯水，然后用红油办了，大妞看他做的红油，很地道。

　　“以前在国外吃不到家乡菜，那边也没什么调料，只有这红油拌土豆丝还行，除了这个就是鸡蛋炒西红柿，不过鸡蛋炒西红柿吃多了，现在倒是不想吃了。”

　　大妞将锅盖盖上，骨头还是多顿一小会才好吃。

　　她一边处理鱼，一边跟林志博说话“林叔这火腿怎么做呀？”

　　“这个炖个汤吧，对了家里有块冻豆腐，还有点白菜，一起炖，还不腻。”林志博说着开了厨房这边的门出去一会拿回来一块冻豆腐。

　　爷俩在厨房挺忙活的，屋里传来轻轻的说话声，两人也没准备去屋子里打扰，默契的留时间给他们母子。

　　螃蟹是大闸蟹，“这是我让一个朋友给带的，他现在在南方工作，今年回来过年，我就拖他带了几只过来，他三十那天才到家。还好几只螃蟹都活着。”

　　大妞看了看“这个蒸着吃吧。”

　　“嗯，这个我会弄。我来整。”林志博说着到水池那里清洗螃蟹，然后放到蒸锅里一蒸。

　　俩人忙活一桌子饭菜，才叫那母子俩，佟雅芳红红的眼睛，脸上带了些释然的笑容，郑森也是从来没有的轻松。

　　四个人坐到桌子边上，林志博拿出一瓶葡萄酒“今天大家高兴，咱们喝点，这瓶酒我一直珍藏，法国葡萄酒。”

　　说完拿着开瓶器开了半天，旁边郑森拿过来“林叔我来。”

　　说完转动开瓶器一会就打开了。

　　给林叔母亲还有自己倒了一杯，没给淑兰倒，怕她伤口不适合喝酒。

　　“给淑兰也倒一杯，红酒少喝点没关系，还活血对女性身体尤其好。”林志博说着又去旁边拿了两瓶北冰洋“这是汽水，等会喝了葡萄酒，你们娘俩喝这个，郑森跟我把这瓶酒喝掉。”

　　“来庆祝我们一家团圆，新年新气象。”林志博端起酒杯。

　　大家一起端起酒杯碰到了一起，叮——新的一年开始了。

第61章

　　“这是我和你妈给你们准备的结婚礼物，你们带上吧。”在火车站林志博将一个包递给郑森。

　　郑森看了看他妈接了过来“谢谢林叔谢谢妈。”

　　“你们这次回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再回来，结婚日子定下来给我们一个信，我们看看能不能将工作调整一下去参加你们的婚礼。”林志博看了看妻子说道。

　　佟雅芳点点头“提前说，也许能过去。”好不容易与儿子和解，她也想参与儿子接下来每一个重要的日子。

　　郑森点点头，看了看母亲又看了看林志博，他凑过去低声说道“林叔，最近情况不好，你要小心点，如果我说如果你这里要是待不下去了，就想办法去我们那里，地址就是我给你写的那个，只要去了那边，就好说。”

　　林志博严肃的点点头，这件事情他和郑森沟通过，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放心吧，我不是固执的人，就算不为我自己也得为你母亲着想，如果真不可为，我会想办法离开的。”

　　郑森点点头，看向母亲“平时工作不要那么辛苦，按时吃饭，工作是做不完的，要保重身体。”

　　佟雅芳抿着嘴笑了笑“放心吧，我知道了，你和淑兰结婚后别急着要孩子，先调养调养，她这次流了许多血，小心身体。”

　　大妞点点头“阿姨我知道了。”

　　这时候时间也差不多了，“你们先上去吧，一会乘客就都进来了。我们回去了。”林志博对郑森说道。

　　郑森点点头“你们慢走。”

　　林志博拉过妻子的手往外走去。佟雅芳回头看了他们一眼，笑了笑靠着林志博离开了。

　　“他们真好。”大妞不知怎么的眼里带了些羡慕。

　　郑森也拉过她的手“不用羡慕，我们也会很好。”说完带着大妞转身上车。

　　“郑森。”后面传来一声叫喊。

　　他们回头一看是他哥郑建业。

　　“大哥。”郑森叫道。

　　“就知道你们要提前进站。爸让我给你送东西过来。这个给你。”郑建业将一个小包递了过来。“那里边还有我和你嫂子给你的新婚礼。”

　　郑森摇了摇头“不用了哥，你们结婚的时候我也没给你们什么礼物，咱们不必这样客气。”

　　“拿着吧，明天我也要走了，去西南，这一去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你在东北户口还调走了，咱们哥俩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见面呢。”郑建业说着有些感慨。

　　郑森倒是没那么多感触“总会再见的，你和嫂子去那边条件也是很艰苦的，如果有什么困难给我写信或者发电报，万一我能帮上呢。”

　　郑建业稍微感慨一下“好的，你有事也给我写信发电报，我那边安顿好了，给你写信，到时候我把地址给你。”

　　说道这里郑建业又拍了拍他肩膀，“你别恨咱爸，他也只是不懂怎么做个父亲。”

　　郑森沉默没有说话，父亲在工作中无疑是成功的，可是一个父亲却有些失败了，郑建业是在老家跟着老人生活的，十几岁才回来，到了京城没多久就被送到了军营，在军营摸爬滚打，这些年父亲做的唯一的事情就是用关系把他调到西南，原本郑森还以为父亲是不想让大哥掺和京城这些事，这次回来才知道，那里是最前线，现在情况挺紧张的，随时都有危险。

　　他与父亲也没有多少接触，到了郑森这里，偏听偏信，他一直认为这个儿子不干正事，所以爷俩每次见面都没好话，小儿子他倒是觉得好，只是因为工作并没有真正的了解，三十那天小儿子直接管郑森借房子，他倒是挺生气，不过气都奔着张玉霜的，对小儿子只是说教几句。其实不知道自己的小儿子对父亲几乎没什么惧怕。将来怎么样谁又说的准呢。

　　郑森看着大哥离开，带着大妞上了车，来到卧铺车厢，黑子正跟乘务员说着话，他们提前上车，一些行礼早就搬过来了。

　　“林子，这边都安置好了，我跟二航说了，等下车的时候提前过来帮你们搬行礼。耽误不了。”黑子说完指了指旁边的乘务员“忘记说了，这是李二航，是齐鸣的小舅子。”

　　“你好。”郑森伸出手跟人打招呼。

　　李二航乐呵呵的跟郑森握手“放心吧郑哥，我姐夫都跟我说好了。你和嫂子有啥事跟我说，赶巧我正好跑这趟。”他说话的时候还看了看大妞。

　　“那麻烦你了。”郑森说着。

　　“不耽误你俩告别，乘客来了，我去门口。”李二航说着就往外走。

　　郑森看了看黑子“我走后咱们写信联系，万一有啥急事，来不及发电报就给你嫂子打电话，电话记好了吧？”

　　“放心吧，我的清楚的。”

　　郑森看外面陆续有乘客进来，把他拉倒包厢里“你做事一定小心再小心，我让你收的东西，你看着放到地下室，自己做事要小心。”

　　黑子正色道“放心我记得呢。不会出岔子，我还有妹子照顾。不会冒险。”

　　郑森点点头“这就好，宁可不挣钱，也别冒险，万一局势不好，你就在废品站老实待着。缺啥跟我说，我给你弄。”

　　“我记住了。”黑子倒是知道轻重，就看他家里就知道了，父母哥姐都天各一方的，本来好好的工作也给换成收破烂的，他比谁都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那行你回去吧。”已经有乘客上来了，也不能说啥了。

　　“你看着李宏达，帮我说一声，让他别忘了还欠我一顿东来顺呢。”黑子说道。

　　“忘不了。”郑森笑着摆了摆手。

　　黑子下车了，郑森两人将手上拎的包放下，他们俩这次坐的软卧包间，一个屋子四个人，他们俩个上下铺，坐在座位上门关着对面还没来人，郑森先把他爸拿的东西打开，一看里边不意外就是钱和票，他爹津贴不少，每月给张云霜三分之二养家，剩下的就留着，平常都用着补贴一下手下牺牲的战士遗孤，因为这个张云霜跟他爹还闹过，不过后来不了了之。

　　他大略看了一下五十元，票倒是不少，不过都是粮票，另外有一辆自行车票。

　　他哥也给拿了五十，另外还有十张工业券。他哥都是自己攒的，一切全靠自己，他嫂子家里是京城的，估计手里的票大多都贴补娘家了，能攒这十张工业券也不容易。

　　郑森直接将装着钱和票的布包交给大妞，“这些你拿着吧。”

　　大妞接过来，郑森又打开他妈给的包裹，意外的看到里边有一件红色的棉袄，“这是妈给你的。”

　　大妞点点头“挺好的料子。”是那种大红色带暗花的绒料。

　　“可能以前攒的，当年外公在的时候家里有一些料子都给妈留着了，这应该就是。”

　　大妞用手摸了一下衣摆发现做工很好，接着又摸到一个硬硬的，一掏，是一个厚厚的信封，打开里面一沓子新票，“这也太多了。”看厚度得有两三千。

　　“你快放好。”郑森说着站起身，把门锁了。

　　大妞也不敢大意，这些钱，在这年代可是巨款。

　　将大衣解开，里边是一件薄棉袄，薄棉袄里边用银鼠皮套着缝了个坎肩，衣服是可以两面穿的，一边带毛一边不带毛，中间有夹层，将两份钱都放里边，竖着放，再把按扣按好，也看不大出来，衣服扣好了，外面的大袄也没套，放一边大妞从随身包上边掏出一件大毛衣，套在棉袄外边，宽松的穿着这车里虽然是有暖气，可是真没那么暖和，一走三天穿着这个在车里，别人也看不到棉袄里的痕迹。

　　看大妞收拾好了，郑森就把门开了个缝。他收拾下包袱，把两人在车上用的缸子，还有吃的东西都拿出来，放到床尾。刚放好，就有人进来了。

　　“你好，我们俩也是这个包间的。”进门的男人很客气，带着一副眼睛，看起啦就是知识分子。后面进来的是个女人，二十多岁，穿着一件毛呢大衣，还是白色的，头发梳成一个辫子，看起来，挺时髦的一人，不过大妞就一个感觉，这样穿着不怕冷吗？

　　他们这里的车都是长途车，软卧更是只有到黑省的才卖，也就是说他们要去黑省，穿成这样不怕冷吗？

　　“你们好。我们去黑省哈市，你们呢？”郑森问道。

　　“真巧我们也是。”那个戴眼镜的男人说着将行礼放到过道上面的行李架上。

　　郑森看了看说“床铺下面有空间，还是把行李放到下面吧，不然一路上还得看着行礼。”

　　他这一说那男人看了看他们床铺下面，笑了笑“你说的对。”

　　“我叫吴志高，这是我爱人许丽丽。”

　　“我叫郑森，这是我对像马淑兰。”郑森也介绍一下。要在一个包房三天，处好关系也挺重要的。

　　大妞和那个许丽丽一直没说话，火车发动了，外面还有不少旅客没有弄好，他们把门关上，一下子清净不少。